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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愿为并蒂莲

若霓以为将艾伊娜从银蝠手中救出,把她带到李凌霜身边,便算交待了。谁知到了山下,李天波放下艾伊娜,她竟一阵腿软,摇摇欲倒。李天波看得只是难过,想再背负她,当着若霓,又觉得不好意思。

艾伊娜柳腰款款,牙齿微咬,往前挪了几步,身子直往前栽。李天波不觉地上去,搀扶住她,回头对若霓道:“霓儿,你来扶着,我去牵马。”艾伊娜不由痛心,一下不肯走了,冷声道:“你们去吧,我在这儿歇会儿便好,不用谁扶。”

若霓双蛾紧蹙,瞅着李天波道:“那歇一歇,等太阳出来再走?”

李天波环视一周道:“这里究非善地,我怕银蝠不甘心,追了上来,逃也逃不及,就危险了。”若霓踌躇无言。

艾伊娜突然道:“波弟,没想到你会来救我,我心里所存,甚于感激。然而我一落恶人之手,便是一生玷污,还有何颜苟活下去?你别怜惜我,本来我就是想来见你,现在见到你,知道你不是无情无义的人,我死也甘心了!”

她这一番表白,听得若霓面孔泛起红云,李天波却陡然脸色变白,急问道:“银蝠他……他欺负你了么?他要是污辱了你,我可以对天发誓,一定不放过他!你别胡思乱想。”

艾伊娜顿时满脸通红,眼含热泪,激动地道:“你放心,我还是以前那个艾伊娜。恶人是有歪心思,但他自视甚高,想逗引我倾心于他……幸好你来得及时,否则我宁愿跳崖自尽,也要保全清白之身!”

李天波吁口气道:“娜娜,你受苦了。你缓过气来没有?我们尽快到前村,离开这里,你和师父会合,尽快回天山,就没什么凶险了。”艾伊娜低头不语,李天波又往外张望了一回。

若霓开口道:“救人救彻,你还是背上令师姑吧。在此逗留,心上总归不宁贴。”此时天尚未明,彼此相对,李天波看不清若霓的神态,但听她的声音,似乎并没拈酸计较。李天波心想,危险当头,自己也不能只顾着避嫌疑了,反正自己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中间对得起良心。

他果然一伏身,伸手将艾伊娜又背起来,道:“霓儿,村子大概在偏东北边,你前面走吧,别迷了方向。”

到了村子找到寄存的马,又给艾伊娜也雇了坐骑,一路往襄阳而去。路上住店,艾伊娜却不肯和若霓住一间房,若霓也不愿和她在一块儿。两个女子暗地里闹别扭,李天波很是为难,唯恐若霓多疑,从不和艾伊娜独处。

艾伊娜眼看李天波对若霓,虽然当着自己面很稳重,但她早已察觉出,李天波的眼神里,那空前蕴蓄的情丝。艾伊娜自知情陷绝路,不由仰天悲泣,只觉催肝断肠。

李天波心里有个疑惑,一直未解。当日住店后,他悄悄示意若霓,若霓会意,两人离店到一僻静处。李天波迫不及待,将她紧紧搂住,低声道:“霓儿,有件事,我始终觉得好蹊跷……你还记得,银蝠冲你下毒手时,那声莫名的惊雷么?”

若霓忙道:“我也想和你说,那个灵显殿,真有些古怪。我上次在殿里,也听到一些不寻常的声音。银蝠在那儿干了不少坏事,别是冤魂不散,老天有眼吧。”

李天波浩然长叹道:“当时我只道是……”声音哽住了,低沉而激越地道:“我一心只要杀身殉情,和你同呕血,下重泉。”

回想起来,李天波依然后怕极了,心砰砰直跳,全身都在颤抖。

若霓秀目含泪,偎在他胸口道:“天波,我和你订了生死约,偕老百年。你若有难,我也绝不会独活。”

李天波胸膛起伏,心情越加激动,满腔感情迸发欲裂,摸住若霓的檀腮樱口,把自己的嘴压上去,仿佛要将若霓吞了似的。两人这番搂颈相恋,剖心吐胆,似把自己完全交付了对方,心里异常欢畅,盘桓良久,方才回店。

