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酒馆审敌情
若霓飞扑过来,寻仇的雪中人和肇怀元惊喜交加,雪中人一声大喝:“小朋友久违了。我雪中人今夜有缘,咱们把账算算清!”钢刀一展,向若霓唰的扫来。
若霓倏的跃开,肇怀元顺手也劈来一刀。若霓一闪身,只一削,敌刃骤然收回,肇怀元心里一惊,暗道:“好刁的剑法!”
这时,肇忠宁蓦地跳起来,喊了声:“爹!”赤手空拳,将肇怀元拦住。肇怀元抽招换式,往后略退,复又进攻。肇忠宁一步不肯让,父子俩僵持不下,肇怀元陡然大怒,喝道:“你当我真舍不得打你?”唰的一展刀,照儿子头顶劈下。
肇忠宁忙一闪身,又急忙一纵,截击肇怀元。但肇怀元并非真砍,虚发一招,早已收手,仍冲若霓袭来。若霓身形快如飘风,一剑从雪中人肩头划过,霍然旋身,向肇怀元耳后“窍阴”穴刺去。肇忠宁没想到黑暗中,若霓竟能径打穴道,急耸身,飕地窜出二尺多远。
肇忠宁不容他们攒攻若霓一人,捻双拳奔进战圈,破死命地拦阻爹爹和雪中人。他功夫很利落,肇怀元又有所忌惮,一口钢刀,生生被双拳抵挡住。
雪中人恚极,他要取若霓性命,偏偏肇忠宁碍手碍脚,若霓的剑又快得惊人,两次险些刺中他。雪中人不由厉声叫道:“呔!好小子,给你!”左臂一抖,骤然发出两枚腐骨钉。
这两枚腐骨钉不是打向若霓,而是向肇忠宁打来。黑暗中,肇忠宁骤出不意,没有躲开,暗器哧溜打进身体。若霓虽恨肇忠宁,但见他奋身相助自己,忍不住喊道:“是腐骨钉!中毒后一个对时准丧命,快剜出来。”说话间,十分手快,嗖的一剑,照雪中人肋下刺到。雪中人急闪不迭,连退好几步。
“腐骨钉”被若霓一言道出,肇怀元父子一齐震动。肇忠宁顿觉受伤处支持不住,叫道:“爹,我中暗青子了。”肇怀元愤然大怒道:“好狠的师兄!你怎么对我儿子下毒手?”慌不迭地迎上去,急问儿子道:“你伤哪里了?你快快住手,别乱动,越动毒行的越凶。爹爹给你想法。”肇忠宁已步履倾跌,肇怀元急惧交加,一伏身,背起肇忠宁,狂逃而去。
雪中人冷笑一声,照准若霓,也连发腐骨钉。若霓身法很快,腐骨钉全部打空。若霓把自己的暗器也掏出一把,一团铁砂子疾打出去。雪中人唰的一蹿,险些失手。
若霓的青羽剑趁机袭来,连人带剑,一阵飓风似的,向雪中人一挥。雪中人用刀猛架,若霓剑锋一转,反向雪中人刀上削来。雪中人翻身将钢刀一压,他的手劲奇大,钢刀又是极犀利的一口利刃,若霓撤招不及,一声清脆的磕响,若霓觉得右手虎口一阵发热,青羽剑差点撒手。
若霓急往外撤,再不肯硬碰。雪中人却单找若霓的青羽剑口,给她硬砍硬劈。两人是以十分快,对十分强。雪中人打了半天,见自己连仙宗门一个小丫头都收拾不下,勃然大怒,猛喊一声,往开处一窜,腐骨钉突然又出手,掠空打过去。
若霓一闪,雪中人身随钉进,钢刀也扑面打来。若霓左闪右躲,也连发铁砂子。这一回合,是兵刃夹暗器,凶险无比。双方倏进倏退,眼看到了湖水边,若霓一回身,斜挂单鞭,疾点雪中人脉门。雪中人猛往上一抬腕,硬碰上去。若霓一撤,雪中人陡然扬左手,狞笑道:“哪里躲!”三枚腐骨钉嗖的打出。
此时相隔甚近,闪躲不易,雪中人堵在岸边,若霓要避暗器,便会落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蓝色火焰掠空射来,尖啸声中,三枚腐骨钉尽数被蓝光裹噬,飞落老远。
雪中人大惊。若霓更不迟疑,铁砂子也唰的洒出手去。黑雾散漫,猝难躲避,雪中人脸上竟被打中几粒,破皮入肉,一阵疼痛。雪中人不知铁砂子无毒,唬得往后一退,不敢再厮杀下去,只怕耽误时间,毒发身亡,于是紧咬钢牙,大骂道:“该死的丫头,你等着,太爷早晚取你小命!”
