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罪罚
隔日森乌照例来送下午茶，陆余把人类的律法惩罚不了坏人的消息告诉了对方。
“猫咪们的努力可能要白费了。”
陆余闷闷地说道，想到猫咪们受了伤害，正义却无法伸张，罪人不能被制裁，它的胸口就像有块巨石堵着。
今天，森乌叼来一只色泽金黄的烤鸽子，薄皮焦脆，肉嫩多汁。可因为这件事，面对久违的烤鸽子陆余兴趣缺缺。
闻言，森乌深潭似的猫瞳深处，掠过一抹锋锐的寒光。
白费？猫可不做亏本的买卖。
不过眼前更要紧的是小狸花的下午茶，如果陆余不喜欢烤鸽子，它还能换个花样送，但现在是陆余没胃口吃，该吃东西的点一口不吃这可不行。
陆余把脑袋埋在后腿处团成一个球，忽然有火热的东西挤到身边，随后耳朵和脸颊就被舔了，轻柔得像被鸟的羽毛亲吻。
是森乌挤进猫窝为它舔舐黯淡的毛发，呼噜噜安慰道：“乖崽，你做的足够多啦，接下来就交给我。”
喵呜，陆余闻言抬头，被湿热的舌头正好舔到眼睛，森乌温柔地深深看着它。
望进大黑猫仿佛极光翻涌的眸底，不需要任何理由证明，陆余就是无比相信森乌说的每一个字。
罪人将会远离这片土地。
见小狸花毛绒绒的三角耳重新挺立，尾巴尖欢快地抽了抽，森乌立即把食盘推到猫窝边，用尖牙将肥嘟嘟烤鸽子撕扯成肉块。
心情重新振作，陆余马上就把流淌汤汁的肉啊呜咬在嘴里，津津有味吃完还舔着嘴唇回味鸽子的滋味。
见小狸花愿意把自己带来的食物吃个精光，森乌满足地眯起眼睛，嘴角上翘笑意十足，希望将来的每一天陆余都有好心情。
吃饱喝足，陆余舔爪子和毛发，认真打理个猫卫生，沾着烤鸽子味道虽然香，但会感觉自己也成了一道美食。
“乖崽，玩游戏吗？”早一步清洁完毕的森乌拽来打地鼠玩具，跃跃欲试地看着陆余。
这是陆糸给陆余买的新玩具，踩下踏板，地鼠就会从洞里探出脑袋，好玩是好玩，就是需要人配合，不然一只猫又踩踏板又捉地鼠，忙得上气不接下气。
森乌见陆余玩过，它无师自通踩下踏板，仿真地鼠刷地窜出洞。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陆余一个饿虎扑食，伸爪去拨，张嘴去咬，追逐神出鬼没的小地鼠。
别跑！诶嘿！抓到了！
喵，不准跑！看猫把你掏出来！
玩到最后，陆余整只猫趴在玩具板上伸着爪子往洞里掏，尾巴激动地摆来摆去。
玩得相当过瘾的陆余邀请森乌尝试一下人类给猫咪做的玩具，森乌虽然觉得扑地鼠没啥挑战，但它很愿意陪心爱的小狸花玩耍。
于是，当阿虎和桃大跳上墙头时，就看见它们冷酷无情的黑猫领主，正追着仿生毛的小地鼠扑咬，还没捉住！
阿虎险些撞到桃大：“领主想抓地鼠去胖爷那呗，田里的老鼠又肥又大还会跑，捉起来不比这些玩具带劲？”
桃大默默挪开两步：“小狸花追不上那些狡猾的田鼠，要练习捕猎，这个玩具就挺合适，领主是在陪练吧。”
阿虎闻言观察了会，将信将疑：“明明就是领主在玩。”
玩得口渴的陆余停下游戏要去喝水，一抬头见墙头上坐着两只熟猫，它高兴地打招呼：“阿虎、桃大，你们进来呀，来找森乌的吗？”
默默观察小情侣被抓个现场，阿虎和桃大默契地撇开头，喵，墙上长了根小草，猫绝对没看见领主玩幼稚游戏愚蠢的样子。
森乌早就发现了两只大猫，它让陆余先去喝水，向跳进院子的阿虎和桃大点头道：“有消息了？”
要说正事，两只大猫立即蹲好。
只要是人类，就必须活在社区之中，即使深居简出也需要从社会上获取水和食物，阿虎的耳目遍布大街小巷，追踪一个破绽百出的两脚兽不是难事。
