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情债难偿
接连好几天,我避着萧金筠,敏锐如她,她已经察觉出不对,可她不是喜欢纠缠的人,两三次电话推脱、两三条信息回复又慢字数又少,她便不再主动找我。
当那晚,我一时冲动与田心表白过后,我与萧金筠之间的关系的处理就需要尽快提上日程了。
将田心父亲的房产顺利挂上网出售以后,除了日常带人看房,我有意地分了些业务给胡昭华和陈世钧,业务做不完,钱也赚不完,整理合同、约客户签单等等事务性的工作,我便全部推给他们两了,现在的我不需要工作来麻痹自己了,我需要时间来解决自己的问题了。
胡昭华和陈世钧看着短短几天内判若两人的我,呆若木鸡,不明白我发生了什么事,之前像一只疯狗,房屋与门面之间来回奔波,又是带人看房,跑回门面整单,又是找上门的业务照单全收,一概不拒,忙得脚不沾地,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忙得如陀螺一般转个不停,深夜仍然在挑灯做单,这样的状态维持了四五天,当大家都担心我的身体状态吃不消的时候,我却又突然像一只瘟鸡,除了带人看房啥事都不干,之前没做完的事以及之前接的单全部一揽子交接给他们两人,然后整个人无所事事地坐在办公室里发呆。
董烨舜毕竟年长于他们,我的心思在想什么他比他们清楚,这天,他双手交叉靠在背后晃晃荡荡地游到我的面前,看见我拿着手机发呆,突然凑到我的面前,小声地说道:“以礼兄,你是不是已经想清楚了?”
身旁猝不及防凑来一张大脸,把我的思绪打乱了,我正待发火,抬眼一看是董烨舜,我的火气立马被理智打压下去。“什么想清楚了?”
董烨舜一副了然的样子,声音依然压得很低:“你和小金鱼的事?”
小金鱼的称呼,那是凌以礼对萧金筠的别称,怎么最近董烨舜倒是叫得顺口,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慢条斯理地说道:“董总,我发现你最近不对劲啊。”
董烨舜一听这话,立即直起了身子,眼睛里闪过一丝慌张,但脸色还算镇定自若,恢复了正常的语调:“我是关心你,以礼兄,我怕你处理不好,伤害了两个好姑娘,我这是想帮你。”
“你帮我?”我若有所思抬起了头看着他,带着怀疑的语气说道:“你怎么帮我?”
“我不是觉得你在感情这方面没什么经验,准备给你支几招,让你好过关吗?”董烨舜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我面前,摆出一副爱情专家的模样,准备为我出谋划策,
看到他一副准备与我促膝长谈的样子,我一脸哭笑不得,董烨舜平常不是一个喜欢打听别人隐私的人啊,他最讨厌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情情爱爱的事上面了,上一次对我说了一长段大道理,我以为已是他的极限了,今天竟然有时间还是在上班时间和我讨论私事?这太反常了,人无常态必有鬼,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的心中是鬼还是妖?
“你有什么好招?”既然不知他是鬼是妖,我且来试他一试,反正我现在还没有什么头绪,听听看他有什么高见。
董烨舜小眼睛一眯,我每次看到他这表情就觉得他要出什么馊主意了。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看你最近的状态,你是不是决定和小金鱼摊牌了?”
“小金鱼?”我重复了他的话,强调一遍表示我的不满。
董烨舜瞥了我一眼,嗔怪道:“你都决定和她分手了,还计较我怎么称呼她呀,这你得习惯,以后你和她可就没有关系了。”
我一言不发地瞪着他,无论我以后与她有没有关系,都不允许你这么叫她。
他看懂了我眼里的意思,无奈地妥协道:“好,我改好吧,真是怪人一个,这种时候了,还在乎一个称呼。你应该已经下定决心要和萧金筠断了吧,只不过苦恼不知道如何是好,不知道怎么和她说,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不知道事情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所以你考虑了几天还没有动作,就是担忧害怕,我猜的没错吧?”