路上走了几日,艾伊娜心里又苦又闷,翻来覆去地想,拿往昔比现在,惆怅不已。如果索性丢开往事,岂不是好?偏偏艾伊娜看着李天波,越看越觉得放不下。如今母亲远在西域,没人替她决策代筹了,她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效仿娥皇女英,二女共嫁李天波。只要李天波答应,若霓便没法反对。

夜晚,三人落店,住的是两暗一明的房间。李天波见艾伊娜满面焦虑,坐立不安,只得走到门口,轻声道:“天不早了,睡吧。”艾伊娜霍然站定,回头对李天波一笑,道:“哦,波弟,你还没睡?我这就歇息了。”

李天波见她眼眶红红的,不胜怜恤,却又不便深究。艾伊娜走过来,将内间格扇掩住,加上闩,自己和衣倒在床头。李天波这才回到外间,把灯拨小,也倒床睡去。若霓已早早回房间睡下了。

将近四更,李天波迷迷糊糊中听见有轻微脚步声,猛地一惊,睁开双眼,见艾伊娜姗姗从内间走出,来到自己床前。李天波忙坐起身,正欲下地,艾伊娜倏然按住他,一扭身,很轻巧地坐到床边。

李天波不禁脸上一阵发烧,暗自警戒。艾伊娜苦声低语道:“波弟,你真忘了我们的过去么?从准噶尔人抢走奔飙、你吻我结缘那时起,我就注定是你的人了。咳,还不是在那时,自从师姐救了你,将你带到天坑,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喜欢上你了。”她幽然太息道:“我们在天山一起练功,一起打猎,一起纵马,那段时光,多快乐啊,我永远也忘不了!”

这话说得李天波心中感慨,双目晶晶闪光。艾伊娜用几乎是耳语的声音,嗫嚅道:“波弟,我是来央求你的,我跟定你了,死也不会离开,我情愿给你做小。你给霓儿妹妹说说,或者我去央求她,我们一床联三好,你还不肯答应我么?”说着,把头倾在李天波肩上,嘤嘤微泣。

李天波骇然震动,想不到艾伊娜如此高傲、如此刚烈的一个人,竟这样屈己求爱。回念前欢,李天波恻然不忍,忙拉起她道:“娜娜,你何必这样!快起来,我不能委屈你。”

艾伊娜反将李天波紧紧一抱,低声悲呼道:“波弟,我说的是真心话,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事到如今,你还叫我怎么样?你要逼着我丢脸么?”满腔委屈,伏在李天波身上抽泣起来。

李天波隐约听到她芳心乱跳,他自己也心跳加快,紧张不已,把身上的艾伊娜一抱,一撂,放下地来,突然翻身下床,沉声低喝道:“你别这样!我是已经定婚的人,我对霓儿承诺过,今生今世,我生命里只有她。从前我拿你和师祖师父当亲人,今后也一定拿你们当亲人,其余的话都别说了。过去的事,只能埋在心底,娜娜,你别为难我。”

黯淡灯光里,艾伊娜眼睛呆呆地看着李天波,一动不动。李天波痛苦不安,正无可奈何时,艾伊娜突然转身,紧移莲步,奔回内屋,把格扇吱的关上。

李天波呆坐到床前,一阵难堪,暗想自己是否太无情了?向若霓的房间一望,寂然无声,仿佛半夜的动静,一点没惊醒她。

这一夜,李天波再没睡着。鸡声报晓,若霓方将门打开,手掠鬓边,走到门旁向李天波瞥了一眼。李天波已坐起来,柔声问道:“霓儿,睡好了么?”若霓点点头,听见艾伊娜的房间有动静响起,又把格扇关上了。

天明出发,艾伊娜眼圈发青,眼皮浮肿,艳丽的模样儿不见了,只显得憔悴可怜。李天波心中烦躁,想着自己和若霓冒着偌大危险,舍命救人,哪知却被艾伊娜痴缠住,摆脱不开,这可怎生是好?

三人同行,李天波最怕的是若霓多心,但看若霓的态度,很是矜持庄重,倒像她怕李天波犯难似的。他们先走旱路,到了武汉码头,雇上一只客船,准备由水路迳奔襄阳。走水路更快更安全,不用担心半途遇见银蝠。

趁李天波和船家交涉时,艾伊娜将若霓唤到一边,脸蛋泛红,口吐娇音,说出情愿二女事一夫的话。若霓怔了半晌,方问道:“这是他的想法,还是你一厢情愿?”

