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人情世故

钱宸知道李正义办公室的复印件比较慢，但属实没想到会这么慢，5分钟过去了，复印了连一半都没有，就这，李正义还要时不时重启一下，当是给机子充能了。

钱宸等的着急，随即拿起了复印好的案宗先看了起来。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这大叔女儿就算不是被冤枉的，那也不过是偷了一部价值4000出头的手机而已，何至于判处二年的有期徒刑啊？

钱宸掏出手机一查，还真是被顶格处罚了啊。

按道理来说，这不能够啊，聋哑人毕竟属于弱势群体，法官多多少少都会因为这个手下留情的才对，又怎么会做出顶格处罚呢？

除非这个卢小月态度恶劣、咆哮公堂等等等等加起来，要不然钱宸还真想象不到是什么原因让法官对一个聋哑女孩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钱宸接着往下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法官：卢小月，你是否对你的偷窃行为供认不讳？

卢小月：不是我偷的，我是见没人要我才拿的。

当事人：法官，她撒话，我在店门口打了个电话，打完之后我就将我的手机放进了外套口袋，然后我就把衣服脱了挂起来了，自始至终就再也没动过手机，等离开的时候穿上外套我这才发现手机不见了。

卢小月：是我偷的又怎么样？

当事人：我手机里面的资料很重要，你只要把手机还给我我就不跟你追究了。

卢小月：手机我已经卖了。

当事人：啊？卖给谁了？你告诉我卖了多少钱，我出双倍再买回来。

卢小月：不认识，我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卖了，连同我在路上偷别人的东西，一共卖了1万块。

当事人：我给你两万块，你把手机给我找回来，你只要能给我找回来，保证里面的东西不被删除，我一样不追究你。

卢小月：我凭什么帮你找？也找不回来了，在卖之前我已经把你的手机刷机了。

当事人：法官这…这……我要求重判她！我手机里面有太多重要信息了，她竟然给我弄丢了。而且她是个什么态度啊，我要不是看她是个聋哑人能这么好说话，三番五次的给她机会？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就算她能把我手机还给我，我也要追究下去，追究到底！

卢小月：你想追究就追究呗，吓唬谁呢？这次最好能判我个死刑，要不然我出来就跟着你，还偷你的东西。看你这样子应该是个有钱人吧？家里一定有很多值钱的东西吧？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小孩子，要知道我最喜欢小孩子了。

当事人：她说什么！竟然还敢威胁我？我这么大的人了难道是被吓大的吗？你有本事你就来……法官大人，刚刚那些话你都听见了，这是一个聋哑女孩该有的态度吗？您若是因为她是个聋哑女孩就从轻判处的话，我就只能连您一起告了。

……

看到这里，钱宸只觉得一阵头大，这个卢小月说个话属实气人，隔着纸张钱宸都想替聋哑大叔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孝女了。

钱宸估计这个卢小月八成有什么大病，要不然也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在替聋哑大叔惋惜的时候，钱宸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什么，朝着李正义问道：“李主任，向您打听个事情，你说像这种聋哑人上了法庭，是怎么交代自己的罪行的？他们又不会说话，是怎么跟法官和当事人沟通的呢？”

“哦，这个啊，自然是聘请会手语的律师了，由律师在中间充当翻译，表述双方当事人和法院的意思。”李正义顿了顿，继续补充道：“不过像这种的律师就比较少见了，一来是涉及到聋哑人的案件相对而言不算多，二来是这类特殊人群收入普遍较低，也拿不出多少律师费。此消彼长下来，自然没有律师愿意专门用空闲时间学手语帮助聋哑人了。”

钱宸皱了皱眉头，随即再次开口问道：“如果是由律师在中间充当翻译的话，那在聋哑人那里，代表权威的不就不是法官了，而是会手语的律师了吗？”

李正义将案宗的最后一页递给钱宸，愣了愣，随即开口道：“钱镇长的意思是？”

“李主任你想想看，聋哑人是听不到法官和另外一名当事人说话的，他们只能通过会手语的律师翻译，反过来也是一样的，法官也不知道聋哑人要表达什么，也只能通过会手语的律师翻译。

会手语的律师把双方隔在两边，那他在中间岂不是就成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威代表了？”

