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瞬间

没有用的，说这些让人可怜的话，除了浪费口舌一点用都没有。

“你是我们老李家的种，难道还比不上一群没爹没妈的人在你心里的分量吗？！”

女人不解，她的眉头紧蹙，在她心里血脉亲情才是第一位。

路南当即冷了脸。

“我也是没爹没妈的人。怎么你委屈吗？和我要钱还债的你有什么资格委屈，指着他们问我。”

“请你离开这里，李女士。”路南声音不冷不淡，她似乎是平静下来了。

“嘭……”

大门被严丝合缝的关上，宋文微走上一个台阶正好看见被关在门外的女人，她穿着花格子衬衫绑着一条粗麻花辫。

她手用力拍打铁门，咚咚咚的声音响彻楼道。

旁边的邻居开了一条缝，语气满是不悦:“你再敲多两下我就报警了，呵…你也有脸来找路南要钱，这脸皮厚的自然有厚脸皮不要脸的方式…”

“管你什么事！”女人回怼，“这是我的家务事你管那么多！”

“家务事…呵呵……”

邻居充满阴阳怪气的嘲讽，刺在她心里，她想要上前继续争辩，门却在她面前被人重重关上，她又一次吃了闭门羹。

此刻她显得有些落魄，耷着个脸，她不甘心的转身，恶狠狠地回头盯着冰冷的铁门。

嘴里念念有词，语速快声音却小极了，让人根本听不懂说的什么。

她与宋文微擦肩而过。

门内。

路南靠在门边，铁门传来冰凉的触感，刺激她的神经，她抹了抹干涩的眼角。

摊开手，看着独属于自己的纹路的手掌，道道纹路化为无底洞像要把她吸进去。

血缘对她来说是最没有用的东西，烂掉的碗都比这个有用。

他们竟然荒唐到找一个没养过一天的孩子来要钱，走投无路吗？

不，不是。

是那次评奖让他们认出了自己，路南疲惫地闭上眼睛。

她和学校签了合同，学校包她学费和住宿费，她要在初高中五年内横扫市内的比赛奖项。就是这个机会让她崭露头角，也是这样才被认出来。

她和她素未谋面的姑姑长得像极了，像到几乎只用看一眼就能知道她是李家被丢的孩子，这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路南坚决要去做亲子鉴定。

不管是不是，她都不会认的。

他们是带着明确的利益接近她，他们血口大张，要钱还债，死咬着她不放。

真够恶心人的。

本来以为和家人见面她会委屈的落泪说尽这些年的苦楚，或者众人相拥而泣，再或者……

再或者什么呢？

这些不过都是她从电视上看到的剧情，是演的，编写的。

路南不知道想到什么，忍不住笑出了声。

门外。

宋文微踏上最后一节台阶，她的面前是一道铁门，这是路南家门口，她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但她不知道此刻她该不该进去，路南和那个阿姨大吵了一架，心情肯定不好。

这饭是她自己要来送的，现在不送又显得很奇怪。

宋文微在心里给自己一顿建设。

她在心里想:只要这饭还是热的她就去敲门。

宋文微伸手摸了摸泡沫盒，薄薄的塑料袋里触感明显，那盒子四周都凉透了，没有一点温度，想想也是都过去这么久了早就不温了。

她心一沉，又不信邪的往中间摸，那里还带着一点余温。

一点热也是热。

宋文微一鼓作气，她手虚握成拳，两指前倾敲响面前那道铁门。

“路南，你饿不饿，我带了饭来！”

门被她拍得嘭嘭作响，楼道里回荡着她的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面前的门被人大力拉开。

宋文微抬头，与她近在咫尺的少女脸上没有任何神色，她的背后带起一阵凉意的微风，门咯吱作响。

就是这一瞬间，宋文微能明显的感觉到，路南的情绪不对劲。

大家都说路南看起来冷冰冰的，语气也冷，可人却不冷，宋文微也是这样觉得。

与以往冰冷不同，路南脸上带着疲惫的无力感，一般她面无表情时，心里情绪大爆炸。

宋文微还没细想，下一刻，她被面前的人强有力的抱住。

少女与她相拥，她能感受到路南的手放在她背上带来的温热，和便当盒里淡淡温热一样。

宋文微将另一只手搭在她背上，安抚般抚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

她想开口安慰路南，可一切安慰的话落在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嘴像是被灌进胶，就是张不开口。

她说出来了不就侧面证明了自己听见了…重新再提起这件事，会像逼着她揭开伤疤，坦露在别人面前，换做是宋文微自己她是不愿意的。

路南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好似这样能躲避糟糕的一切，她真的很讨厌别人打着幌子找她要钱。

网上有人说:【人活着就是为了几个瞬间。】

此刻路南觉得很对，这个瞬间够了。

这拥抱没有掺杂过多的情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刻宋文微的出现让路南感觉她的人生还不算太糟糕。

至少，至少她还有人惦记。

宋文微心跳得极快，不知道为何心底像是埋下一颗小苗，此刻正在胸膛里肆意生长。

她的手上还拎着那份温温的便当。

在宋文微的视角里能看见屋里大致的陈列，路南住的是一间只抹上水泥的毛坯房，但只有框架是毛坯的。

里面东西齐套，该少的一样也不少。

甚至桌子椅子上能清楚的看见是许久之前刷上的白漆，上面还隐约有干裂的痕迹。

虽然她没贴瓷砖没涂漆，除了墙面其他的与家里的陈色别无二致。

宋文微突然又在想，这些是路南凑了多久才搞到手的，路南的钱基本花在吃饭上，这些椅凳什么的都是她一点点赚来的。

窗帘被风吹得飘起，带起轻微摩擦声，楼下传来孩童嬉戏的笑声…

风卷起路南细碎的头发，飘到她的身后，吹得宋文微脸痒痒的。

如果…如果一辈子都像这短暂瞬间这般美好就好了。

有这样瞬间，路南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