阿虎咬牙切齿：“那家伙可太坏了！”
壮年猫咪不好忽悠跑得快，他就挑带崽的母猫和小猫下手。幸好大家提前接到通知，猫咪们远远看见他就会躲开，即便如此，有几只猫咪还是躲闪不及险些让对方抓住。
“没有猫咪敢靠近他经常出没的地方，拜这家伙所赐，猫们觅食的场所更少了。”
阿虎气愤地抓挠地板，在院子的石板路上留下青青白白的抓痕。
提到坏人，向来温柔的桃大语气也变得阴冷：“猫还看见他盯着人类幼崽看，那种毛骨悚然的眼神，猫看了都忍不住觉得害怕！”
阿虎隔空咔咔直咬，仿佛在撕扯坏人的血肉：“领主，猫们什么时候行动？”
桃大眯起眼舔着利爪：“那家伙一直没得手，猫见他最近变得越来越暴躁，放着不管，他可能会做出更恐怖的事情。”
一阵冷风吹来，地上的枯叶翻滚又停下。
森乌舔舔鼻尖，望向遥远的天际：“天冷了，让那家伙消失吧。”
喝完水的陆余叼着一袋鸡肉冻干返回院子，它热情地招呼道：“阿虎、桃大，来尝尝好吃的冻干。”
冬天的食物怎么都不嫌多。被邀请的猫咪们兴高采烈地撕开包装一同分食。
陆余过来的时候听见猫咪们说什么行动计划，好奇地问道：“你们找到那个家伙了吗？”
阿虎舔了一圈嘴唇：“找到了！刚才正在跟领主商量怎么收拾他呢！”
猫帮办事效率真是快。
陆余闻言积极举爪：“我也想参加！”
阿虎和桃大齐齐看向森乌，小狸花你能不能参加要看领主的决定。
阿虎朝森乌使眼色：阿余是聪明没错，但战斗力不行，你还是别让它去了，去了给猫们拖后腿！
陆余有自己的考虑：“我想去那家伙住的地方看看，要是能找到其它能给他定罪的东西，警察也能用那个理由把人抓起来！”
森乌略微思索了一下，揽住陆余亲亲它的鼻尖：“可以带你去，但你不能往前冲，凡事要听我的指挥。”
听见森乌愿意带它去，那还要什么自行车，陆余赶紧猛点头，阿sir，你说什么是什么！
小镇郊外的某间破旧平房。
逼仄黑暗的房间内，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正面对电脑屏幕疯狂浏览内容。
闪烁的网页光打亮他的脸庞，男人刻薄而抿紧的唇角透露出一股残忍狠戾的味道。
“该死的！可恶！”
男人用力敲了一下键盘，泄气一般瘫在椅背上狠狠吸了几口香烟。
烟雾弥漫整个空间，嘴里点燃的烟头一闪一闪，正如他此刻内心烦躁焦虑的心情。
再找不到赚钱的路子，他的债务又要到期了！上一次违约，那些收取高额利息的放贷人揍了他一顿，说要是还不上钱就把他的腿打断，再卖到国外打黑工。
所以他才远远躲到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找来钱快的活。
男人翻了翻脚边的纸箱，里面只剩最后一块干瘪的面包。他撕开包装咬了没几口，硬邦邦的面包噎在喉咙口，抓过电脑旁的半瓶水仰头猛灌，憋在胸腔那口气终于顺畅。
自己大冬天只能吃干面包喝冷水，而那些只会卖萌的家猫却可以吃烧烤！男人恶狠狠捏扁空水瓶，好端端的人活得不如猫狗，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
一开始他只是想看猫咪受折磨和主人痛不欲生的模样，后来朋友提供他一个贩卖猫咪的渠道，还说如果是他来供货价格好商量，他才把主意打到捉猫身上。
可这地方邪门得很，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猫咪都消失了。偶尔碰见一两只，猫咪见到他也会立即跑走，这么多天他一只都没捉到。
想到这里，男人恨恨踢了一脚桌腿，不慎踢到脚指头疼得他眼泪直流。
