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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我不怕你

“我知道,所以我极开怀。”

谢清尧将徐明月茶盏中不再冒热气的茶水倒掉,重新续满温热。

徐明月这般坦荡,谢清尧也要说一些他们两人心知肚明的事:

“当初买这府邸之时想的便是坐在书桌前,能看到月月的阁楼,就算见不到人,心头也能安定不少。”

当时的谢清尧啊,就算做梦也想不到,他的小月亮会主动跃下阁楼,走到他的身边。

夜色遮掩之下,这是两人德水一别之后,头一次言及心意。

而在德水,两人那般朦朦胧胧的试探,自然没有今夜来得坦荡。

徐明月对谢清尧一直都有些依赖的,曾经这种依赖随着数年不见而深埋心底,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昔年的习惯便也慢慢回来了。

“我总觉得长大了还不如小时候畅怀,那时我可日日往东宫跑,累了直接睡在东宫也成,现在要想同你仔细说说话,都得趁着夜色。”

谢清尧低低笑了一声,因着昔年的自己,一直都有被徐明月妥帖放在心中。

“长大的月月不仅能守护好家人,也能保护好太子哥哥,未来还会靠着自己,成全更多人的夙愿。”

岁月是把双刃剑,会让你失去些许,但也会用旁的当作弥补。

徐明月微微侧头,这甜茶变作果酒,给徐明月添上了些许醉意:“谢清尧,你为什么一直都对我这么好?”

“好吗?”言语透出几分纳闷,谢清尧摇头:“这些本就不费力,不算好。”

“谢清尧,若我六岁那年真换了夫君,你会如何?”

谢清尧手下的力气一瞬失控,手里的茶盏被捏碎成粉末,眼眸中的柔软被心慌与狠辣占据。

理智瞬间回笼,谢清尧赶忙将那捏碎茶盏的手藏在身后。

“月月,是不是吓到你了?”

一问落,承诺又起:“你放心,我日后必然控制好自己,不再这般。”

徐明月从石凳上起身,谢清尧的心随着徐明月的起身,而被占有欲疯狂肆虐。

谢清尧想紧紧抱住徐明月,谢清尧想将徐明月留下来。

可谢清尧答应过徐明卿的,他要将选择的自由还给徐明月。

眸中染上灰白,谢清尧重重低头,不愿亲历这欢喜之后的离别。

是他自己没用,留不住朝他而来的小月亮。

预料之中的离去并未发生,徐明月绕道谢清尧身侧,一手握住谢清尧藏在身后的手腕,拿着帕子将谢清尧掌心的碎瓷擦拭。

细细看着那手上并没有留下口子,徐明月才回到谢清尧对面落座。

如坠梦境,谢清尧将那被徐明月碰过的手,紧紧贴在心口,眼中的悠远透出轻灵之感。

“谢清尧,我不怕你,你哪般模样我都不怕你。”

你哪般模样,我都愿意陪在你身侧。

纵然徐明月一次次用行动证明了她不怕谢清尧。

可这句话真由徐明月说出之时,万丈光华击退了谢清尧所有的颓然。

抬头与徐明月对视一瞬,谢清尧又骤然低头,将这一瞬的心动与安稳藏在心底。

谢清尧心底乍然升起一个念头。

如果他注定要死去,他希望他自己死在这一刻。

如果他死在了这些年来最幸福的一瞬,那他谢清尧这一辈子拥有的都是坚定的幸福,而非彷徨与绝望。

“砰。”

茶盏放下的声响极大,徐明月的嗓音骤然凌厉:“谢清尧,你在想什么?”

舒展的双手一瞬握拳,谢清尧如何敢将刚刚的念头告诉徐明月?

他也说不出“他只不过是想想,并不会这般做”的话。

面对徐明月,生出这般念头,便是罪大恶极。

瞧着谢清尧这紧绷的反应,徐明月也明白,这个事情急不得。

她其实理解谢清尧因着害怕,而以性命为筹码留住想留住的人。

她也理解谢清尧在难受到极致之时,想要带着这些个仇人一起下地狱。

但她实在无法理解,谢清尧明明心情极好,竟然也动了想死的念头?

那上一世为护住鲁郡陈氏,与外祖父母断了联系,真正一无所有的谢清尧又为何能熬到那般时刻?

徐明月嘴角的笑透出苦涩,她想明白了。

为了不摧毁她的安稳,为了替她在绝境之下留下生路,谢清尧独自将所有苦果吞咽。

纵逝者已矣,生者当朝前看。

可为人子者,连爹娘的仇都没报,他又何来颜面去见枉死的爹娘。

谢清尧对徐明月的心意,从来都拿得出手。

怒火悄然熄灭,徐明月道:“谢清尧,你得死在我后头,我无法靠一人之力,走通想走的这条路。”

“谢清尧,待我及笄,你便能将我娶回家,你求而不得的一切,我们一道去拿回来,好不好?。”

未来会有更多美好的事情,未来会比当下更幸福,未来会比今日更值得。

不带一瞬思索,谢清尧赶忙应道:“好,都听你的,待你及笄,我便娶你回家。”

如今京城这一出出针对徐明月的谋夺,从始至终,两人都没看在眼中。

徐明月只会嫁给谢清尧。

“谢清尧,我没有那么强的控制欲,我允许你有这般念头,但我希望你在有了这般念头之后,想到来日值得,能选择活着的那条路。”

狂风乍起,将石桌上未曾燃尽的落叶吹散。

谢清尧下意识去拦,却被徐明月阻止。

京城的秋转瞬即逝,今夜这风不过是告知两人,凛冬将至。

而真正的危机与挑战,厮杀与鲜血,都当从徐明月这天意落到谢清尧身边的那一瞬,开启。

徐明月今夜来找谢清尧,本也有正事:“谢晏中秋应允了你重查旧案,如今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缘何毫无动作?”

言及这等公务,谢清尧又转瞬变成了那决胜千里之外的控局之人。

“参与当年那一出谋杀的都是他的心腹,大理寺就算查,也不可能查出什么东西。”

“就算真要动,也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谢清尧可从未想过靠着谢晏查明他父皇和母后的死因。

“那你中秋屠杀入宫的目的是什么?”

“我活着出现,让这些人记起往事,本身就是目的。”

谢清尧却没有说出另一重目的。

八年前他未能将徐明月从两难选择之中拖出,逼得徐明月被迫离开京城八年。

这一次,他踩着那般契机出现,是在弥补。

徐明月想起了那握在徐明卿手里的账本,想起了谢清尧说过的‘结果会由徐明卿带回’,当即便明白了这件事情最后会落在她阿兄手中。

徐明月思绪骤然明了,可随即又觉得不对劲:“不对,你必然还有别的意图?”

摇头浅笑,谢清尧发现徐明月真的好懂自己。

比懂谢崇安还要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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