我不置可否,装什么大神,故弄玄虚。
“我给你支个招,道歉和认错,这一招万试万灵。首先,对自己给她造成的伤害真心实意地道歉,认错态度要好,要真诚,尽可能取得她的谅解,具体怎么说就看你自己的语言水平了,现场发挥很重要,能挤出一些悔恨的泪水就更好了。然后赔偿和补偿,赔偿这方面一般是金钱物质的赔偿了,不过你现在的状态这一块可能难度比较大,而且我看萧金筠应该对金钱物质看得比较淡,否则也不会这样无怨无悔地跟着你了,那么你的重点就放在补偿,其实这一点又是矛盾的,你唯一能给的补偿就是给她更多的关爱和关心,不过这一点,我建议可以等时间间隔长一点再去进行,不要刚分手过后就马上去关心,等过了一段时间,当她可以接受这样的结果的时候,面对你能够释然了以后,你可以适当地表示一下关心,偶尔还是主动联系一下,证明你不是一个忘恩负义,忘情绝情的人。我想做到这些,应该能够圆满地解决这件事吧。”
董烨舜,这一番见地,让我刮目相看,豁然开朗。果然是个感情高手哇,看不出来他竟然如此了解男女之事?他是不是经常与女人分手啊,还是被女人甩得多从而得出的经验。
他仿佛看出我心中的想法,满脸不自在地说道:“以礼兄,我这可是对你才传授这么多,别人我才懒得理呢,谁让你是我的金牌销售员呢,我可不想你总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感情的事影响你工作的状态,那我可就失去了一个摇钱树,得不偿失。”
解释等于掩饰,董烨舜你在掩饰什么呢?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小眼睛,想学他一般,透过眼睛看清他的灵魂深处。
董烨舜表情被我盯得极不自然:“我和你说了那么多,你倒是说句话呀,你觉得我的方法怎么样?”
“好是好,不过我怎么总觉得你是别有用心呢。”我实话实说道,
董烨舜突然站了起来,故作生气道:“凌以礼,你这就不厚道了啊,我花了一下午的时间为你出谋划策,传授经验,你居然觉得我别有用心,你才不安好心呢!哼!”然后头也不回地急匆匆地走进了里间的办公室。
我看着他的背影,他难道真的是为我好吗?不符合他平日的性格,那他这么热心帮助我到底什么意图?这个能图什么,小金鱼?他的目的是小金鱼吗,他喜欢小金鱼?我受了不小的惊吓,这不太可能吧,平常也没看到他们有什么交集啊,他们见面的次数很有限吧,再说他上次不也劝我,要我多为小金鱼着想吗?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我可得谨慎一点,不能让小金鱼落入他的魔爪,虽然上次有所改观,但人的第一印象是很难改变的,董烨舜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市井小生意人,一心只追求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这样的人最爱的是钱和自己的事业,怎么可能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对他来说女人只是附属品,或者说是他成功事业的背后助力,为他的大本营服务,让他没有后顾之忧,这样的人不会真心去爱护和关心身边的女人。那绝对不行,我越想越后怕,攥紧了拳头拍在了办公桌上。
又过了两日,我整理好自己的思路,理清了思绪后,终于鼓起了勇气,第一次时隔十日才主动联系萧金筠约她晚上西餐厅见面。她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我,而是在我打电话后快到饭点才发信息告知我她会赴约,她可能感应到什么了吧,所以回答得并不爽快考虑了许久才回应。
原本我说我去接她下班,她又拒绝了,让我在餐厅等即可。
我忐忑不安地坐在餐厅,心神不宁,她的反应出乎我意料之外,不似平常的她。不知为何,我回忆起她电话里的语气,我的心愈加慌乱,本心不想伤害人,但自从我重生以来,如果说有对不起的人,可能就是萧金筠了。
我等待了许久,未见她来,想打电话问她到哪里了,但又害怕她怪我催她,我不禁责怪自己,她说不用接,就真的不去接吗?又不是不知道她上班的地点,越来越觉得自己一根筋,感情方面傻到绝。我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过了半个多小时了,平时的她从来不会迟到,今晚是要加班还是路上耽搁了?我打开了微信,正准备问她到哪里了,只见,她背着她的小挎包,向我走来。
我忙放下手机,站了起来,迎向前去:“你是加班了吗?还是路上堵车?我正准备给你发信息,又在懊恼自己应该去接你下班的,不好意思,我……”
她解释道:“下了班,临时有点事,我想着应该很快能解决,便没有给你发信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是我不好意思,我应该直接去接你下班,你说不用,我就真的以为不用,在这些方面,我真的很迟钝,对不起。”我不住地道着歉。
萧金筠坐了下来,看着坐在对面的我,淡淡地说道:“以礼哥,你总是对我这么客气,我受宠若惊。”
“啊?我只是习惯了。”我呢喃细语。
她眼神一黯,故作轻松地说道:“以礼哥,你今天又有什么喜事要和我分享,记得上次请我吃饭是还钱给我,今天呢?”她双手撑起下巴,满脸期待地看着我,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但眼神里却闪过一丝不安。