艾伊娜表示,自己来到中原,就是为践旧约,降志下嫁,哪怕为妾为媵。李天波当然求之不得,他本来爱过自己,虽有新欢,但对旧爱还是很关切,举止言谈间,每每温情流露,不能说无意。现在就等若霓点头,便皆大欢喜,二女都终生有靠。

若霓听得惊怒不已,心想原来昨晚,他俩商议这个来着。沉默片刻,若霓秀目向艾伊娜望了望,淡淡地道:“他乐意,我就恭喜二位了。照理说,这种事轮不到我作主,他就是当真提婚,也要我父母同意。我家的门风,是不许娶小,也不许嫁不忠贞的男子,丢了闺秀身份。”

她言词犀利,说得艾伊娜脸涨通红,倏转惨白。若霓道:“等我请问他一下,他要想这样,我立刻就走,不会横隔在你们中间。”说着向码头边走去。李天波恰巧从船上下来,脚踏跳板,看到若霓,喊了一声,迎过去道:“说好了。只要上船,就不用格外小心了。”又眺望了一下前方,问道:“她呢?”

若霓冷笑道:“她等着你呢,你也别急,我们先一桩桩事理清楚。我听说,你和她余情未断,做起了左拥右抱的美梦。李天波,你太小瞧文家的姑娘了,我可以让她称心,但不能叫你如意。你给我一个准话,到底想怎么样?大不了,我就当这辈子没见过你!”

李天波神情大变,他从未见若霓如此动怒过,不由得又急又痛,厉声道:“她跟你说什么了?”

若霓道:“她想得很周到,要和你、和我大团圆,要我成全你们旧盟,不使你抱憾终生。你们办到这样了,也不告诉我,我现在才明白,你为何那么拼命救她。我可真够傻,一直被你哄得团团转。”

李天波两眼吐火,一把抓住若霓,懔然道:“你相信她,还是相信我?”

若霓看他严重的神态,不禁打了个寒噤,掉头道:“我不知道,才来问你。”

李天波一言不发,紧紧拉着她,往艾伊娜而去。谁知街道上人来人往,已不见艾伊娜的影子。李天波由怒转忧,在街心打旋着急,搓手道:“她去哪儿了?她要自己走开,倒也罢了,就怕又被银蝠掳去。”

若霓睁着一双星眸,幽怨地看着他,心中凄楚,半晌才道:“你又要去寻觅她么?”李天波剑眉紧蹙道:“是的,霓儿,她如果出事,我如何对师祖师父交待。”若霓垂眸无言。

李天波抚着她肩头道:“霓儿,你不要多心,我对你坚贞不渝,但是公孙派对我有天大的恩情,我便粉身碎骨,也不能忘恩负义。这和我俩的情意,不是一回事,你务必相信我!”

若霓仍没做声,她心上忐忑不安,却不愿让李天波看出。这次,李天波要若霓先回家,自己去寻找艾伊娜,一来他怕若霓再有危险,二来他打算向艾伊娜合盘吐出心里话,叫她死心。

若霓将信将疑,独个儿登上行程,返往江西。她万分凄然,一路沉思,觉得李天波不是贪色背信之徒,自己听了艾伊娜的话,便无端猜忌他,对他横加指责,实在太冲动了。她心想,自己且在遥迢湖相候,他若是真爱,一定会上门来求亲。

本来武汉到江西,走水路最省心,但若霓不知为何,还是选择骑马,也许她潜意识里,还想顺道找找艾伊娜。途经赤湖,迎面来了一个白衣男子,骑马佩剑,脸上戴着缀金面罩,便是那种嵌挂于陵墓上的面具,很是异样。若霓和他打马而过时,分明感到这男子身上,传来一阵冰冷的寒气。

若霓不觉诧异,但也没多理会。午时,来到赤湖乡,若霓在一家鱼庄打尖,点了一份桂鱼,和一份炒腐竹。忽见那个戴缀金面罩的怪异男子走进鱼庄,巡视了一下。饭馆里人并不多,他偏偏走近若霓,在她旁边那桌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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