第34章 少林寺遇贼
丘尾生自知右手废了,非常恼恨若霓,无论李天波怎样逼他,他一句实话也没有,只瞪着李天波,呻吟道:“这是天道好还,难道我快死了,竟看见制将军的鬼魂?”
若霓看着他可怜,叹道:“把他放了吧,让他回去养伤。我们走。”
李天波非常担心若霓的眼睛,意思要下到潭底,打捞蓝星阑的遗体,搜出他毒雾解药。若霓道:“这么冷的天,那潭水如何下得?何况水流湍急,尸体也许被水流冲走了。不如我们赶回家去,我爹兴许能治。”
李天波道:“路途遥远,我怕你眼睛耽搁不起。记得师父说过,少林寺有种灵药,专治各种烟雾毒气之伤,我们去少林寺走一趟。”
两人遂往少林寺驰去,若霓视线模糊,李天波不放心她,和她共乘一骑。本来四百多里路程,骑马也要走上五六天,李天波心急火燎,尽四日工夫,已和若霓赶到少室山麓。仰望山势,峥嵘险峻,峰峦起伏,行走山径,风大路滑。
走了半晌,望见前方丛林掩映处,现出一角红墙,便知到了。穿过丛林,寺院山门建在两米高的石阶上,东西两侧有掖门,八字墙,门上一块蓝底金字匾,是“敕建少林寺”几个字。
明末民变,波及河南,少林寺僧人协助朱明王朝,与义军为敌,被登封矿工所灭,南院永化堂也被焚烧。到康熙二十三年,豫省官员张思明陪户部右侍郎鄂尔多,因祭祀中岳来到少林寺,所见依然是“法堂草长,宗徒雨散”,已积四十余年。张思明遂发动官员捐俸,修整了白衣大士殿。之后二百多年间,清廷多次整修少林寺,康熙亲书匾额,雍正亲览修整图,乾隆亲临少林,诗、匾、联同举。
李天波将若霓扶到台阶上坐下,举手叩门。须臾,出来一个小沙弥,穿着灰色缦衣,白袜布鞋,清爽干净,一尘不染的样子。小沙弥向李天波打量了一眼,稽首问道:“施主是来拈香拜佛,还是有其他贵干?”李天波道:“我们是来求医的,这位姑娘,眼睛为毒雾所伤,恳请师父救治一下。”
小沙弥哦了一声,看看若霓,一侧身道:“你们进来吧。”
李天波搀着若霓,随小沙弥进了寺院。小沙弥将二人引到客堂落座,对李天波道:“请二位稍候,我这就去通报师父。”转身出去。
李天波看这客堂,陈设非常的朴素。后面白衣大士殿,正在修葺,一派繁忙景象。等了一会儿,知客玄真从里面出来,向李天波二人施礼道:“多有怠慢,贫僧玄真,见过二位施主。请问施主贵姓?得了什么病?”
这个知客三十出头,白白净净的一张脸,神情温和,态度可亲。李天波遂一一回复。玄真微微有些惊讶道:“久仰,久仰,仙宗门允施主夫妇,曾布施给初祖庵恭塑圣像。白衣大士殿和孔雀明王殿,也有允施主夫妇的功德。既然是允施主千金前来,待贫僧向家师回禀一声。”
不多工夫,玄真禀告师父毕,匆匆又到客堂,道:“家师请二位到里面坐。”李天波扶着若霓,走出客堂,来到方丈室。少林寺的方丈室建在寺院中轴线上,当中一条莲花甬路,直通丹房阶下。迎面一排精舍,共五间房,玄真将门推开,只见当门站着一个和尚,看相貌六十来岁,身着红色袈裟,面如满月,神情蔼然,正是少林寺的住持净广。
净广向李天波和若霓略一打量,面含微笑,单手讯礼道:“太简慢了,二位施主请坐。”又向玄真道:“泡茶来。”逊坐之后,净广道:“刚才听小徒说,允施主的千金眼睛被毒雾伤到,前来问医。不知姑娘是怎样受的伤?伤了多久了?”
