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交公粮上

第二天，天还没亮，家家户户就都起来了，妇女们给要出门的男人带够一整天的干粮。

男人们聚到大队粮仓，套驴车的套驴车，往手推车上抬粮袋子的抬袋子，忙的热火朝天。

从东山村一大队到公社走路要走一个多小时，这次去交粮，除了有两辆驴车，其他都得靠手推车推，再就是或背或挑的，走的更得慢。

所以得早点出发去排队。一切准备就绪，林老爷子就组织队伍浩浩荡荡的赶往公社粮站。

“今年可比以前出发早多了，也不知道能排到哪儿？”路还很长，左右，前后挨着的一边走，一边唠嗑。

“但愿能排前面，要是排后面，收粮的脾气更差，好粮也能给你说成次粮。”

“去年，远处来的晚的大队，听说有排两三天才交了粮，也没地方住，就那么睡露天地的，遭罪啊。跟他们比，咱们还算近的呢！”

“大爷爷，今年交完粮后，啥时候分粮啊？”走在林老爷子旁边的人，忍不住问道。家里马上就要断粮了，就想着赶紧交完，赶紧分粮。

“等交完回去算好账就分，不等了。去年收成不好，大家伙都没分到多少，今年早点分。”

林老爷子拿着旱烟袋，抽了一口。说完又对旁边的林建军说：“让你带的东西带了没，等到了粮站，你挑几个小伙子，到队伍前面看看，该给的不要舍不得，打点好了，比啥都强。”

林建军比他大哥嘴巴要活泛点。

林建军点点头道：“带了，爹你放心，到时候让王建刚一起去，他嘴巴活，肯定打点好。”

林老爷子点点头，王建刚干别的不行，溜须拍马的磕儿一套套儿的，会说。不指望能插队交粮，只希望排到他们的时候，能别被为难。

这交公粮，里边有很多门门道道儿。交公粮要过三道关:质检，称重，入库。

质检员拿一个很长的内空铁锨，从麻袋外面捅进去，抽出来的时候里面的粮食就带出来了。

如果他说你的粮食不合格，不管多远，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回去或晒干或用扇车吹干净了再来，交的必须是最好的粮食。

但有时候可左可右的，你给上点炮儿，就过了，不然公社的人这几天天天对着这些老赤卡么眼的脸，一天天嗓子都喊哑了，态度能好才怪。

司磅员就是过秤的，每袋粮食在秤上给你少个几斤甚至十几斤，你也没地儿说理去。现在一年一人才分不到400斤粮食，那也是够糟心的。

入库员就是将过了质检和称重的大队，组织人将粮食入库。你以为这道关卡不重要？哪个大队先入，哪个大队后入，都是人家说了算。

就即使你第一个就过了前两关的，人家也可以让你第二天再走人。

今年收成还不错，林老爷子狠下心来，争取了大队队员的同意，搞到了一盒烟，还带了点钱，打算到时候先打点打点，争取能顺利的交上公粮。

等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就到了公社粮站，可架不住有人比他们还早到。

看到前面乌泱泱的人，林老爷子忍不住担心。大家今年你7点到，我8点到排后面，那明年我就6点到，争取排前面，就这么一年年的越来越早。“卷”，从来都存在。

几条长长的队伍，林老爷子分几拨儿人，每个队都排，哪个队快，就在哪个队交。

林建军带着王建刚，还有2个小伙子就朝里面挤去。

过了没有多大一会儿，林建军几个人就出来了。

林宝义心里一片冰凉，他们跟粮站的人没啥关系，进去肯定没那么快说上话，再说都是人，你也不能大大咧咧的上去就塞钱吧，这是没送出去啊。

可他都打听好了，富裕点的大队，每年都是这么干的，要是再送瓶酒啥的，那才叫好。

可能拿出手的酒他们也整不到，再说在粮站里，烟还好点，酒也不方便藏啊，也没那关系能找到人家家里。

是不是这几个人说话不好听，让人赶出来了？一瞬间林宝义想了很多。

林建军几个人走到林宝义跟前儿，欲言又止的看着林宝义。

林宝义低声对他们说道:“没事，往年也没送，还不是一样交了粮。别气恼，排队去吧。”

“不是，爹，你认识里面的质检员？就一个小年轻，叫张铁柱的？”林建军实在没忍住，一脑门子的疑问。

刚才他们几个挤进去，他和王建刚负责看能不能搭上话，其他两个人负责打掩护，不然大家都盯着呢，你能干啥？众目睽睽之下的。

第一步，先去找质检的，这是第一关。

质检的是一个20多岁的小年轻，穿着深蓝色的裤子，白衬衣，一个补丁都没有。

此时不知道是哪个大队的在交粮。“你这不行，拉回去。这么湿就来交，你这是想糊弄国家糊弄党啊？”

“同志，同志，这粮我们在队上晾了干干的了，咋可能还湿呢？你再给好好看看，真的”交粮的人一脸的陪小心。

“呵，在队上就是干的，到这来就是湿的，咋滴，是我给你掺水了？”

“可不敢，可不敢，我不是那意思，就是。就是。。。。”

“行了，拉走，别挡着后面，没看到排这么多人，要是一天天的就给你们断官司，粮不用收了。”

说着就挥手，让赶紧让开，让下一个大队上来。林建军他们就趁这空挡凑了上去。

“哪来的，排队去，再插队，信不信我让你们排大后边儿去。”这些人，总想着插队，烦死了。

王建刚赶忙拿出一根烟，悄悄递过去:“排着呢，排着呢，咋会给同志添麻烦。这收粮，可累挺，心累啊，碎碎杂杂的事儿太多，抽根烟解解乏。”

张铁柱看看手里的烟，笑了笑，到哪儿都有会钻营的人。

“哪个大队的啊？”无事献殷勤，必是有所求啊。

“东山村一大队，呵呵。”

嗯？“你们队长是不是叫林宝义？”

“啊？啊，是，我们队长是叫林宝义。”

王建刚和旁边的林建军有点奇怪，这人和刚才态度差太多，刚才还爱答不理的能，现在咋突然变了？

张铁柱:我艹，这不是未来岳父家么？

“哎，你看，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么，放心，安心排着，后边儿的事，我都给你们打好招呼了，只管交粮就是。”

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人还没娶到手，新姑爷就得溜点儿须，机会这不就来了么！

王建刚不明所以得扭头看林建军:他说是一家人，跟你还是跟我？

林建军瞥他一眼:我咋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