我看得出来,她表面上轻松自如,内心其实很紧张,用这些稍显夸张的动作来掩盖自己的不安。其实我的内心比她更紧张,是啊,我统共就请她吃了两次饭,一次是还手机钱,一次却更绝,要提分手。
我眼神变得慌乱,表情却勉强维持镇定:“一定要有事才请你吃饭吗?先点菜吧,你看你想吃什么?”我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菜单递给她。
她接过菜单,一边翻一边嗔怪道:“今晚为何在这么高档的西餐厅吃饭?我们两吃饭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了,干嘛这么破费。”
“最近我比较忙,怠慢了你,我好好地反省了一番,便决定带你吃一餐好的弥补。”
她盖上菜单,前倾了身子,凑近我,低声细语道:“你想弥补我,也不需要来这么贵的地方,每个菜都够我吃一个月了。”
我粲然一笑道:“没关系,你想吃什么随便点,我带够了钱,别担心我买不起单。”
“你那些都是辛苦钱,没必要花在这些方面,你的钱要做大用的,比如换一间好一点的房子,给叔叔阿姨买几件衣裳,提升你们的生活质量,真的不需要请我吃,太浪费钱了。”萧金筠看着菜单里的价格,心痛肉痛。虽然是我的钱,可比花她的钱更难受,她在为我心痛,她在为我考虑,这样的好女孩,这个年头的确不多见了,我却要抛弃,想着想着,感觉有人在狠狠地扇我的耳光,感到脸庞疼痛无比。
“嗯,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规划。今晚既然已经来了,这里的茶我都喝了好几杯了,总不可能这个时候走吧,原本茶是免费的,可不吃饭就得收钱,也划不来啊。你舍不得点,我帮你点吧。”我叫来服务生,打开菜单,前菜、主菜、甜品、饮品,驾轻就熟地与服务生交流了一番。
直看得坐在对面的萧金筠目瞪口呆,当我满意地把菜单交还给服务生以后,萧金筠仍旧一脸震惊、不解、疑惑,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摸了摸脸,好奇地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你不像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的人啊。”她诧异道。
“我是第一次来。”
“不像,一点都不像。”萧金筠摇了摇头表示否定,她又开始了她的推理与分析,“你刚刚点菜的模样,就像一个经常在这种场所出入的人,气质,动作,表情完全不一样了,高雅、绅士、大气,这是你带给我的感觉,似是与生俱来,以往的你从未露出过这些气质,我说的是车祸以前的你,而且,点菜轻车熟路,得心应手,无论如何也不似第一次来这种场所的人。”
这女孩不去做侦探,我们的公安系统真的可惜了一枚刑警的好苗子。每当她分析,我就头痛不已,意味着我要绞尽脑汁地胡编乱造,而且要编出一个理由让她相信,非常费脑细胞,我的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要给她一个合理的科学的解释,我为什么这么熟悉高档场所的流程,我为什么有这种与生俱来的绅士气质。
“你知道,我最喜欢看港片,从小不读书,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追剧上面了,没想到追港剧还有这样一个好处。看多了那些商战的港剧,我竟不知不觉学会了那些商界大佬的气质,看多了上流社会的各种什么party、出入高档场所的戏份,我常常在家模仿,谁知今日竟可以派上用场。你平常不曾见过,是因为我们没有机会来这种场所,我无法展示给你看嘛。”我很佩服我自己编故事的能力,其实我可以做一个小说家的,随时随地能编一个虚无的故事出来。
“真的吗?”萧金筠半信半疑反问道。
“当然是真的,要不你说我怎么会有什么与生俱来的那些贵人气质嘛,明明是第一次来这里,为什么又那么熟悉点菜的流程呢?”我面上镇定自若,语气坚定,再反问她两句,这样容不得她不相信。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又盯着我的脸色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菜上来之后,她的眼神里还是带着一丝怀疑。
我不管不顾了,不管她信不信,我也只能解释到这种程度了,就算她心底不相信,她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来解释我的行为了。
她看着我切牛排熟练的动作忍不住问道:“切牛排也是学的电视里的吗?”
“当然,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天才,无师自通,我都不得不佩服自己。”我把切好的牛排摆在她面前,笑道,“萧女士,请用。”
萧金筠拿起叉子,叉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看我吃了几口牛排后端起红酒杯事先轻轻地摇曳了一会儿,再慢慢品味的模样,她又忍不住问道:“难道电视里面还教你怎么喝红酒,端杯子,摇杯子,再抿,还有那缥缈迷醉的表情,也是学的吗?电视里演的这么细致吗?”
