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变数
背影彻底消失于眼底,徐明月缓缓收回目光,正身立在禅院之外,看向站在她跟前的小沙弥。
小沙弥见徐明月回神,朝着徐明月行了合十礼,快步走入禅房:“方丈,您要等的人来了。”
慈净闻言,木槌归于原地,拿出新的茶盏放在对面。
因着谢清尧离去之时留下的那一句话而生出的担忧,在此刻被妥帖收敛。
慈净道:“请进来。”
小沙弥出了禅房,引着徐明月走到慈净跟前,便转身出了禅房,同徐明月的两个丫鬟一同等在禅院大门之处。
徐明月双手合十,虔诚垂首:“见过慈净方丈。”
慈净亦起身还了徐明月一礼,指了指徐明月面前的蒲团:“施主请坐。”
徐明月于蒲团之上落座,慈净替徐明月斟了一杯热茶,并未说明意图。
徐明月用余光打量着慈净,她其实不明白只是来求一平安符的自己,缘何能得见这京城人人趋之若鹜,却险难见到的慈净方丈。
端起手边茶盏,喝着这杯中清透如泉,却透出隐隐茶香的水。
茶香清冽,不多时一盏温茶便见了底,慈净又给徐明月添满。
“施主觉得这山泉水如何?”
“竟然只是山泉水?”徐明月又抿了小小一口,细细品了一阵才道:“茶香虽淡,却像是上好茶叶泡出来的茶水。”
“这护国寺山顶有一汪活水,两侧种了两棵活了数百年的茶树,泉水滋养茶树,茶叶落入山泉,日积月累之下,那山泉的小石也染上茶香,而自小石之上流经的泉水,也就带上了茶香。”
徐明月脑海浮现那般和谐之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相辅相成,相生相养,明月今日还真是沾了方丈的光,才能品得了这般百年方成的山泉水。”
慈净缓笑:“这世间之生灵,相爱相杀难得善果,相辅相成方能窥见下一番境地,正如施主所饮之山泉水。”
徐明月将手中茶盏轻轻放下,想到那带着浑身杀气离去的谢清尧,直言询问:“方丈要说的是我与谢清尧?”
细细看着徐明月的眉眼,慈净知道他要等的变数,终于来了。
“是,也不是,贫僧说的是这等着被施主和殿下救的天下百姓。”
没有隐瞒,慈净将心中担忧诉说:“贫僧早年的卦象算出帝星虽未屠戮百姓,却会将这些认他为主的百姓抛弃。”
慈净说的是早年,今次再看,慈净已经看不出谢清尧这帝星的未来。
思索一瞬,徐明月清浅一笑,她懂了今日慈净为何会见她。
慈净一直都在等着她来将一切推回原本的轨道。
想清因果的徐明月,应得极其坚定:“不会。”
上一世的谢清尧只是活得太苦了,过得太累了,残败的身躯再也托举不住这风雨飘摇中的大瑜皇朝。
可纵然如此,真正一无所有的谢清尧,亦没有将屠刀对准任何百姓。
对视良久,慈净笑着开口:“贫僧信施主。”
他信的是徐明月能将谢清尧拖出深渊。
既然见了慈净,徐明月少不得要问问家中之人的安危:“小女今日为家人平安而来,不知方丈是否能替小女算一算家中爹娘及兄长之康健?”
眼前的徐明月是有大机缘之人,慈净并不吝啬这一卦。
可当拇指掐在中指第一个关节之处,慈净的手便无法再动。
天意不让慈净算。
“施主家人之命数生了变数,此一生结局如何,皆由你们自己说了算。”
徐明月嘴唇微抿,随即恢复正常,她并不执着于从慈净这窥探完整的天意:“多谢方丈。”
“贫僧有一言相赠。”
“请方丈赐教。”
“施主将来所处之位并非是普渡众生之位,而是权衡利弊之所。”
“千古帝王,无一人手上不染尘埃,施主莫要因着内心执念,而将自己困入深渊。”
徐明月从蒲团之上起身,还以合十礼之后离去。
禅院的正门被打开又关上,催人深思的木鱼之声回荡在空谷之中。
日薄西山,徐明月在小沙弥的带路之下,入了今夜休憩的居士林。
洗净双手,徐明月坐在书桌前抄起了佛经。
慈净算不出来的悲欢离合,并不意味着没有。
世道轮回,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徐明月入了这护国寺,自当表表自己这一番虔诚。
幽语摆好晚膳,轻步走到徐明月身边,提醒道:“姑娘,要不用完斋饭再抄?”
入这寺庙之人皆是信奉神佛之人,往日再是嚣张跋扈之人,如今都得收敛起来。
若是这一顿未赶着时辰用完,那便只能饿着肚子到天明。
徐明月写完这一卷经书的最后一字,起身朝着饭桌走去。
眼前这斋饭虽然清淡,在夏日吃起来却是极为爽口,徐明月并未因着少见荤腥而食不下咽。
一边用着斋食,徐明月想起了无肉不欢的甜甜:“甜甜呢?”
“您今日不是钓了一尾鱼吗?”幽语提起这事就笑了起来:“她说要去寺外放生,也不知道最后放到哪里去了。”
徐明月觉得甜甜这人真是有趣:“你说她虔诚吧,她要开荤;你说她不虔诚吧,她还知道不在寺庙开荤。”
话音刚落,顶着满脸黑灰的甜甜走入院内。
幽语瞧着甜甜这模样,逗弄道:“甜甜小花猫,鱼好吃吗?”
被戳穿的甜甜抬起手背擦了擦嘴角,小声嘟囔道:“我说我没吃,你们信吗?”
在徐明月和幽语的浅笑声中,甜甜知道了答案。
满脸证据在前,是个人就不会信。
甜甜也不纠结于此,看了看四周,才压低嗓音道:“睿王在后山竹林等您,他说您不去他就不走。”
“嗯。”徐明月应了一声。
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想了想今日这一出,徐明月当即跳了话头:“今日这三拨人,你们怎么看?”
甜甜想了想,纳闷道:“不是四拨人吗?”
幽语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还有哪一波:“哪里来的四波?”
“他不算,他连正眼瞧我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