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比试
「原来是领主家令媛……在下有眼无珠，无礼之处还请……」
「不、不不不不！请您抬起头来！艾琳娜小姐是我们凛芬家的大恩人！您作为她的父亲自然也是同样！」
「呃，啊……那个，总之先进来坐吧……」
戈仑米修约一头雾水地将萨夏请进家里，沏上香草茶，将山葡萄、木通果、野越橘等装在盘子里端上来。
「乡下没有什么好东西，实在不好意思……」
「不不不，您不用麻烦了」
萨夏恭敬地低下头。明明是有爵位的领主家的女儿，态度却如此谦逊，这反倒让戈仑米修约愈发感到诧异。刚才说艾琳娜是凛芬一家的大恩人，这也完全没听说过，那孩子到底做了什么？
萨夏似乎也很喜欢野越橘，吃得很是开心，戈仑米修约在一旁看着这样的萨夏，开口问道。
「那么，萨夏小姐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沉迷于野越橘的萨夏一惊抬起头来，似乎是为了掩饰脸红而咳嗽了一声，随后再次低下头来。
「戈仑米修约先生，令爱——艾琳娜小姐不仅将舍妹蕾蒂·凛芬从强盗手中救出，还将她护送到家父凛芬伯爵病榻前，我们全家都不胜感激」
「病榻……凛芬伯爵身体可还好？」
萨夏微微一笑，露出一副略显寂寞的神情。
「见过蕾蒂之后，他已经了无牵挂，前往主神维也纳身边去了」
「这样啊……愿维也纳的加护永存……」
「承蒙您的好意」
两人轻轻地划了个十字。萨夏点点头，继续说下去。
「我当时正在外面讨伐魔兽，未能有幸见艾琳娜小姐一面，但听说她坚决谢绝了我们的谢礼，还说无论如何都要给的话就直接给戈仑米修约先生就好」
「哦呀……」
之前信里写过的从强盗手中救出少女并将她送到父亲身边，原来指的是这件事情啊。这么重要的事情应该好好写清楚啊，戈仑米修约不禁这么想。当然他并不是讨厌女儿的这份功绩。不知不觉间，他的表情舒缓下来。那孩子现在也很优秀了呢。
萨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放在桌上，里面传来喀拉拉的硬币撞击的声音。
「这是一百枚金币」
「一百……？」
「只能准备这种程度的谢礼，实在是过意不去，但如今家里还比较混乱……」
萨夏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在寒岬村，一枚金币就够一位村民将近一年的生活费了。戈仑米修约慌慌张张地将袋子推了回去。
「哪、哪里的话！收下这么多钱会遭天罚的！」
「您、您这是说什么呢！蕾蒂的命哪怕一千枚金币都不嫌多！您若是不收的话这将关系到凛芬家的名誉问题！」
在短暂的反复推让之后，戈仑米修约被萨夏的气势压过，勉强接受了下来。但是他完全无法想象要用一百枚金币能做些什么。若是在城市里还好说，但在寒岬村这种乡下地方除了和旅行商人偶尔交易以外基本都是自给自足或是物物交换。有的村民甚至从没见过金币什么样。
戈仑米修约虽然勉强收下了金币，但他觉得这毕竟是给艾琳娜的谢礼，自己要将其好好收好，等她回来时候给她。在那之前绝对不能动用这笔钱。当然应该也没那个必要。
本以为递交了谢礼之后萨夏就会回去了，但她却像是现在才要开始正题似的探出身来。
「戈仑米修约先生，听说艾琳娜小姐的剑技和冒险者的基础都是师承自您」
「呃，是这样的……但那都是她小时候的事情了」
「说来惭愧，我也勉强算是一位冒险者。如今还只有aa级，让您见笑了……」
其实要说的话大多数冒险者终其一生最多也就达到c级或者b级，所以完全没有需要惭愧的地方。虽然这么想，但戈仑米修约还是一笑带过。这还真是个上进心相当强的女孩子呢。
萨夏扭扭捏捏了一阵，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盯住戈仑米修约。锐利的目光令戈仑米修约不明觉厉。
「戈仑米修约先生！」
「我在」
「有一个不情之请……在下萨夏·凛芬，希望能向『白夜叉』戈仑米修约讨教一下剑技！」
萨夏深深地低下了头。
戈仑米修约多少有点犹豫，不过总之就是要进行一场模拟战吧。只是这样的话倒也无所谓，正好也是不错的运动。
所谓的白夜叉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等艾琳娜回来向她询问看看她是否知道就好了。戈仑米修约笑了一下。
「我是觉得我还没到可以教别人的程度……不过你要是觉得这样就可以的话……」
萨夏唰地抬起头来，满脸洋溢着喜悦之情。
「感激不尽！」
「那我们出去吧」
戈仑米修约和萨夏一起走到屋外。天气不错。太阳西斜，影子逐渐拉长。
萨夏取下腰间的剑，不出鞘直接架起。仅仅是看到那副站姿，戈仑米修约就不禁发出一声赞叹。完全没有多余的动作，十分美丽。可以看得出是有相当的实力的。
有意思。
戈仑米修约同样架起了未出鞘的剑。他叉开双腿站立，身体的重量略偏右腿这边一点，手中握着的剑充满了紧张感，一边观察着萨夏的动作一边轻微摇动。
