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兆霄鸣,我好难过
自从奉光寺回来后,兆霄鸣便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比方他记得御明国是有一名国师的,但贴身的公公总是同他说御明国已经二十年没国师了。
兆霄鸣自然是不信的,为此他还特地去了宫外原本该是国师府的地方,但那里却并未立牌匾,更无人居住。
贴身的公公好生提醒,国师应当住在皇宫之中,而并非宫外,才让兆霄鸣打消了念头。
但不知为何去看宫中那株从未开过花的桃花时,他的识海中终会浮现出这桃花开花的模样,而且还有一位少年,但他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为了找到人,兆霄鸣便将那人的身形画了许多,但怎么画都感觉不对,最终还是没有一幅画能从他手中活下去。
而在开年的立春,兆霄呜的存在被一些大臣得知,而边塞不安分的事情也被传入民间。
兆霄鸣则在让人压下此事的时候与兆霄呜进行了认亲,并将一些奏折交于兆霄呜处理,将自己会禅位于兆霄呜的事情告知。
“皇兄这皇帝做的甚好,为何要禅位于皇弟?”兆霄呜在流浪时明显能感受到兆霄鸣没登基,与登基后的不同,因此对于兆霄鸣的决定颇为不解。
兆霄鸣将怀中的奏折一点点的放在书案旁,轻声开口:“但你或许能比寡人做的更好,寡人曾允诺过一人会让御明国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虽说他并不记得允诺过何人此话,但这也的确是他想做的。
“皇兄当皇帝自然也能做到,倘若皇兄是在担忧塞外的那群匈奴,皇弟愿习武术,上战场杀敌!”留在雒阳与上战场于他而言毫无区别。
兆霄呜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能见到亲人,得知自己为何被抛弃,而如今他已死而无憾。
兆霄鸣将奏折递给他:“不,这皇位你来做,寡人去战场杀敌,等寡人平复战乱……就把国花改为桃花吧。”
兆霄呜不解:“为何是桃花?皇兄喜欢桃花,那皇宫中的那棵桃树……”
“不,那是母后最喜欢的花,也是……”
言语戛然而止,一抹红色的身影伴随着飘舞的桃花花瓣从他的识海之中浮现,但他始终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能看见一根红线将他们连着……
那红线是什么他不在乎,但那身影是谁?他可不记得自己有见过谁?他也没见过什么盛开的桃花。
这身影在兆霄鸣的识海中出现过不止一次,因此他特地让人去查了朝中哪名大臣的公子有喜着红衣的,至于为何不是姑娘……
就那身段,那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姑娘的身形吧?
为了找出此人,他还特地设宴,将喜着红衣的公子都聚在了一起,但没一个是他记忆中的人,让他颇为失望。
画……他也画不出,当真难受,偏偏他每夜都会因那人而突然惊醒。
“没什么,桃花挺好的。毕竟大战刚过,也算是为战死的士兵献上感恩,明年的立夏寡人便会跟着回朝的大将军去军营,你可别辜负寡人的期望。”
如今他的心腹皆认识兆霄呜,而朝中那些不安分的也没什么足以威胁到兆霄呜的势力,只需在这一年中让他们知晓兆霄呜的厉害。
“皇兄……”
“别想太多,看奏折吧。”兆霄呜显然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兆霄鸣却打断了他的话走到书架上拿了一本古籍,走到窗边的矮榻上看着。
见兆霄鸣这般,兆霄呜也不好多说什么,便拿着奏折看了起来,时不时遇到不懂或者疑惑的地方便问兆霄鸣。
兆霄鸣所拿的古籍好巧不巧便是记载月老的,看着书上所画的月下老人,兆霄鸣眉头微蹙,不咸不淡的开口:“这画师画得是自己吗?”
看了一眼后,兆霄鸣便将书本合上,重新拿了一本。
他并未见过月老,但他却敢笃定,月老可比这画像上的好看不知道多少。
兆霄呜好歹也是兆霄鸣精心培养,又与兆霄鸣为亲兄弟,在为兆霄呜寻老师时,他还特地将曾经教自己的三师三少找了回来。
因此兆霄呜也并不需要兆霄鸣提过多的意见,但还是会在批奏折前问兆霄鸣一句,得到兆霄鸣的答复才落笔。
一年的时间足以让兆霄呜坐上皇位,而兆霄呜登基时也无任何大臣有异,在兆霄呜登基的第三日兆霄鸣便跟着大将军去了军营。
那是兆霄鸣初次见到因战争而家破人亡的人儿,漆黑的木炭,熊熊燃烧的烈火,孩童的哭泣,与那些毫无生气的尸体……
匈奴的来犯远比兆霄鸣想象中可怕,而损伤也远比兆霄鸣意料之中严重,战争的残忍终究只有切身体会才能感觉到绝望。
兆霄鸣是以副将的身份到的军营,军营中的士兵都从未见过皇帝,大多都是知晓在征兵便前来,少数是走投无路,还有些是他们在路上捡的。
军营的生活远比皇宫来得艰难,甚至说与皇宫无法相提并论,而且总会时不时的遇上敌袭,一个月下来能有几日的好眠都不可能。
大将军是一名女子,英姿飒爽,也曾提议过让兆霄鸣住自己的营帐,但却被兆霄鸣拒绝,表示自己住的惯,不必大将军刻意关照。
大将军的军师是一名奇女子,听闻是一次剿灭贼窟救下的,此后便一直跟着军队,每次的计谋都能大获全胜,且做到绝地翻盘。
战争持续了三年,但在战争将要结束时兆霄鸣死在了战场,那时还是暮冬,离除夕还有一个月,离大战结束还有三日。
两方士兵的尸体一个叠着一个的倒在了雪地,鲜血将战场上的白雪染红,形成了一道红色的血河,白雪掺杂着雨水落下,将他们身上的血迹冲刷。
句符撑着油纸伞出现在这早已不被人注意的战场,风雪与雨水落在伞面发出一声又一声闷响,仿佛在为这些死去的人哀伤。
句符缓步走到一具尸体前蹲下,伸手将其面上的血接着雪水擦去,露出那被刀刃划出一道血痕的面容。
三年的塞外生活,足以让兆霄鸣那原本的面容发生改变,少了几分矜贵,多了不少刚硬与粗糙,经历常年的风沙便是这般。
一滴鲜血将句符白色的衣摆染红,但他却只是愣愣的看着面前之人,泪水毫无知觉的从他面上滑落,同雪水一并落在了兆霄鸣的面上。
兆霄鸣迟早会死,兆霄鸣的死从一开始便是注定的,但如今看着兆霄鸣这毫无生气的模样,他还是会难受,可是他为何要难受?
于神仙而言,生与死都无任何差别,这是由天所定,每个人在出生时便在生死簿上注定的,可是……
为什么他会这般难过?兆霄鸣死了挺好的,这样姜旭龛就历劫成功了,这样他便不必担忧有人对兆霄鸣图谋不轨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为了一个人的死而觉得庆幸?为什么兆霄鸣注定英年早逝?兆霄鸣明明可以长命百岁,可以儿孙满堂,为什么一定是这样的命运?
他们是神仙,他们应当让那些信仰他们的人平安无恙,可是无论是那些日日在庙宇中虔诚祈福,还是在对天叩拜的人,他们皆无法拯救……
神何曾救过世人?倘若当真能救,那又为何会有天规?为何他无法改变兆霄鸣必死的结局?
“兆霄鸣,我好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