我不禁哂然一笑:“小金鱼,你今晚变成了十万个为什么了,哪有那么多问题,港剧、美剧都有很多喝酒的场景啊,这不用学,一看便知,你看我喝过一次,你也会了是吧?”
当怀疑的种子在心中种下,在她眼里看到什么都会觉得不可思议,无论我说什么,但凡我的解释在她看来都是刻意的在掩饰了。她已然不相信我是原来的凌以礼,但又不知道我到底是谁,她满心疑虑,曾想过无数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凌以礼已经彻底在车祸中死亡了,现在在她面前的不是凌以礼本人了,只是一个酷似凌以礼外表的人。那么他假扮凌以礼有什么企图呢,凌以礼没有家财万贯,家中一贫如洗,无房无车无存款,他图什么?图我吗?自问我也不是美若天仙,沉鱼落雁,值得他如此费心吗?而且他一直保持与我的距离,就连牵手和拥抱都是我主动,他从不主动碰我,那他到底是谁?他为了什么要假扮凌以礼?
她凝视着我,喃喃道:“你到底是谁?可以和我说真话吗?”
“我就是我啊,凌以礼。还能是谁?”我一脸无辜地说道。
她摇晃了脑袋,笃定地说道:“不,你不是他,这么久了,你醒来也快一年了,但你从来没有想起过一件往事,叔叔阿姨和我带你去你曾住过的地方、你常去的地方,你流连忘返的地方,甚至年少时的照片,我们之间的合影,你完全没有反应,这么久了,即使想不起具体的事,至少有一点点印象吧,可你全无,一点想起的迹象都没有。无论我们如何努力,徒劳无功。而且,你与凌以礼除了长相相似外,其他无一处相似之处,生活习性、性格脾气、说话的微表情语气、还有气质内涵,你们相距甚远,截然不同,根本就是两个人。”
其实被她看出来也没什么不好,反而有利于我说分手不是吗,当我释然了以后,我的内心没了紧张,表情反而变得更轻松:“那你觉得我是谁?”
她茫然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也想知道你是谁?要不你告诉我?”
我要怎么解释?难道告诉她我是一缕鬼魂,不知怎么就寄居在凌以礼的身体里了吗?如此玄幻的事情,她相信吗?就算相信,往后的事情呢?难道和两位老人也说,我其实不是他们的儿子,他们的儿子早已经魂飞魄散了,那他们如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们如何承受这样的结果,估计不是吓死就是伤心死,不能让他们再受这样的折磨了。
我决定继续装糊涂,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含糊其辞:“我说我是凌以礼,你不相信。硬要我说出个子丑演卯,可我也不知从何说起。对我来说,我的人生就是从凌以礼醒来开始,至于我之前的记忆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我也不知道,这不是要靠医学来解释?也许专业的脑科医生也解释不清,不是说人类的大脑是最复杂的结构吗?到现在人类对于大脑的研究才不到万一,专家都说不清的事,你要我如何说得清。我也很惘然,很迷茫,没有过去的人如同漂泊在大海上的船只,最可怕的事情不是遇到暴风雨,而是找不到港口,找不到抵达陆地的航线,只能一次又一次在一片茫然中被动地迎接灾难,接受灾难到来的事实,永远没有尽头,一生都找不到平静的感觉。最痛苦的应该是我,我也想知道我是谁?”我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带着迷茫的眼神,微醺的感觉:“你总说,你有一种透过我的身体看另一个灵魂的感觉,我也很好奇,我的灵魂是什么,原来的凌以礼是什么样的,现在的我又是什么样的,我与过去的他到底哪里不同,为什么不同,我也想知道答案,我也一直努力地在寻找答案,就像你说的,徒劳无功。人怎么能和天斗呢,命运的轨迹容不得凡人撼动与改变,我们只能随着命运的车轮向前走,不能回头,不能随意改变方向。小金鱼,我努力过了,我尽力了。”这句话我一语双关,我眼噙泪花无奈地看向萧金筠。
她听懂了,她瞬间明白了,我今晚请她来如此高档的餐厅的目的了,她其实在我主动约见她的那一刻就隐约猜到了,所以她下意识想拒绝,又因她还抱有一丝幻想,觉得我只是单纯地想她了,为了这个微乎其微的幻想,她犹豫了许久考虑了许久才答应这场约会,不过在赴约的途中又磨磨蹭蹭,又为晚到找借口,她害怕面对那样对她来说残忍的场景。