二人正面相对，像是要测量距离般盯着对方。萨夏试着一点点地靠近，而戈仑米修约则没有移动，只是轻微的左右摇晃。夏天阳光的照晒下，戈仑米修约的额头上开始逐渐渗出汗水。
当额头上的汗水终于聚成球形，划过脸颊流向下巴时，萨夏动了。
「呼——！」
凭借精湛的步法，她瞬间逼近戈仑米修约。
但是始终注视着她一举一动的戈仑米修约也迅速做出反应，挥出一剑。双剑撞在一起，因为剑都没有出鞘，所以不是清亮的金属撞击声，而是激烈刺耳的声音。
意识到第一击被挡住后，萨夏迅速转向第二击。但是戈仑米修约也仅以必要的最小限度的动作轻轻挡了下来。之后是第三击、第四击。
不知道持续了多少回合。
对本领高强的剑士而言，其剑击看起来宛如舞蹈一般。两人的动作如彼此呼应般，在不停的奔跑、移动、跳跃和纵情舞动的同时挥动手中的剑。
萨夏的剑很快，但戈仑米修约的剑也不慢，而且还很重。每次挡下他的一剑，萨夏都会因那份重量而眉头一紧。而且激烈的近身交战时能否预判对方的动作也是致胜的关键，但戈仑米修约的步法时常会有出人意料的走位，这更是让萨夏压力剧增。
最终萨夏因为疲劳而跪到地上，而此时戈仑米修约的剑也架到了她的脖子上。萨夏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举起手来表示认输。
「输、输掉了……」
「……呼……失礼了」
戈仑米修约微笑着收回了剑。他现在气息仍然保持着沉稳，远远没到萨夏那种程度。但是萨夏的实力其实也不弱，若不是隐退后一直没有停下训练很有可能输掉。
戈仑米修约回到屋里，打了一杯水回来，将杯子递给仍跪在地上调整呼吸的萨夏。
萨夏将水一饮而尽，做了一个深呼吸，随后抬头看向戈仑米修约。
「感激不尽……真是漂亮……不愧是艾琳娜小姐的师父……」
「不不，萨夏小姐也很厉害了，令我十分佩服。如果稍有疏忽的话我就危险了」
「呵呵，您太谦虚了。之前还想着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击中一下，现在看来真是为我自己的肤浅而感到羞愧……我见识浅薄未曾听闻，但想来戈仑米修约先生当年定然是远近闻名的冒险者吧」
萨夏满脸期待地看向戈仑米修约。那视线似乎是在说『当年肯定是s级吧』。戈仑米修约感到为难地苦笑着挠了挠头。
「不……我当年并不是什么非常有名的冒险者。后来更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于是就不再干冒险者这一行了。后来就一直窝在寒岬村这个小村子里而已」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看向远方。萨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
大概是让她失望了吧，戈仑米修约这么想。不过这也总比莫名其妙的过誉评价要来的好。虽说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前冒险者可能会让她心有不甘，但只要再练上几年或许就是她更强了。倒不如说这正是个激励她奋发的好机会，这样也不错。她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但是与戈仑米修约所想象的正相反，萨夏眼里放光，抓住戈仑米修约的手，满脸兴奋。
「太感动了！」
「……啊？」
「有着此等的实力……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锻炼啊！？而且明明有此等实力，却没有出去赚取功名，而是一直在这里守护着作为自己故乡的这个小村庄……！」
「萨、萨夏小姐……？」
「而且还养育出了一位s级的冒险者……！不求名利，只是孤独地为了培养后辈和村庄的发展尽自己的力量……实在是令在下茅塞顿开！」
「……不，那个」
「真的是听到了很有趣的事情呢……我也应该多开拓视野，而不是一味追求自己的名声。戈仑米修约先生，这么说可能有些厚脸皮，但请容我也称呼您为师父！」
「等、等一下？……萨夏小姐？这有点……」
「师父在我这样不成熟的冒险者身上花费了这么多的时间，实在非常抱歉！我会努力磨练剑技下次再来拜访！」
萨夏握住戈仑米修约的手使劲挥了几下，随后留下一句「下次再会！」就快步离开了。如同暴风雨一般来的快去的也快。
戈仑米修约愣了一阵，完全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呆站在那里。
夕阳染红了天空，影子越拉越长。
赛巴斯走了过来。
「戈仑叔，我爸叫你过去一起吃晚饭……怎么了吗？」
「……我是不是做了一场白日梦啊？」
看着发呆的戈仑米修约，赛巴斯纳闷地挠了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