李正义将案宗原件重新装好，仔细品味着钱宸的话：“钱镇长你说的没错，理论上是这样的。

但是这些会手语的律师不会这么做的，一来是他们大多会手语是因为自己身边的亲人或者朋友是聋哑人他们才会，接聋哑人们的案子并没有多少报酬可言，他们也是因为同情心才接的。

二来则是人民法院为了能够保证审判公开透明、保障当事人的权利，开庭审理案件是要进行录音录像的，这是人民法院的义务。

在这种情况下，这些会手语的律师岂敢乱来？”

钱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再次开口请求道：“那李主任，麻烦你把卢小月的庭审音频、视频资料在帮忙拷一份吧。”

闻言后李正义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拿案宗还说得过去，但是你让我给你拷贝这个，怕是有点违规啊。

“哎呀，钱镇长，我看你是多心了吧？我知道你是想为了替那位聋哑大叔申冤，但我刚也不是说了吗？那些会手语的律师就算再无良也不敢在法庭上动手脚的。”

钱宸自然明白李正义的为难之处，但钱宸看过案宗之后意识到，只要卢小月不是个精神病患者，那在法庭上就绝对不可能说出那么傻13的话来。

那卢小月是精神病患者吗？

显然不是啊。

要不然聋哑大叔也不可能夸他女儿从小就懂事，还特意找上门去申冤啊。

再加上之前聋哑大叔想要借钱求律师救自己女儿的事情，钱宸愈发肯定这里面很有可能有他不知道的猫腻。

钱宸从钱包当中抽出一张超市购物卡来，不动声色地塞进了李正义手中。

“李主任行个方便呗，我这也是刚从县委办里面下到黄林镇，若是这件信访案子办不好，怕是会让以前那些同事们笑话。

李主任就当帮小老弟一个忙，日后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好了。”

李正义愣了愣，随即抬眸望向了张琳和花想容，然而两女见钱宸掏出卡的那一瞬间，就直接背过身去望向了窗外。

李正义见此情景，也不管手上的那张是什么卡了，连忙先收了起来。

“哎呀，钱镇长，按道理来说这个音频、视频资料我是不能给你拷的，但谁让咱们是朋友呢？既然是朋友了，那我也不好拒绝不是？

你拿个U盘给我吧，我现在就给你拷，不过这事情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钱宸连忙点头感谢，随即掏出U盘递给了李正义。

李正义三下五除二的便操作好了，钱宸再次感谢之后，这才离开。

刚一上车，张琳就皱着眉头责备道：“钱宸你刚刚干嘛要给李主任塞卡啊？”

钱宸理直气壮地回复道：“你刚没听出来人家不是明摆着告诉我们，能给我们调案宗就已经很够意思了，视频资料你就别想了？要是不掏卡还怎么拿这视频资料？”

“不就是影视资料吗？咱们走走程序，一样可以名正言顺的拿回来。”

钱宸闻言后，开口解释道：“是可以拿回来，但是事情不是这么干的。

你想想看，你上门找人家帮忙，人家帮了，结果你又要让人家帮另外一个更大的忙，人家因为有所顾忌没帮你，你就直接找上面的人把事情压下来，强迫人家帮忙？那人家心里怎么想啊？能痛快了？

这在官场上讲究的就是一个人情世故，宁可花点小钱为人，也万万不能得罪人啊。

你这次帮我，我下次帮你，这关系可不就是帮忙帮出来的？

你别看他刚刚大义凛然的说下不为例，你信不信有了刚才的那层关系，接下来咱们再调什么档案、视频保管一路绿灯？”

张琳自己咀嚼了一下钱宸的那套歪理，虽然像是那么回事，但还是被她所不喜。

“咱们吃的是公家饭，办起事情来也理直气壮，直来直去的不好吗？干嘛非要搞那些弯弯绕绕？这官场的风气就是被你这种人给带坏的。”

钱宸一脸无辜：“就我那点小钱还能影响得了官场的风气？你可真是太抬举我了。

不过话说回来了，你这清高1080P、直来直去的性格也得改改，别见了别人搞人情世故你就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知道什么是存在即合理吗？

更何况咱们所谓的官场其实就是人情世故，老祖宗几千年传下来的东西，丢不掉的。”

“哼，歪理！”

张琳冷哼了一声，没再理会钱宸而是在后排跟花想容认认真真地看起了案宗，刚刚钱宸看的时候，她们可正伺候那台上了年岁的复印机呢，自然是没机会看案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