雪中人把腐骨钉一股脑儿打出去,若霓忽忽闪身,雪中人猛顿足,施轻功一抹地往柳树林跑。若霓从斜刺里追过去,雪中人脚程相当快,一眨眼已扑入树林。若霓防着他的腐骨钉,略一迟缓,雪中人已钻入林中没了影。
若霓在林中搜了两圈,都没见雪中人,想是穿林跑了。她只是纳闷,不知何人暗施援手,发出蓝色火焰。黑暗中有这眼力、膂力、准力的人,武功非同小可。但此人并不现身,若霓不敢在外多逗留,忙返回家里。
荷素候她回来,忙问详情。若霓一一告诉了她,荷素懔然变色道:“肇师弟居然是仇人的卧底!这该怎么办?如今仇人找上门来,我们固不怕和他们明刀实枪地决斗,可万一他们乘夜放火呢?现在爹娘不在家,就你我二人,人手实在太少,只怕顾不过来。”
若霓道:“我看他们挑这时候来,就是趁我们家里空虚。”忍不住又冷哼道:“真是瞎了他们的眼!就算仙宗门只剩一个人,也不是好惹的。”
荷素道:“妹妹,我们还是要加倍小心,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们是亡命之徒,下这般大苦心,一定志在必得。如果他们成群结伙来偷袭使坏,可是防不胜防。”若霓点点头,以为嫂嫂的担忧不无道理。
天一亮,荷素先到下房,把男仆们叮嘱一遍,叫他们格外留神,看见眼生的人在附近,立刻禀告自己。若霓写了两封信,一封给父母,发到京城;一封给绍兴的钱师叔,将肇忠宁的事告知他,并请他速带弟子前来帮忙。
遥迢湖这里,就允哲夫妇一处大宅,并无乡邻。要十几里地以外,才有小山村,四十里地外,才是县城。因此湖边如有外来生人,很是打眼,一下就暴露了。
一晃十来天过去,风平浪静。那钱晓风收到信,一看内容,毛发直竖,当日即率众弟子策马出发,昼夜兼程,三日后便赶到遥迢湖。若霓姑嫂给师叔接风洗尘。钱晓风惭骇交迸,想不到肇怀元父子接近自己,是为了寻仇。肇忠宁在师兄府上一呆六七年,仙宗门的底细,全泄出去了。
若霓见师叔两眼通红,不住拍桌子打板凳,只得劝慰道:“凛冽掌是冲我父母来的,钱师叔,你别急,有我爹我娘呢。”钱晓风长喟道:“孩子,我真真对不住你爹娘!”又一瞪眼,发狠道:“不抓住肇怀元父子,大卸八块,我誓不为人!”
