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记录故事的人
游星攥紧了拳头，但最终还是把手放下来了。
和左蔗生气是无济于事的，毕竟左蔗可是完全不会在意这种事情的。游星和她生气，反而会让左蔗觉得有趣。
游星不想奖励左蔗，所以还是算了。
“....回去吧。”
游星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和左蔗置气了。还是先回去比较好。
一遇到情绪激动的情况，游星就总会有这种下意识的小动作。就像是刚才做的那样，深呼吸。用来调节一下心态是很有用的。
沈默自然清楚，这是游星自小的习惯了。他“嗯”了一声，和游星一同向基地的方向走去。
等到二人返回基地楼下后，游星抬起头来，看向了三楼的窗户....甩开了沈默的手。
“我们总不能....这么回去。”
游星一只手抱住自己的另一条手臂，将头侧向一边。
“....影响不好。”
游星指的，自然是他们手挽着手的这个动作。没有外人在还好，要是被队友们看到了，他们又会怎么想呢？
“....听你的。”
实际上，这或许并不是需要担忧的问题。但游星总是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心烦意乱，沈默选择顺从她。这就叫....尊重人的差异性吧。
【我在这里等你们半天了。】
待游星走进楼道，映入眼帘的便是蹲在台阶上的左蔗。此时的左蔗已经变回了猫咪的模样。
游星没有和左蔗聊什么，直接弯腰把她抱了起来，不发一言。
“让大家久等了。”
推开了基地的房门，游星一改之前的犹豫与羞赧，就像是无事发生一样向着几位队友展露笑颜。
“怎么样，很适合我吧？其实我就是为了这事而出门的。”
想要给大家惊喜....只是借口。游星的真实想法，现在也没必要说了。因为已经无法提供惊喜了啊.....
她一手抱住被她抓回来的猫形态左蔗，另一只手则伸出一根手指拉住自己的嘴角，辅助笑容。
留在基地的三位队友反应各有不同。铁直男老胡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附和着说“合适”；安盛则专门思考了一下该如何用宅圈术语形容......
至于轩哥，这次反而轮到他不好意思了。毕竟他对游星有特别的看法，看到游星更偏向女性化的变化....自然会有些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好了，不必在意我这边怎么怎么样，大家还是放松一下心态吧。休假期间可要维持好心情。”
游星甩了甩手，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她自己的房间。
在队友们看来，这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之前的游星就经常会突然结束话题，或许是她觉得聊的已经足够多了吧。
“.......”
刚刚走进自己的房间，游星便将左蔗随手丢到了床上，用自己的整个身体抵住房门，将手伸到身后将房门反锁。
“哎哟，给我弄得都有些腰痛了。”
被游星扔掉的左蔗恢复到了她的人类形态，一屁股坐在了游星的床铺上。游星怀疑她根本就没有腰痛，只是在那边整活罢了。
回到房间的游星没有出声应答，而是像骨头都软掉了一样，缓缓地滑坐在地上。
她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双手抚上了自己的胸口。心中这莫名的酸楚之感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我觉得你一直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单手掐腰的左蔗瞟了游星一眼。
“事实上，你不觉得你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幸福了吗？甚至都要比我轻松诶！”
眼看着话疗无望，左蔗摇了摇头。她从床铺上站了起来，走到游星身旁蹲下，用双手捏住了游星的脸蛋。
“你知道我为了你已经费了多少心吗？”
左蔗骤然睁大了眼睛。被掐住脸颊的游星无法将视线挪开，只能就这样直视着左蔗的双眼。左蔗瞳孔中那螺旋的纹路，让游星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不再清晰了。好困，好想睡觉......
“我和我的大部分同僚们不同。我有我自己的追求，所以我不会过度干涉你们的生活。”
左蔗的声音不复往日的生气，变得冰冷且平淡，就像是AI生成的电子音一般。游星从未听过左蔗以这种声音说过话。
“（我知道。）......我不知道。”
游星下意识地想要说谎，她已经习惯了直接说出谎言。可是....她并没有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而是如实地说出了“真相”。
就像是有什么力量在迫使她必须要说出真相一样。
“我完全可以直接改变你们的认知，反正你们也都只是我手中的提线木偶罢了。我只要这样——”
左蔗松开了捏住游星脸颊的双手。她打了个响指，游星立刻就感觉到了身体不受使唤，她无法操控自己的四肢，就像是真的有丝线在牵引着她行动。她的手缓缓向下方探去....
清脆的响指声。游星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这导致她现在的静止姿态显得有些滑稽。
“懂了吧。这是最简单有效的方式。不止我能轻松，【大家】也喜闻乐见。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和精力，等到你们没有价值了，我再去找新人就好。”
左蔗双手抱胸，顺势坐回到了游星的床铺上。看着像一尊石像一样一动不动的游星，她并不能感觉到任何乐趣。
“可我不想这么做哦，小小鸟。我只希望我作为幕后的存在，去看你们自行演绎自己的故事。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候推你们一把就好.....听起来很温柔对吧？”
“.....嗯。”
游星现在还有些惊魂未定。即使左蔗的操控已经停止了，她还是不敢妄自行动，只能继续呆坐在原地。
或许是左蔗前段时间的表现确实太温和了，导致游星有些遗忘了左蔗的【真实存在】。在她心情好的时候，肆意玩闹是无所谓的。但要是现在这种情况.....