李天波遂将云台山遇仇,若霓误中谪剑子的红色毒雾,仓促负伤,大概说了一遍。净广叹道:“这真是劫难了。红色毒雾,老衲听师弟明惠讲过,攻人七窍,最是阴毒。你们来得凑巧,也是允施主一世英雄,满腔热忱,积善行德,他的后嗣当有福报。少林禅武医僧,巨变之后,侥幸存活者,多去了南方隐居。上月,明惠才辗转回到永化堂,他侍从先师日久,医术高明,应当能解雾毒。不管怎样,我让玄真带你们去永化堂,先教明惠看看。”
李天波和若霓连忙称谢。净广便吩咐玄真带路,出了少林寺,径往永化堂而去。
永化堂又名少林南院,位于少室山南麓,少室庵以东,和少林寺隔山相望。待若霓坐下,明惠细细诊视了,微吁一口气,说出所中暗器名称,叫做“丹罩子”,是公孙派的独门秘传。
李天波一愣,师祖和师父都未提到过此暗器,而且据李凌霜说,被她红雾迷眼,只需用清水洗过,便恢复如初。显然若霓中的毒雾,比李凌霜的毒暗器更厉害!并且,蓝星阑怎会有公孙派的独门暗器?李天波心中转念,只怕明惠误诊。
明惠身量很矮,白眉圆颊,两眼特别精神。他从小跟随超然大师,经数十年研修,可谓医武双绝。见李天波似有疑虑,他宛然一笑,拿出一个八方瓷瓶,对李天波道:“这是永化堂秘藏的丹罩子解药,也只有少林寺,才有此解药。李施主放心,贫僧薄负微名,还不至于诊错。文姑娘的眼睛,只需用此药水每日滴两滴,三日便可痊愈。”
当日李天波和若霓就住在庙里,一晃两天过去,待第三天用了药,便可离开了。永化堂的解药果有神效,若霓的视力好了许多,眼睛已没了灼热感,只微微有些发红。李天波松了口气,对明惠感激不已。
哪想到第三天头上,鼓打三更后,永化堂突然遇警。夜暗星黑,寒风瑟瑟,永化堂院门全掩,庙内外都已熄灯。蓦地从东边房顶,露出半个人头,往下窥探。
此人张望了一会儿,把身一长,向北面弹指传声。北面庙墙后,应声又闪出一个人影来,穿夜行衣,背单刀,插匕首,与同伙一样的装束。两人掩在殿脊后,鹤行鹿伏,从高处分两面绕奔偏院东厢屋。
东厢屋便是治病和放置药物的场所,二人悄悄蹭过来,稍一停顿,四周依然沉寂,并无异样。于是,一个黑影伸手比划,将暗器备在掌中,背后刀抽出来,伏身房脊后,替同伙巡风。另一条黑影身形一起,窜下房顶,蹑地无声,到了东厢屋,破窗纸往里一张。
谁知这一看,倍觉骇然!东厢屋是一明两暗三间房,只见右首暗间桌上,灯光骤然亮起,一个小沙弥坐在灯旁,对着窗纸破洞,咧嘴一笑。
夜行人急将身子一缩,耳畔忽闻房顶上同伙“嘶”的一声,发出警报。这夜行人抽身翻上房,张惶寻看。一个声音轻笑道:“下去吧!”陡见巡风的同伙仰面拉叉,摔在当院。夜行人大惊,忙回身欲走,突然一条矮矮的黑影,正是明惠,如箭般射来,挡在自己面前,喝道:“你也下去!”掌风飒然,夜行人急忙一退,往平地又跳落下去。
摔下地的巡风夜行人,这时挣扎跳起,直奔短墙。跨院忽奔来一个武僧,是明惠的大弟子玄通,持棍大喝道:“有贼!”巡风夜行人急发暗器,刚一扬腕,暗器还未出手,蓦地侧面房脊上,唰的一响,一缕寒光打来。巡风夜行人闪躲不及,手臂早着了一下,幸好不是钢镖袖箭之类的,只是个小石子,但也其痛无比。
巡风夜行人顾不得伤痛,连滚带爬,觅路欲出。房上的明惠,如一只飞鸟,嗖的扑下来,截住了此人逃路。巡风夜行人武功颇强,挥刀拼命。明惠手无寸铁,莲衣拂动,要捉拿来贼。巡风夜行人连作数次突击,均被明惠肥大的袖子搪开。
另一个跳下地的夜行人,拨转头往旁处退,迎头一见来了几个护院僧人,急抽刀相斗,打了几合,忽又改奔前路。护院僧人没有挡住他,在后急追,且追且呼:“师父快上这边堵,贼人要逃!”