他恨借贷人，恨猫狗，恨全世界，明明只要再给他一次上赌桌的机会，他就能翻盘几倍十几倍赢回本金。但没有人相信他，连那些畜生都嫌弃他！
喵——
哪来的猫。
男人抬头看去，一只大黑猫竟然蹲坐在半开的窗户边！那天在公园惊鸿一瞥，他对这只黑猫印象深刻，体型这么大的猫可不常见，肯定能卖一个好价钱！
男人欣喜若狂，他轻轻蹲下点点地面，诱哄道：“咪咪，来，我有吃的。”
大黑猫闻言好奇地看了他一会，竟然真的跳进屋内走向他。男人毫不掩饰贪婪的神色，就在大黑猫离他三步远的时候，猛地向前一扑！
大黑猫轻轻往旁边一跳，男人扑了个空。
随后，大黑猫受到惊吓一般在屋内乱窜，撞翻了桌椅，撞翻了水壶，撞翻了纸箱，它窜到哪里，哪里就一片狼藉。
男人有种错觉，黑猫是在把他当老鼠戏耍，每次眼见就要抓住了，他却连根猫毛都碰不到，还反被它狠狠挠一爪子。
这一次，大黑猫跳到窗台上，歪着脑袋看他，似乎在说你好蠢，这都抓不到我。
男人怒火沸腾猛地朝大黑猫扑过去，而就在他冲到玻璃窗的前一刹那，大黑猫以无法看清的动作高高跃起。
男人只觉脑后被重重一踹，脑门磕破本不牢靠的玻璃，鲜红的血液滴滴答答落了一地。
大黑猫顺势轻巧跳出窗户，用一双碧绿的猫瞳讥诮地回看他。
真是人落平阳被猫欺！男人暴跳如雷，今天他非把这只畜生挫骨扬灰不可！
男人追着大黑猫走了没多久，几只猫咪从大开的房门鱼贯而入，领头的是一只戴着项圈的小狸花猫。
陆余直奔电脑，多亏森乌激怒男人，他连网页、社交账号都没关就跑了出去。陆余用爪子不大熟练地操控鼠标浏览，好家伙，男人不仅赌博还买卖不可描述的影片！只要警方调查这些证据，他必须得进去吃牢饭。
将电脑屏幕停留在最炸裂的画面，再把男人放在抽屉里的证件找出来放在桌面上，陆余指挥猫咪们去抓挠隔壁邻居的门口，加上刚才森乌闹出的大动静，肯定会有人忍不住出来看发生了什么。
陆余和猫咪们躲在窗外，看见几个人结伴小心翼翼从门外探头，看热闹的人们看见狼藉一片的屋内和窗台点点的血迹后，立即掏出手机报警。
陆余激动地跟旁边的猫咪碰了碰猫拳。
接下来只希望森乌那边顺利，陆余望向沉默高耸的山林。
大山像一位高坐审判之席的断罪者，无言却公正地注视着世间发生的一切。
男人追着大黑猫出门，大黑猫且走且停，忽然似乎累了停在路中央，他狞笑着向它走去。这时，昏暗的道路两旁接连亮起一双又一双眼睛。
男人定睛一看，这破郊外竟然有这么多野猫！他来不及狂喜，心头像被泼了一盆冷水，被一群目光冰冷的野猫盯着看，他觉得自己反倒成了野猫们的猎物。
心生怯意的男人犹豫着回头，他还没走出两步，道路尽头慢慢走出几只留着涎水的流浪狗，将回去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夕阳将影子拉长，犬类的血盆大口恰好吞噬了他的脑袋。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男人身上布满了猫的抓痕，咬痕，惊慌失措之下，他余光瞥见一条空荡荡的小路，为了摆脱野猫们的攻击，他沿着小路一路狂奔。
等男人恢复神智，他发现自己前后左右都是大树，没有野猫，没有野狗，四周寂静无声只有他一个人粗重的喘息声。
怎么回事？怎么跑山上来了！
男人摸索着想找到下山的路，但无论他往哪边走，前方都只是浓重抹不开的黑，以及魔鬼似的张牙舞爪的树枝。
在幽静的山里，时间失去长度，男人逐渐感到体力透支，他哆哆嗦嗦抱着手臂踉踉跄跄麻木地迈步。
喵——
