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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维持不住了

霁玉宸问他有没有办法同颜世忠将军联系为他做一份身份文牒。李密这种暗探的身份是绝对保密的,除了霁帝没有人能知道所有暗探的身份和任务,暗探之间也不直接联系,一般都是通过暗号来互通消息。但霁玉宸没有身份文牒,莫说回到霁国,凭他这般高调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调查他的身份。

唯一的办法只有他自己回到霁国,冒险进入军营,直接将情况告知颜世忠,因此他需要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

霁玉宸沉默片刻,这是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他取出那一枚白玉,递给李密。

在收到身份文牒离开这里之前,他必须利用这段时间,探查苍玄的目的。

京城大街小巷各家各户都忙着洒扫,后日便是冬至了,在霁国,冬至是同除夕一样重要的节日。忙碌了整整一年,在这个时候终于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了,一家人团圆吃一顿好的,放河灯许愿,给家里的小辈换上新衣新鞋,共享这天伦之乐。

与热闹仅仅隔了一条巷子的将军府,气氛却无比凝重。

同想象中截然不同,霁玉宸非但不能在冬至时节赶回来团聚,甚至从边城到大内,都再一次失去了他的消息。

霁芷妍快要维持不住她的面具了——明天她就要和晏景烨一起进宫去,明晚还要歇在宫里;云舒也要独自进宫,独自住进太子建府前住的寝殿。她无法跟晏景烨演这一出琴瑟和鸣的戏码,无法面对云舒难解的愁颜,无法像往年一样其乐融融地同妃嫔和兄弟姐妹们饮酒畅谈。

漏壶里流逝的每一滴水,都像毒酒侵蚀着她脆弱的神经。

晏景烨想像到了她的痛苦——貌合神离的夫君,生死不明的亲人,这大概是她十六年的人生里最痛苦的一年了,有一半是他带来的。

霁芷妍躺在床上,死撑着不敢闭眼,仿佛只要不睡着,明天就不会到来,她就可以永远不去面对这些纠结。

可即使她一整晚睁着眼睛,天还是一点一点亮起来了。

上午,晏景烨要提前到祠堂祭祖,她们进了宫要等到明天晚宴后才回府,将军府的冬至祭祖只能提前一天进行。反正跟她没有关系,她自暴自弃地没有起身,在床上躺着不动。

谭阿姆请示过是否要请殿下过来,晏景烨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步履沉重地进了祠堂跪下。

祭祖的流程没有变,人的心却不敢说一点都没有变了。

用过午膳,两人登上马车,相对而坐,马车骨碌骨碌走过热闹的街头。

从今天起休沐三天的同时,许多工坊学堂也放了假,街上的行人比往常更多,喧闹声不时传入马车里,似乎拼命想往人耳朵里钻。

霁芷妍一直低着头充耳不闻,仿若那个爱上街爱热闹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晏景烨一直看着对面的人,今天因为要进宫,她穿上了隆重的宫装,眉间描了红色梅花钿,配着步摇上垂下晃动的红玛瑙,看起来比平时要明艳许多。自己以前应该也在大型宴会上见过她的,只是那个时候她在那堆矜贵的公主里,离得远看不清,也没想过要去看。

马车稳稳当当前行,一直到正德门外才停了下来。

侍从放置好马凳,欣兰才掀开了帘子,两个仿佛只是同路一程的陌生人此时已经迅速换上了无懈的表情,晏景烨先行下了车,朝霁芷妍伸出手,而霁芷妍也自然地握着他的手掌,借力踩上马凳。

候在正德门前的内侍笑着迎上来,朝两人恭敬一拜:“奴才参见公主殿下,参见驸马爷。”

霁芷妍伸手虚扶了一下,笑容清浅:“父皇最近可好?”

“回殿下,陛下最近精神甚是不错,今早起身就一直念叨着您呢。”

内侍在前方半步领着路,晏景烨在身后半步跟着,中间的霁芷妍端着嫡公主的做派,仰首挺胸,目视前方,走得比平时慢了三分。一行人往霁帝休息的含元殿走去。

来到含元殿外,待内侍通传之后,霁芷妍走进殿里的脚步总算是快了起来。

殿里的宫人齐齐俯身行礼,霁芷妍带着晏景烨站在下首恭敬地给霁帝磕了头,霁帝忙不迭地让他们起身过来坐,霁芷妍才走到霁帝跟前落座。

此时,殿里还有云舒,正坐着让太医问脉,看见她也不好动,便冲她点头笑了笑。

太医问完脉,下跪回话:“回禀陛下,太子妃胎像正常,只是太子妃肝气稍有郁结,恐怕夜间难以入眠,还需得平心静气。下官为太子妃配两付安神药,睡前服用便可。”

霁帝听见皇嗣无恙先是松了口气,笑容还没落到脸上又听到太子妃肝气郁结,郁结的原因可想而知,心里那点高兴就荡然无存了,沉声吩咐宫人随太医去拿药。

云舒勉强装着笑谢过霁帝,口中泛出苦涩。

太医走后,霁帝挥了挥手,除了总管福清,殿内的宫人行礼静静退出殿外,含元殿的殿门缓缓合上。殿里就只剩几个在平常人家算是一家人的成员,只是全都沉默着。

霁芷妍先开了口:“嫂嫂夜里可有熏香?”

云舒摇摇头:“最近没有了,听闻有些熏香对胎儿有碍,便让人把屋里的香炉子都撤下去了。”

霁芷妍点点头,又说道:“听我小厨房的厨娘说有些膳食有助于安神助眠,回头我让她到太子府去伺候几天,看能不能找到适合嫂嫂的。”

这看上去是多么和谐有爱的一家人,霁帝偷偷长吐了口气,调整了一下思绪才对霁芷妍说道:“朕听说你现在可是时不时往街上跑,哪里热闹往哪里钻,在府里也不消停?”

霁芷妍一听,噘着嘴嗔道:“您这是上哪儿听说的话,说得我像是淘气不懂事一样。我只是看着百姓人人安居乐业,街上行人摩肩接踵热闹极了,为父皇的英明高兴罢了。”

霁帝哈哈大笑,手指虚空点了点她:“小丫头倒是会说话。”

殿内就听父女俩说话,间或云舒说几句,而晏景烨从头到尾站在霁芷妍身后一言不发。 昨天入宫的时候晏景烨已经知道朝中又失去了霁玉宸的消息——颜世忠收到李密冒险潜入军营送上的太子玉佩,他曾在殿前任职过一段时间,对这块玉佩颇有印象,听李密转述的太子近况,立马让人准备了一份文牒给他带回去,没想到李密回到苍玄后,霁玉宸落脚的客栈因为一场大火已经关门歇业,他在城中找了两天,都没能找到一点线索。

新理政的苍玄太子已经完全行使罕王的权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加紧操练军队,购入了大量的铸造兵器的材料和战马,苍玄人人担忧战争是不是又要开始,其实他们都是不愿意打战的,谁不愿意过安稳的日子呢,哪怕吃穿的差一些。

李密知道事态紧急,只能再一次出城,同颜世忠取得联系,而他因为三番两次在人前露脸,已经无法继续暗探的任务,退出了暗探的组织。他本可以回到京城休整一番,重新接新的任务去新的地方,但他是最后跟太子有接触的,又对苍玄颇为了解,便主动提出自己要重新回到苍玄寻找太子,这对他来说是很冒险的事,但国为上,他在所不惜。

霁玉宸到底人在哪里,是被迫离开还是主动离开,所有的问题都成了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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