游星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这还并非是渺小的蚂蚁遇到人类的恐惧，而是.....自身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被人操控的无力感。
“我就当你是理解了。诶，要是那边的人也有你们这么好说话就好了。我何尝不想轻松一点呢。”
左蔗的叹息声似乎要将整个房间的气氛都冻结住....就连那个左蔗，也会有令她如此苦恼的事情吗？
“....如果我能帮到你的话，你就不会像刚才那样了，对吗。”
游星的喉咙抽动了一下，她将因为紧张而过度分泌的唾液咽下，怯生生地询问着。
“那是自然。”
看着小脸煞白的游星，不知为何，左蔗的心中居然也产生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感。或许...是人类对于可爱事物的保护欲？
【我劝你不要对那些角色用情过深了。它们想要多少有多少，看客们所在意的也并非是角色究竟何许人也。只要故事能够引起他们的兴趣，角色是可以随意替换的。】
左蔗的脑海之中，回响起了尊敬之人对她的教导。
是啊，这也是他们.....的生存准则。作为个体存在的【角色】毫无意义，只要【故事】能够存续，【角色】是谁都可以。
【但我却没法这样做。】
“我不希望它们成为那样....没有灵魂的存在。”
在游星的视野之中，左蔗就像是突然失去了灵魂一样，如同一个布娃娃，僵硬地保持着坐姿不动。过了许久，她才缓缓抬起头，如同复述着话语的机器一般，缓缓将这几个文字的发音组合在一起，构成了句子。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它们指谁？灵魂又是什么....？
游星想不明白，她也不期待自己能明白。这或许是只有【左蔗】他们才能够理解的词吧。
【或许我该去安慰一下她.....】
游星的心中产生了这种想法。只可惜她最终还是没能提起勇气，而是继续呆坐在地上不敢轻举妄动。
是呢，毕竟....她一直都是胆小鬼呢。否则在几年之前，她也不会就那样选择逃避了。此时此刻，正如彼时彼刻。
“.....小小鸟，你看这个。”
左蔗的脸上重新浮现出表情，人类所应有的表情。一改往日那种轻抚的笑意，左蔗所展示出的表情....甚至能让游星感觉到，慈祥。
左蔗牵起了游星的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她揽过游星的肩膀，扶着她坐回到了床铺上。
在左蔗的书中，缓缓出现了一本书，或许这就是左蔗想要展示给游星看的东西。
“.....我看不懂。”
左蔗在游星面前翻开了书本，但游星却不认识书写这本书籍的文字。这与现实世界中任何一个民族的文字都截然不同，纵使是博学多才的她也认不出来。
“你自然是看不懂的。因为这是我们的【记录】呢。”
左蔗的口中念叨着游星完全听不懂的词汇。但她知道，这一定是对左蔗来说意义非凡的存在吧。
“许许多多像你一样的人。他们的故事、经历与存在，都会被【记录】下来。最终变成一本书籍。”
左蔗合上了手中的书本，向游星展露出了温暖的微笑。
“我还一直没有和你说过我们究竟是什么人呢，小小鸟。”
游星的视线顺着左蔗抬起的手臂向上看去。左蔗伸出手指，在半空中勾勒出的轨迹构成了能让游星也看懂的文字。
“编织美梦，为大家带来快乐与幸福之人....能够理解吗？”
“.....有些困难。”
游星清楚，现在的左蔗对她已然没有什么隐瞒，那么她也不该说谎。
“故事的记录者....这个听起来容易理解了吧？”
左蔗的眼睛微微眯起，即使是像游星这般聪慧的存在，想要理解她所讲的这些东西依旧如此困难。但....至少游星愿意听她讲下去，或许也算是左蔗生涯之中少有的幸事吧。她的【主角】都愿意倾听。
“将你们的故事与经历记录下来。润色、重编....最终汇聚成册，变为可供观看的文字。当然啦，是我们的文字，所以小小鸟你才会看不懂呢。”
“....你已经做过很多次这种事情了，对吗。”
游星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种预感。就像是....多少了解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一般。她抿了下嘴唇，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左蔗。
“在这方面我可是熟手，有丰富的经验。”
“那么，你一定也.....”
是享有盛名的人吧。这是游星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话。还未等游星说完，左蔗便用手指抵住了游星的嘴唇，没有让她把话讲完。
“很遗憾，我现在已经到了快要被开除的边缘了！因为我记录的故事没有让大家觉得有趣！”
看着左蔗脸上绽放出的、她从未展现过的灿烂笑容。游星清楚地意识到，这只是强颜欢笑而已。
用笑容来掩饰心中的失落，对吧。不笑一笑的话，可是没办法坚持至今的。
“或许我理解你为什么那么追求乐子了。”
游星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但这次....她却鼓起了勇气。将手轻轻地搭在了左蔗的肩膀上。
“这也无可奈何呢。毕竟我爱你们，怎么舍得让你们全部变成木偶呢！”
似乎左蔗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但这个【爱】，自然与【爱】这个词汇正常的含义不同。并非是男女之情，而是家长对于孩子的爱....类似于这种吗？
“就算我没办法继续记录故事了，至少也希望我曾经观察过的你们能够幸福。这个愿望应该不过分吧？”
左蔗嘻嘻一笑，她的乐观究竟用来隐藏什么了？游星觉得，或许她穷尽一生都无法了解吧。
“....我个性很差，胆子也很小。还很容易别扭，没办法接受变化，也喜欢骗人。这样的我，变成故事可没办法让你出名......”
游星将头侧向一边，小声嘀咕着。
“我时间多得很，之前不也是这么等过来的吗？”
左蔗拍了拍游星的后背，将游星的头重新扭回到她这边。
“我可是你最忠诚的支持者，小小鸟！”
这是左蔗之前说过的话。那时候的游星只将这句话当做玩笑，但现在....似乎没办法当成玩笑了啊。
“那你可得等很久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