玄通听到喊声,飞身上房,绕到前路,伏身一窜,跃下房来,恰好横遮在贼人前面。夜行人抡刀就砍,大吼道:“闪开!”玄通棍端一颤,“金鸡点头”,照夜行人一打。夜行人收招让式,趁隙又斫来一刀。
这时,后面的护院僧人都已赶到,各持棍棒,把夜行人裹住。夜行人大怒,双目圆睁,将一把单刀使得风驰电掣。玄通和几个护院僧人,竟非对手,情见势绌。但夜行人却只为抢路,无心恋战,且战且走,分明是想绕奔南面,跳墙逃逸。
这边巡风夜行人知遇劲敌,自己手持二尺八寸的利刃,竟打不过明惠一对肉掌,暗暗心寒。苦斗数十回,莫说砍伤对方,连人家肥大的衣袖、衣襟,也没有扫着一点,反而连连遇上险招,几乎将刀脱手。
明惠的袈裟飘飘飖飖,随身法晃来晃去,一双肉掌在暗影中,竟专找敌人穴道。巡风夜行人招术一转,倏地一冲,这一招很快,明惠会者不忙,撤步避开刀锋。巡风夜行人趁机蹿出一丈开外,钢刀往嘴里一衔,右手一探暗器囊,两枚寒星,倏奔明惠面门打去。
明惠见蓝光闪烁,便知暗器有毒,侧身让过,顿足一跃,公然冒险迎了过来。巡风夜行人急忙探囊,明惠迅若狂飙,已扑到跟前,喝声:“歇下罢!”一招“仙人指路”,招到人倒,巡风夜行人不禁失声,瘫倒在地。东厢屋里的小沙弥急忙奔过来,上前按住,递过绳索。明惠念道:“阿弥陀佛。”把贼捆牢,丢在原地,转向南面奔去。
南面兵刃交磕,斗得正激。这一个夜行人功夫了得,竟从护院僧人中突围,已然跃上墙头,又由墙头跃上房顶,寻路便走。玄通大叫道:“你们往西南截去!”众僧立即抢赴西南,可是夜行人已奔到墙头,眼看要跳出寺庙,忽然,从墙头下嗖的飞上一条人影,疾如闪电,正好将夜行人去路挡住,长剑一探,喝道:“哪里走!”
夜行人冷不防这一下,慌不迭一闪,身子晃了两晃,差点摔滚下房。后面的玄通驰到,一棍子捣来,夜行人翻身招架。那使剑的人是李天波,他纵身迫近,将剑一晃,夜行人暗叫不好,一个败势,收招欲往庙外跳。李天波一个垛子脚,把夜行人踢坠下房,倒在院子里。
夜行人却也了得,鲤鱼打挺,嚯的窜起身。不料这时明惠赶到,手臂一伸,点中夜行人背部心俞穴。夜行人一声哼唧,如倒半堵墙,又躺下地。护院僧人立即把他五花大绑,将他和巡风贼人撮弄到一处。
明惠便向李天波道:“多谢李施主相助。半夜闹贼,惊动你了。”原来李天波闻声察贼,见明惠等已惊起,本不肯出头,只暗中护着若霓。若霓低声道:“我已大好,堪以自卫,你还是帮着拿贼。”他这才抽身,扔石子打中巡风夜行人手腕。他原以为区区两贼,无需自己出手,见来人功夫极好,差点逃走,这才拔剑捉贼。这时明惠致谢,李天波道:“明师父何必多礼,我不过是顺手之劳。”明惠微微一笑。
两个贼人被架进一间偏殿,两人的身上也搜检了。明惠打开巡风贼人的暗器囊,见里面还有公孙派的丹罩子,遂请李天波过目。李天波细细一看,不觉吃惊,心忖难道二贼竟是公孙派的人?他们夜闯少林寺永化堂,有何居心?
明惠便盘问二贼的来历、目的,问了半晌,两个贼一声不吭。只见巡风那人,年纪较轻,一脸横肉,颇具悍戾之气;另一人正当壮年,乌黑面皮,精瘦身段,神态很狡黠,眼珠子骨碌碌的,看看明惠,又看看李天波,随即将眼一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