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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祝思嘉其实一夜未眠。

并非躺在君王身侧无法适应的缘故。

只要她一闭上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前世种种,痛彻心扉。

晏修相较于晏行更难作陪。

虽晏修在明晏行在暗,但晏修此人她不甚了了,要时时刻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讨他欢心。

不难想象,如果以她现在的身份,在睡梦中不小心喊出晏行的名字,会是何种下场。

祝思嘉床畔空荡荡。

史官对晏修的记载她曾略读一二,她对晏修的了解也仅仅止步于这些表面上的小事,其中就有晏修不喜散漫怠惰之人。

她不能上赶着做这散漫怠惰之人。

她在心中暗暗估算时间,天光开始放亮,不早不晚不会让人起疑的时间,这才起身换衣,简单梳妆后走出帐外。

晏修竟一个人在营帐前的空地上生火。

远远看去,茕茕孑立,超逸绝尘。

太监和护卫似乎都对此早就屡见不鲜,默契地远离晏修,没有上前叨扰。

祝思嘉身上只有一件流云纹披风,薄薄一片,观赏效果大于取暖效果,质地虽上乘,但比起祝思仪所用之物,到底差了点档次。

她走到晏修身后,乖巧行礼:“陛下,早。”

晏修没有回头看她,他直视火焰,双手摊开,放在半空偎火取暖:“起了?”

祝思嘉还未答他,一口冷气吸入,鼻腔里袭来痒意。

“啊啾——”

回应给晏修的是她小小一个喷嚏。

晏修回首,皱眉看她:“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说罢,他伸手拢了拢祝思嘉身上的披风,摸到料子的时候,眉心皱得更紧:“燕王府就给你穿这些东西?”

祝思嘉窘迫的无处遁形:“陛下,这些已经很好了。”

自她回京,燕王府在用度上确实不曾苛待过她,甚至标准比其他府邸的庶女还要高,她没必要撒这个谎。

晏修摘掉自己的斗篷,直接将祝思嘉卷成一团:“先穿这个。”

待到回宫,再让尚衣局给她赶制更好的衣物,她这样明艳娇淑的人,理应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初见时,晏修就觉她十分对胃口。

后来知道她出自燕王府,他无可避免短暂地排斥过她,可随着真相水落石出,他卸下了对她的所有戒备。

不过是个被祝思仪肆意欺凌的庶女,无所依靠,身不由己,他何必再介怀她的出身?

祝思嘉在斗篷里手忙脚乱:“陛下,这不妥,若是您龙体有恙……”

晏修将她裹得更紧:“朕无碍。”

说着,他向祝思嘉递过一盏新鲜出炉的热茶。

武帝喜烹茶,这也是史官明确记载过的爱好。

祝思嘉接过他的茶,热热乎乎的茶盏,放在手心里比汤婆子都好使。

她揭开杯盖,一阵奇异的香味扑面而来。

定睛一看,原来这是一杯花茶。

他竟是先将上好的月季榨取出花汁,再佐以牛乳和蜂蜜混合,放在小泥炉上慢慢炙烤,形成了淡粉色的茶汤。

“这种制茶方法,是朕幼时在宫中翻阅古籍时,无意间发现的。”晏修主动向她介绍,“此书乃是前朝女官主编的《茶经》,上面记载了百余种制茶方法,前所未见。”

他的话题一向很少,很少主动提起话茬,更别提耐着性子和旁人解释。

可不知怎的,看见她两手抓紧茶杯,虔诚盯着茶水观察的模样,让他忍俊不禁。

祝思嘉向他道过谢,小口小口品尝起来。

入口是满腔花蜜浓香和牛乳的醇厚,她上辈子都没喝过这么新颖好喝的茶。

一盏热茶下肚,祝思嘉脸上的气色好了很多。

旭日东升,寒意彻底被驱逐。

晏修牵她的手,带她走回营帐:“今日驯鹰大会,同朕一起出席。”

祝思嘉怔住,随后反应过来:“臣妾遵命。”

驯鹰大会……

前世这场秋猎她没有任何参与感,更没有享乐的闲心,故而后期一直称病不出。

从始至终,她在忧心忡忡中度过,那些五花八门的活动和宴会究竟有多好玩,都是从几位庶妹口中听得一二。

直到最后几日,一场铺天盖地的大火,烧毁了大半个营地,烧醒了沉浸在歌舞升平、太平盛世里的大秦人。

这场火来势汹汹,万般蹊跷,最要命的是,最受北凉王宠爱的珍珍公主葬身火海,导致原本签下停战协议的两国再次兵戎相见。

这场战争不仅仅是大秦史上规模最大的战争,更是自古以来伤亡最惨烈的一场。

北凉民风剽悍、嗜杀残忍,数十万北凉铁骑更是令周边邻国闻风丧胆。

上一世,是晏修御驾亲征,倾尽大半国力,将北凉这个隐患彻底消除,开启了他宏图霸业的第一步。

但这也令大秦户籍锐减,从此开启长达十年的休养生息。

离火灾发生的时间仅剩短短半月。

相较京城,祝思嘉对北地有着更加深厚的归属感,她在北地结识了很多挚友,也曾在休战之时,无数次跑到两国边境处的草原上玩得不亦乐乎。

战争发生那两年,北地十二城人去城空,成了座座鬼城。

这辈子,如果可以做些什么改变这样的局面。

祝思嘉坐在镜前沉思,稍不留神,晏修给她指派的新嬷嬷就给她挽好了发髻。

昨日还在梳闺阁少女的十字髻,今日便将满头乌发高高盘起,绾成一个灵活优雅的灵蛇髻。

镜中人的面孔年轻得胜过一朵初绽牡丹,祝思嘉清楚,躯壳之下这副灵魂,早已老旧得千疮百孔。

她不过淡扫蛾眉、轻点唇妆,便已美得令人惊心动魄,身后的钟姑姑倒吸一口凉气感慨道:

“老奴活了六十年,除当今太后娘娘年轻之时,从未再见过第二个如您一样的美人。”

人间富贵花,莫过于此。

这番真情实意的夸赞落进晏修耳中。

他支开钟姑姑,站在祝思嘉正后方,无声凝视镜中美人,仿佛在欣赏一件无价珍宝。

良久,他取过桌上的口脂,递去祝思嘉唇边:

“再浓一些。”

祝思嘉识趣地蘸取口脂,细指在唇上反复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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