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就当是让自己死心
我在爷爷的房间里一直守着,外面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再一次试探他的额头,温度终于降了下来。
爷爷吃过退烧药之后就这么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在我的认知里,人生病了就应该吃些清淡好消化的食物,尤其是在吃过药之后。
可我根本不会操作厨房里的煤气灶,在这几乎可以说是荒郊野岭的地方,也不用考虑外卖软件能不能派上用场。
以前我总感觉自己已经长大了,就算是一个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现在想来我只是在城市里沾了科技方便快捷的光。
把我扔在这种地方,我依旧是个一无是处的白痴。
好在中间爷爷醒过来一次,我忐忑地问他想不想吃些什么东西的时候,他说不要,让我别打扰他睡觉。
也许爷爷是真的迫切需要休息,也许同样想到了即使他有些想吃东西的胃口,我也给他搞不来。
二叔回了楼上就一直没下来,我也不好再去找他,听着爷爷的呼吸逐渐平稳,问题没有很大,我慢慢也就放下心来。
天亮之后我竟然来了困意,在爷爷床边困得只点头,听到有敲门声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精神错乱出现了幻听。
毕竟,我最近的精神状态只能用“微妙”来形容。
直到童燕燕一个电话给我打过来,我才清醒,原来外面真的有人在敲门。
来的人不只有童燕燕,还有童爷爷,他们爷孙是骑着一辆电动三轮车来的,车后斗里大包小包的装了不少东西。
“我就知道你一个孩子家肯定照顾不过来,这天不亮我就等不及了,要不是这丫头不起床,我早就来了。”
童爷爷昨天晚上从童燕燕那里听说了我爷爷的情况,以为我家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担心我照顾不了爷爷,不光特意来帮忙照顾,甚至连营养品跟食材都带来了。
我帮着童燕燕从车斗里往下搬东西,心里感动不已,不禁想亲哥们儿也就这样了,老一辈的友情真的好淳朴坚固啊。
不过童爷爷误会了一点,其实我二叔是在家里的。
“嚯,老二啊,他也就那样吧,”
童爷爷撇着嘴感叹一句,
“你家老爷子的事情,我猜他就不会管,这臭小子还跟他爹置气呢。”
置气?我不清楚二叔跟爷爷之间有什么气或者矛盾,但他跟爷爷之间的关系确实肉眼可见的不妙。
虽然爷爷似乎跟哪个儿子都相处不来,但三叔跟爷爷之间是那种不太敢接触的,来自血脉压制一般的敬畏,而二叔跟爷爷之间真的就是那种“如果不是勉强住在一起,都看不出来是一家人”的淡漠。
童爷爷放轻了脚步去房间里看望爷爷,塞给我一袋各种米类跟豆类组成的熬粥材料,让我去厨房给爷爷熬上一锅热粥垫肚子。
这我哪里会做,对于这个厨房,我连烧水都做不到,别说是这么“高级”的烹饪了,好在童爷爷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不仅带来了材料,还带来了“厨师”。
童燕燕已经在这里做过一次晚饭,对厨房的布置跟厨具的操作轻车熟路,手脚麻利的淘米刷锅,几乎还没等我的眼睛反应过来,米粥就已经熬在了炉灶上。
熬粥看上去很容易,但操作起来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要时时刻刻注意火候跟状态,所以我跟童燕燕守在厨房里,为了打发时间聊起了天。
童燕燕还是很好奇我那天晚上的经过,她总觉得因为有别人在的缘故,我还有些隐瞒。
事实上碍于姜奶奶在,我确实很多个人感觉没必要的细节没有讲,比如说我之后在医院里跟爷爷的谈话。
勉强……算是谈话吧。
爷爷第二天找了姜奶奶来给我叫魂,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我那晚在质问他的原因。
我看上去,这么像丢了魂或者鬼上身吗?
顺便,反正打开了话匣子,我把昨天跟爷爷单独在一起时聊过的话题也跟童燕燕讲了讲,因为我很希望现在有个理智的局外人能帮我分析分析。
“嘶……你这么说……”
童燕燕听着,有些呲牙咧嘴,
“就因为你爷爷一个眼神,你就打消了对他的怀疑?”
“有什么……问题吗?”
我感受着她的质疑反问。
“我去,你这也太随便了,完整推理的建立需要耗费这么大的工夫,但是你推翻它就这么简单?”
“能被我简单的推翻,说明本身就建立得不是多稳固,”
我摊了摊手,
“我对爷爷的怀疑本来就狗屁证据没有,完全是出于自己的主观臆断。”
“怎么办,我明明是想质疑你的,但现在好像要被你给说服了,”
童燕燕皱皱眉毛,
“可是大哥,如果打消对你爷爷的怀疑,那你觉得在这整个事件中,还有其他值得合理怀疑的对象吗?”
确实,我们之前怀疑爷爷,是因为如果把嫌疑人的身份放在他身上的话,这个故事才能完整的叙述下去。
就像是一套程序一样,只有在这里添上这一条运行程序,整套程序才能顺利流畅的跑下去。
二世祖当年因爱生恨杀害了女工人,无依无靠的女工人跟世界最后的联系就是我爷爷,所以我爷爷谋划着杀害了二世祖,又为了掩盖这么秘密,永远的封住了不慎知情的我爸的口。
这一套逻辑有因有果,似乎非常靠谱,如果里面涉及到的不是我的亲属的话。
这不是一道简简单单的益智推理谜题,而是跟我的亲人,乃至跟我自己切身相关的故事。
我在思考的时候,很难完全甩开感情。
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想听听局外人的分析,但我似乎对童燕燕有些强求了。
她此刻也分析不出什么自己的见解来,甚至开始觉得我说得有道理。
“或者还有一种解释,”
童燕燕边说着边叹气,
“那就是跟现在摆在明面上的事实一样,你的父亲真的是死于一场意外,我们不应该跟当年的旧案联系起来去考虑。”
“也许吧,一切皆有可能。”
我耸了耸肩,掏出爷爷给我的房门钥匙给她看,
“或者我应该今早把这个事儿给办了,不管有没有发现就当是让我自己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