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你爸爸的事情,你妈妈从来没跟你提起过吗?”
我话还没说完,爷爷就打断了我的话,像是怕我之后会说出什么来一样。
我垂下头去,
“跟我说了,我一直都知道他是因为一场意外车祸离世的。
“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
“你这不是知道么。”
爷爷的语气又变的像是往常那么冷漠,就好像是昨晚跟今早短暂的和蔼都是我的错觉。
“您知道我想了解的肯定不是这个,”
我有些急了,扬头直直的盯着他,让爷爷的眼神无处躲闪,
“我想要一个真相,就算没有真相,了解一些细节也好,他毕竟是我亲爹。”
“人死都死了,你不知道有句话叫人死如灯灭吗?”
爷爷的眼神无处闪躲,索性也直盯着我,这一刻我才发现我们的眼睛竟然这么相像,这可怕的基因。
“人都死了,要真相还有什么用?更何况你想多了,我这里根本没有什么你要的‘真相’。”
“我……”
我咽了一口唾沫,
“可是我一个听说的人,都能感觉到当年的事故疑点重重,您是他亲爹啊,您就一点没怀疑过吗?”
“展鹏飞,”
爷爷直接对我题名道姓,显然是我冲动话戳到了他,
“你也知道我是他亲爹,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受的打击你想象不到,现在还轮不上你这么个小孩子来指责我!”
“爷,爷爷……”我磕磕巴巴的急忙解释,
“爷爷,我不是在指责你,我只是,只是……”
“……我只是很想他。”
一个我从没见过的男人,同样也是一个我这辈子都不能忘掉的男人。
爷爷沉默下去,良久之后,他伸出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发顶,把我睡疵毛的乱发都摁了下去。
“鹏飞,这辈子苦了你了,但我只能说每一代人都有他们的身不由己,你要怪我,我也只能认下了。”
这话让我怎么接,这可是我亲生的,有血缘关系的爷爷,我们亲爷孙为了我亲爸的事情吵起来互相怨怪?
这怎么可能,反正根据十八年来我妈对我的教养来说,我做不到。
“对不起,爷爷。”
我受不了这个气氛,掀开被单迅速起身,准备先离开缓一缓。
“哎。”
翻身下床的时候,爷爷从背后叫住我,我反应过来,回头撸了撸袖子从他说,
“哦,我知道了,扶您起床是吧?”
“不用,我还想再躺一会儿,你把窗帘拉开吧。”
爷爷摆着手对我说。
再躺一会儿?还要打开窗帘?
这个配置有点超出我的认知跟习惯。
爷爷应该是看出了我心中所想,肯定似的轻微点了点头,
“昂,这会儿太阳应该已经出来了,我想晒晒太阳。”
“毕竟到我这把岁数,这太阳是晒一天少一天咯。”
我一边心想着这要是碰上阴天那还得赔一天,一边拉开窗帘,果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阳光。
毕竟昨晚刚刚下了一场大雨,虽然这会儿雨已经停了,但天色肯定是一时半会晴不了。
果然,我离开的时候,听见倚靠在床头上的爷爷在喃喃地低声骂。
今天起得太早,小楼里的其他人看样子都还没起床,到处都是一片沉寂。
我打了个哈欠,转头进了卫生间,因为昨晚的经历实在是太惊恐又匆忙,所以直到现在,我的手机还在浴室里丢着。
拿起手机来,顺道上了一个厕所,坐在马桶上摁了几下手机都没反应,心中一惊,心说不能是受潮坏了吧?
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个手机店买个新手机,更别说是找维修点了。
匆匆上完了厕所,我赶紧回房间翻出充电器来给手机充上电,看到屏幕重新亮起来才松一口气。
原来只是在浴室里放了一晚上,电量耗光了。
我揉了揉有些睁不开的眼睛,放下手机打算趁家里人都还没起来的时候先去洗漱一番。
水管里流出来的还是冰凉到骨子的地下水,虽然知道小楼里的水管跟外面的水池走的是一条管路,但还是觉得小楼里会更温暖一些。
掬起一捧凉水甩在脸上,即使一晚上没怎么睡觉,脑子也瞬间清醒了过来。
我撸着脸看向水迹斑斑的镜子,里面映衬出一张憔悴疲惫的脸,我忍不住去想,昨天我从窗户里看到那张惨白人脸,真的是我自己吗?
可窗户玻璃终究不是镜子,真的能把景象倒映的这么清楚?
我当时看到的,可是实实在在一张脸,所以才会觉得有什么人站在窗户外面。
而且……
我摸了一把自己的下巴,我知道自己跟我爸长得很像,但我本身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熟悉最了解的人,是不是我,我还能看不出来吗?
这段时间过得非常糙,下巴上都冒出了稀稀拉拉的胡茬,但即使这样,刚成年的我还是带着满脸的青涩,跟照片里已经完全成熟的青年不是一个感觉。
不过,这胡子,确实该清理一下了。
我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以为是早起为上班准备的三叔,就冲着身后问了一句,
“哎,三叔,刮胡刀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我,我回头一看,竟然是二叔。
二叔还有起这么早的时候,还真令人惊奇。
“呃,那,那个,二叔,你今天是有什么事儿吗?”
我跟二叔相处不多,而且他的性格也是如此,所以我跟他之间没有跟三叔那种自然的感觉。
二叔没有回答我,只是摇了摇头,看他眼皮还肿着,像是没有睡醒一样。
“呃,那,那二叔你有刮胡刀吗?能不能借我用用?”
像是缓解上一句的尴尬,我脑抽又说了一句话,结果把场面弄得更尴尬了。
“你觉得我有吗?”
二叔转头看向我,他下巴上干净得很,一看就不像是需要刮胡刀的样子。
“啊,对,对不起,我还是去找别人问问吧。”
我急忙点点头,二叔也没再搭理我,转身进了卫生间,冲马桶而去。
我洗漱完回房间,拿起手机来给童燕燕打电话,其实昨晚我就想给她打个电话问问的,但回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就这么耽搁了。
通话响了很久才接通,对面传来的不是童燕燕一贯咋咋呼呼的声音,而是一个小孩子稚嫩的,
“喂?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