尖利的猫叫声如奏响死亡琴弦的手指拨动他脆弱的神经。
男人豁然抬头，脸庞因为恐惧而扭曲，眼底倒映出一对幽幽闪着寒光的绿色兽瞳。
那只诡异的大黑猫高高站在树枝上，仿若审判罪罚的神明，正冷冷地盯着他看。
连带着磕破的额头，男人觉得全身的伤口忽然剧烈疼痛起来，黑猫把自己引到这里想干什么？对了，他听说过有些猫是会吃人的，难道这畜生想吃了他？
恐惧将理智蚕食殆尽，男人本能地远离大黑猫，他打着颤向后退，深深的草丛淹没了双脚。
大黑猫并不打算放过他，弓起脊背龇牙哈气，阴冷的目光锁定在他身上，足下发力黑豹一样向他扑来！
男人拨开草丛慌不择路，哗啦声和惨叫声一同响起，空旷地回荡在山崖间，又很快堙灭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大黑猫轻盈落地，缓缓踏步靠近男人最后所站的位置，那是一处长满野草的断崖。
静静凝视崖底半晌，大黑猫轻轻一甩尾巴转身向山下跑去。
在猫帮成员的簇拥下，陆余乖乖待在山脚等森乌，它拖着尾巴转了一圈再转一圈，快把阿虎眼睛转晕的时候，道路尽头终于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喵喵！喵喵！”
森乌！森乌！
陆余四肢倒腾飞快地迎上去，小炮弹一样撞进大黑猫的怀抱里。
森乌笑着敞开怀抱迎接陆余，任小狸花在身上来回磨蹭：“乖崽，我回来了。”
陆余不想回忆刚才等待的时间有多漫长，眼睛粘在森乌脸上：“我看见警察带着警犬进山去了，你把那个坏人丢在哪里了？”
森乌舔平陆余冷风中吹乱的毛毛：“不远，人类很快就会发现他的。”
两只猫咪氛围正浓，阿虎率领猫帮成员围上来催促：“处理好了吗？我们回家吧，晚上这边是真的好冷哦，猫肚子好饿。”
陆余闻言赶紧说：“阿虎你带大家到我家去，鸡肉牛肉虾肉口味的猫粮都有，你们随便挑。”
猫帮成员齐齐欢呼，没什么比打完胜仗再吃一顿美的更令猫开心啦！
第二天陆余睡醒的时候，陆糸正在跟喵喵派对的友人讨论投肉坏人落网的消息。
：“听说警察找到那家伙的时候，他神志不清躺在山崖底下，浑身是伤！”
：“摔到崖底都没死？命真大。”
：“那处山崖其实不高。但邪门的是他摔断了一条腿，我医院的朋友说挺严重的，为了保命恐怕得截肢。”
：“我奶奶说那人是得罪了山神，遭报应咯！咱这地界是有神明保佑的！”
：“不管怎么样，抓到了就好，不然我们这些家长整日提心吊胆。”
陆糸正说着话，手掌下忽然顶出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陆余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看着他。
“乖崽小懒猫，睡到中午，饿不饿呀？”挂掉通话，陆糸把小狸花抱进怀里，搔弄它软软的下巴肉。
陆余眯起眼，尾巴缠绕上陆糸的手腕。
舒服，手往这边挪一点。
对对，就这块痒痒肉。
陪小狸花玩了一会，陆糸将它放下，起身翻找柜子准备吃食：“别说，我对山神还挺感兴趣的，如果真的有，希望能有机会见它一面。”
陆余张嘴打哈欠，抬起后爪弹弹耳朵。
喵，你每天都见啊。希望有朝一日你知道真相后还能笑得出来。
风捎来熟悉的气味，院子石板路上，威武的大黑猫叼着下午茶如约而至。
“喵喵喵！”
陆余甜甜地叫唤，蹦蹦跳跳向森乌跑去。
温馨的小小的院子。
两只猫咪头挨着头，打着幸福的小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