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应尽的责任

赫卡缇亚一行人与亨里茨分开之后，在非常熟悉的公馆中快步朝外走去。目前看来不死者都在公馆外面，还没有侵入到里面来。

蕾蒂时不时不安地回头看向后面。

「姐姐，亨里茨先生他没事吧……」

「阿茨一定不会有事的。相信他吧」

阿茨从来都没有失约于自己过，只要是自己下达的命令，阿茨都会一一将其完成。这次也一定会和以往一样，那么自己要做的就是到外面等着他回到自己的身边就好了。赫卡缇亚这么想着，脚下又加快了速度。

早已熟悉无比的走廊如今却显得异常的长。是因为自己在焦躁吗。

赫卡缇亚不禁咬紧牙关，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当年父亲作为一名贤明的领主，被领地属民所仰慕，铸下了稳固的基础。随后自己基本上是完整继承了他的领主之位，这对她来说并不是非常大的负担。

她原本就聪明，从小开始就陪着父亲巡视领地或是协助处理内政，并将自己看中的人才予以积极录用，这让她有自信可以完美代替父亲，让领地更加充满活力。既有内务方面的才能，又有很高的人望，实力方面虽然只会使用护身程度的魔法，但也还算是不错的程度了。所有人都认同她，信赖她，仰慕她。

但似乎正因如此，她一直没有去注意那些负面的内容。一切都太过顺利了。就算那些反对自己的贵族们的事情一直都拖着没有解决。她也无论对谁都展示出自己最美好的一面，无论是怎样的人，她始终相信，只要真心面对，哪怕要多花一些时间，最终也肯定能让对方理解自己。

当然，她如今仍认为这是正确的。但是，这说不定只是市井之间那些只为了自己的人生而努力的人的特权而已。那些人的普普通通的日常和平平常常的幸福，会因居于上位之人的一个命令就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无论如何，醉心于权力斗争的那些贵族在施政方面不可能比自己做得更好。而且要说的话，他们肯定会为了优先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实施苛政，这是很容易想到的。

与他们之间应该不是完全的无法理解。肯定会有些可以相互沟通的部分。然而若是因为拘泥于这些而导致自己倒台的话，领地的属民们又会怎么样呢？就算是自己有精神洁癖，但也总有不得不弄脏双手的时候。

太重了。自己肩上的负担比以前所想象的要重得多，到了如今自己才深切地感受到这一点。而父亲在自己意识到这一点前就已经离自己而去，这让她悔恨不已。

「……父亲他，一直都是独自在承受着这样的重担啊」

蕾蒂纳闷地歪歪头。

「姐姐？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

终于到达了玄关。大门敞开着，门外到处都散落着不死者的残骸。前面不远处可以看到艾琳娜她们的身影。蕾蒂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就在此时，背后发出阵阵轰鸣声，房屋也随之摇晃。玄关上方的悬挂着大吊灯的铁链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赫卡缇亚快速环视一圈，推了蕾蒂一把。

「到外面去！快点！」

「是！」

众人强忍着不死者散发的腐臭，皱着眉头来到外面。因刚才的声音而注意到这边的艾琳娜几人跑了过来。

「太好了，你们俩都没事！」

「咦？亨里茨先生呢？」

「那团黑雾冲进了屋里。亨里茨先生为了让我们离开而在与对方战斗……」

听到蕾蒂的话，艾莉西娅焦急地看向安娜莎。

「不好了！我们得去帮忙才行！」

「冷静一点！我们必须得保护好赫卡缇亚小姐和蕾蒂小姐啊！」

「呜……但是，要跟那个奇怪的黑雾做对手……」

看着不安地嘟囔着「就连艾琳都输过一次的」的艾莉西娅，艾琳娜开口说道。

「我过去帮忙」

看着艾琳娜跑向公馆，艾莉西娅也安下心来。安娜莎则是环视周围。

「话说回来，也不知道戈仑叔是去干什么了……」

话音未落，她突然眯起眼睛，迅速将手上的弓重新握紧，以锐利的目光紧紧盯住暗处。

「……还有啊」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那边。伴随着喀嚓喀嚓的铠甲碰撞的声音，一队全副武装的不死者出现了。佣人和士兵们全都大惊失色。就在刚才他们才将那些尸体集中到一起为他们祈过冥福，而如今那些尸骸已经化作不死者，眼神空虚地朝他们走过来。

艾莉西娅以复杂的神情看向赫卡缇亚。

「赫卡缇亚小姐……」

「……我没关系。让他们的灵魂得到解脱吧」

「……我们来吧」

安娜莎说着，走上前去张弓搭箭快速连射。艾莉西娅也挥起杖来，召唤出魔法的雷击。不死者们被依次打倒，倒在地上不再动弹。看到仅仅一天之前还活生生地一起工作的同僚变成这个样子，有些人不禁呜咽起来。

安娜莎和艾莉西娅无情地消灭着不死者。她们应该也是觉得，比起无谓的同情，还是这样快点结束比较好。赫卡缇亚在心中感谢着两人，垂下眼帘。此时蕾蒂却突然浑身僵硬，惨叫一声。

「咿……！姐姐！」

「那、那是……！」

又一名不死者出现了。看起来似乎是刚死不久的尸体，身上穿的衣服看起来质量上乘。白金色的头发和胡须，已经变得苍白但却无法忘记的容貌——

「父……亲……」

这正是前凛芬伯爵。他脸上毫无表情，两臂耷拉着晃晃悠悠地朝这边走来。

「不……不是，这……不是真的……」

蕾蒂无力地跪到地上。她的肩头不住地颤抖。艾莉西娅慌忙跑过去，抱住了她。

「……居然做出如此残酷的事情」

安娜莎愤怒地咬紧牙关，架起弓箭。而此时赫卡缇亚像是要制止她似的上前一步，随后拔出腰间的剑。

「……只要砍掉脑袋的话，不死者也就会死了吧？」

安娜莎诧异地皱起眉头。

「赫卡缇亚小姐，请不要勉强……」

「不……」

这大概是赋予自己的试炼吧，赫卡缇亚这样想道。要成为一名领主这种事情，与自己至今为止一直过着的温室里的大小姐生活是完全不同的。直面不想面对的现实时不能逃跑而是必须去认真面对，这是平民与贵族之间的决定性的不同。

这大概就是身份的差距吧。

她一直在努力着，试图尽可能地去填平这种鸿沟。与属民们一起在田间劳作，一起流汗，以平等的视线和他们交流，受到他们的爱戴，让领地得以发展。但即使如此自己与平民也是不同的。而正是在这种时候这种差异会越发鲜明地显现出来。

「为了让属民们可以选择逃避……作为领主便绝不能逃避」

她小声地自言自语，紧盯着眼前由父亲所变成的不死者。

房屋的晃动已经停止。大概是亨里茨已经取得了胜利吧。每一个人都在履行着自己的使命。为了背负起这许许多多的人，自己必须要作为一名合格的领主活下去。

赫卡缇亚深吸一口气。虽然腐臭味让人十分不舒服，但她仍毫不动摇地看向正前方。

「……父亲。曾经由您所背负的东西，现在就由我来背负吧」

赫卡缇亚缓缓架起剑来。

不死者停下了脚步。或许是因为光影所带来的错觉，那副面容中似乎露出一丝微笑。

东方的天空已经开始微微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