数日后,遥迢湖忽然出现一个气象纠纠的大汉,在允宅前神头鬼脑地转悠。钱晓风和若霓立即察觉,追出去一看,那汉子转眼不见了。钱晓风心里一动,绕着湖查勘一遍,在附近树林、坡塘、荒岗仔细搜索,都没有踪迹。
钱晓风反倒心惊,那汉子身法如此之快,显然是个强手。他极不放心,隔日又将最近的小村庄搜了一回,也没异常。钱晓风遂对若霓说,他要去县城走一趟,看那里有没有动静。若霓立刻要跟他一道去。
两人给荷素交代了几句话,骑上马,火速赶到县城里。这时候,已将近黄昏,万家灯火。钱晓风和若霓把城里的几家客店,都踩了个遍,变着法打听,有没有行径扎眼的客人,尤其寻觅遥迢湖见到的那个大汉,但一无所获。
这时候差不多到亥时了,钱晓风和若霓还没吃饭,便随便找了家酒馆,打算吃点东西,然后若霓返回去,钱晓风留在县城,再查访一天。
哪知二人刚一走进酒馆,顿时警觉起来。只见角落里坐着两个壮年男子,身躯矫健,一个圆脸膛,左颊一块伤疤,身穿蓝布裤褂,打着花裹腿,墙上靠着一把锯齿飞镰大砍刀。对面那人,方廓海口,大耳有轮,身穿土黄色杭绸大褂,右胯挂着一条三节棍。
钱晓风和若霓顾盼一眼,坐到离二人不远的座位,点了饭菜。听二人说话,似闽南一带的口音。这二人也把钱晓风和若霓觑了一个够,随后自己闲谈起来,却有意无意的,放大了声音,忽然议论起武林中的事,从各大门派,到技击绝学。那个圆脸汉子便大笑道:“其实我顶看不上那些名流正派,自以为大名鼎鼎,结果给鞑子当奴才,低头折节,白费了一身武艺。”
对坐的方脸男子冷笑道:“那些名流也不是真名流,多是以门户标榜,自矜所得,狐假虎威。京中朝贵养着许多这些人,好像是崇武彰强,实在和清闲堂养蟋蟀无异。”
圆脸汉子嚷道:“着哇!所以我练了几十年功夫,也不肯去做蟋蟀,给人骂没脊梁骨。不过我说这话可能得罪不少人,幸好这儿没有名流子弟,否则在下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啦。”说罢哈哈大笑。
正狂笑间,一个包子飞打过来,恰好堵进他的嘴。圆脸汉子被噎得满脸通红。方脸男子猛地跳起来,伸手便掣三节棍,一支筷子箭一般射来,插入他右手背,钉在三节棍上。
一个瘦挺的老者轻飘飘窜过来,紧挨着方脸男子,嘻嘻笑道:“相好的,坐下吧,既然来了,咱爷孙再聊会儿。”左掌一按男子肩头,男子不由自主,愣柯柯地坐下了。他想不到这老者居然有这么精纯的内家功夫,一个巴掌,就把自己压制得不能动弹。
若霓也一晃过来,就在旁边,拣了一个座位,看住圆脸汉子。
钱晓风自师父死后,由允哲代授功课,名是师兄弟,实为师徒。允哲教他练武,和江酩酊不同,专取其精,不好高骛博,只把挪元内功和一趟仙宗拳,尽心修练。钱晓风费了十来年工夫,终于领悟其奥义,竟成了内家拳的一代大家。这时,他将两个汉子拘住,一点不放松,立刻审问他们的来历,姓名,瓢把子是谁,到江西意欲何为。
讯问了许多话,这两个汉子咬定牙根,一声也不吭。钱晓风遂换了一个方法,亲自给二人斟了两杯酒,再用好话套问。两人依然不接这个碴,弄得钱晓风恼怒不已,脸一绷道:“我的话说尽了,光棍一点就透,你们不要自找倒霉。刚才你们冷讥热讽,骂贼话给我听,不用说,你们十九是贼人的探子。怎么着,爷爷我答理了,你们倒又不吱声了?”
若霓愤然道:“你们是不是凛冽掌的门徒?”
两个汉子怔了一怔。那方脸男子一只手受了伤,满头冷汗,不住地抖擞。圆脸汉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们不是凛冽掌的人,你们看错了。”钱晓风看在眼里,心中起了疑惑,道上吃横梁子的,断不敢来遥迢湖找事。方才二人那番话,不像是访仇人,倒像与会帮有关。钱晓风伸出三根指头道:“你们是这个,对不对?”暗指三点会。两个汉子对视一眼,虽没回答,看神态已默认。
钱晓风暗暗吃惊,不知三点会怎么也来遥迢湖找麻烦。既知对方是会帮的人,钱晓风便不肯在酒馆与他们啰嗦,噌的站起来,取出一块银子,丢给堂倌,对两个汉子道:“跟我走!”
两个汉子脸色一变,想觅路逃走,但哪里走得掉。钱晓风冷冷一笑道:“相好的,逃跑可没门,乖乖跟爷走吧。”伸手一拍方脸男子的背脊,只用了七分力,男子已失声痛哼出来。
忽闻酒馆外足声纷乱,杂着短促的呼哨声。酒馆里两个三点会汉子顿时明白,知道盟友来了,立刻一跳而起。圆脸汉子手一伸,便去抓锯齿飞镰大砍刀。若霓倏的窜身直前,一剑刺来,要不是圆脸汉子收手快,指头就被削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