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送行

京城外十里处的送亲亭，流放的犯人们一片愁云惨雾。

他们这些人，平常走的最多的路，

也不过是出府逛街，或者踏青观景。

而京城到北境5000多里路，他们这一群老弱妇孺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撑下来。

赵府嫡脉的女眷们在一众流放犯里看着别人的家人、亲戚给送吃送喝，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无他，血脉上来说她们家与赵凡的关系最近，自然也是最受冷落白眼的人。

同样，亲戚朋友们为了跟她们划清界限，也没有几个人敢在这关头上来送她们上路。

刚出大牢门，那位原户部侍郎的夫人差点冲上来掐死赵夫人。

被押送的官兵抽了十几鞭子身上都见了血，这才松了手。

赵妙菱费劲地扶着自己的娘亲，赵夫人则是头发散乱，眼神发直，

她也曾想不管不顾的揪着赵尚书的衣服领子问问他，有这么好的日子你不过！

到底作甚要扣那镇北军的粮草？

害的她们一大家子还要受这颠沛流离之苦。

只是此时，心里再多的悔与恨也没有了发泄的地方。

夫君没了，儿子也没了。

赵凡的娘，赵老太君听见自己儿子要被砍头了，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就撒手人寰了。

她娘家那边避嫌，连面都没露，只差下人给她送来了100两的银票。

薄薄的一张纸，令赵夫人欲哭无泪，

她一个戴罪之身，还马上流放。

能上哪里买东西去？

为什么死的不是她？还不如把她也砍了头算了！

赵妙菱也在她娘身边默默垂泪，

往日的京城才女，现如今也被人贬进了土里。

一群人都坐在一堆，茫然四顾，却无事可做。

氛围压抑又绝望。

正愁眉苦脸间，众人远远地就看见一辆马车歪歪扭扭的朝她们飞奔了过来。

直冲到了她们面前几十步的地方，差点没刹住车，前面的马被人紧紧的拽住了缰绳。

“吁！”

赶车的是两个姑娘，一个手臂受了伤，还吊在身前，另外一个下巴上还有点擦伤，刚刚就是她喊得“吁”。

另外一个吊着胳膊的姑娘正一脸严肃的对她说，

“回去还是我来赶吧，我一只手也还行。”

刚说完，马车里就连滚带爬地冲出来几个人。

还有个小光头，那脑袋光溜溜的在太阳底下直反光。

几人下了车干呕的干呕，顺气的顺气。。。

连带着压抑的气氛都被驱散了不少。

几人一大早就出来了，因为将军府今日有事，没有车夫，所以只能她们自己赶车，

赵思燕和赵蝶都不敢，只有秋霖和满脸好奇的夏衡上前一试。。。

“蝶儿？思燕？”

人群中一个面色蜡黄的女子一眼就看到了马车上下来的两人，

像有心灵感应似的，正一手撑着马车干呕个不停地赵蝶抬起头朝她们这边扫了一眼，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双方都在几乎瞬间红了眼。

“娘！”

赵蝶不禁出声！

赵思燕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锁定自己娘所在的方向。

来不及吭声，冲进马车拿出一堆东西，就往李氏身边跑。

赵蝶反应过来也急忙跟上！

“娘！”

“娘！！”

李氏抓着两个女儿的手，自从赵府被扣押，她就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她知道是那个男人的报应来了。

最后得知她们这些人全部被判流放的时候，她想，

还好她的女儿被送出去了，只可惜，以后怕是见不到她的两个宝贝女儿了。

“你们怎么来了？快回去？你们现在可是将军府的人！”

见到两个女儿的李氏心里既欣慰、又担心。

将军府才应该是最恨她们赵府的人，这两个傻姑娘怎么这会儿还能跑出来给她送东西？

这下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得去。。。

想到这连忙将两人连推带赶，连着包袱也往出推。

“娘，你放心！将军知道的！”

赵蝶抓住娘亲想推她们离开的手，

“对啊，娘亲，是将军让我们来得。”

赵思燕哭的不能自已，

一边哭一边让她娘赶紧脱鞋，换上她们准备的千层底。

大户人家的女眷在家穿的一般都是底子非常薄的绣鞋。

这种鞋为了美观，一般都做的非常小巧。

若是走起路来，可真是地上有个稍微大些的砂砾都能感觉得到，两边还夹着脚。

要是穿这种鞋流放，跟上酷刑也没什么区别。

李氏听见这话才停下手。

顺着女儿的手坐下换了鞋，都是流放犯了，谁还顾得上避不避嫌的事。

“真的？镇北将军能允你们出来看我？”

“娘亲，将军只是为镇北军讨个公道，并不会为难赵府女眷的。”

“好、好，将军是个有大义的。”

李氏根本不管身后的族人怎么想，

在她眼里，这就是大义！

赵思燕把手里的包裹塞给李氏，

“娘，这是给您准备的行李，路上都能用得上。

这是水袋，已经灌好水了，里面照夏衡说的加了点糖和盐，味道可能有点怪，但是夏衡说了你们路上走，尤其第一天容易脱水，喝点这个能补充？什么来着？”

赵思燕一时想不起来，看向赵蝶，

“能量！”

赵蝶一边麻利的理着另外几个包裹，一边回答道，

“娘，你先听思燕说，我把这几个给别人。”

“对，能量！还有这个，打火石和火折子，都给备上了，火折子要是用完了，就用打火石。。。”

赵夫人羡慕的看着李氏，

不是没后悔过，当时要是把自己女儿送到将军府去就好了，哪怕是个妾呢，也比现在跟着她们流放要好多了。

可千金难买早知道。

说来可笑，现在她们一整个嫡支，竟只有妾生的女儿来送她们一程。

正唏嘘间，见到赵蝶扛着几个大包过来了。

赵夫人连忙想站起来，多年的习惯，迫使她哪怕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愿意在那两姐妹面前漏了怯。

没想到赵蝶过来一把将她按回原位置，自己也蹲了下来。

“夫人，坐着歇会儿吧，今天后面的路难走着呢，到时候想歇都歇不了。”

赵夫人和赵妙菱被按的一脸懵逼，

这位不是一向见了她们连头都不敢抬吗？

以前都叫她母亲，现在叫她夫人？赵蝶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胆子了？

紧接着就是两个包裹堆到她们面前，

“夫人勿怪，时间紧迫，我姐们俩又囊中羞涩，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这包裹里有水壶，馕饼、鞋子、棉袄还有些药材。”

看了赵妙菱一眼，赵蝶倾过去低声说，

“还有几条新的月事带。”

赵妙菱红着脸点点头，这可太好了，她这两天小肚子已经开始有些坠痛，不出意外就是明后天的事了，

正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办呢，这波雪中送炭可太及时了。

“夫人和妹妹先把鞋换了，穿着绣鞋走不了路。”

赵夫人换上新鞋，脸色复杂。

鞋码正正好，连她女儿的也是。。。

再想到自己前些年对她们母女的磋磨，心下更不是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