她其实很早就预见了我和她之间的结局。她早有预感我们会分开,她早觉得我和她已不在同一条平行线上,我们站在了两条平行线上,越走越远。然而预感与亲耳听到仍是两码事,她无数次祈祷,她的预感是错误的,她的预感是杞人忧天,如今听我亲口说出,她有准备的心依然绞在了一起,明白了什么叫心绞痛的感觉。但她的表情却仍然平静,尽管心痛得无以复加,脸色却平淡如水。
她越是平静我越是慌张,我不知道她是否明白我的意思,我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董烨舜的话,真心实意的道歉。
“对不起,小金鱼,我……”我哽咽着说,“之前我在还没有完全看清自己的心时,便草率地答应你,与你重新开始,是我的错,我犯下的错,我愿意赎罪。你对我的好,你对我的付出,我全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内心充满了感激,感恩,感动,但都无法演化成爱,我尽力了。你是一个好女孩,是世间难寻的好女人,你一定会是一个贤妻良母,我知道,你是最好的结婚对象的选择。将近一年的相处,我也喜欢你,是纯粹的那种喜欢,但,不是心动的喜欢。我努力了将近一年,很抱歉,我辜负了你的一片真情,但是这一年来的相伴,我衷心地想对你说谢谢,感谢有你。”我的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心塞,说到最后,我耷拉着脑袋不敢看她,这番话说出来,已是耗费我大半心血。我默默地等待她的回应。良久后,我的对面依然安静,安静到我让我产生错觉,她离开座位了?
我抬头看去,当我看到她泪流满面,无声无息地看着我时,立即又后悔了,我干嘛要抬头!可如今再低下头做鹌鹑,只能更显心虚,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迎着她复杂目光的直视,接受她目光的审判,现在她说什么做什么,我都毫无怨言的受着。
当服务生端来餐后甜点,好奇地看着我俩时,萧金筠才稍微低下了头,用手挡住了自己的额头,可能害怕被服务生看到她满面泪水,服务生脸上满是纳闷,心中感到奇怪,这两人刚刚看上去还挺好的,怎么转眼间这位先生就把小姐弄哭了,他不敢停留太久,放下甜品后,介绍了一下甜品的名称,便迅速地离开了。感谢服务生来得及时,否则我以为萧金筠入定了,除了泪水在滑动,眼皮偶尔眨一下,整个人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你不愿意再给自己时间了吗?”她突然开了口,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
“我们说好重新开始才刚过几个月,你就说你无法重新爱上我,你不愿意给自己时间,也不愿意给我时间,你是有了新欢了吗?”
我的心猛地一跳,许久无法落下,一直悬着,面上不显紧张:“什么新欢?怎么可能,我每天这么忙到哪里去找新欢,你别胡思乱想。”
她恍若未闻:“是上次胡昭华说的一见钟情的那位吗?她也是你的客户吧。”
我闭上了双眼,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要瞒过她真的难如登天啊,凌以礼怎么找了一个这么聪明的女朋友,我毫无招架之力啊。
她见我沉默,便更加认定自己猜对了:“那天我就感到奇怪了,胡昭华不会说假话,他说假话的时候眼珠一直瞟向你,脸色慌张,而陈世钧很明显在帮你打掩护,我当时就明白了,那个所谓一见钟情的人不是胡昭华,而是你,凌以礼。”
我该如何解释,其实那个一见钟情的女孩才是我一直深爱着的人呢。
不回应,对萧金筠是一种侮辱吧。
我否认了,坚决地否认:“不是,那是他们开玩笑的,我没有一见钟情。她是我的客户,她远在北京,而且已有男友。我和她怎么可能?”
“难道不是因为她,你才急于和我撇清关系?你才不愿意再给我们双方时间?”她继续追问道。
“不是。”我态度坚定地摇了摇头,其实内心已虚,“我只是不想再拖累你,你值得更好的人,你勤奋、果敢、坚持、善良、温柔、贤淑,集合了一个作为妻子的所有的优点,我相信,你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人。没有过去的人怎么会有未来,我不够好,配不上你。”
“凌以礼,我说过了,我喜欢你不是喜欢你的家世、你的背景、你的钱财,我只是喜欢你,你知道我不看重你说的那些。而且,我说要和你重新开始,就是下定决心放下过去,要和你重头再来,我很清楚我喜欢的就是现在的你,不是过去的凌以礼,我对现在的你心动程度胜过从前的你,我爱的就是现在的你,我可以放下过去和你重新再来,为什么一张白纸的你却不能洒脱地和我重来呢?”她情绪总算产生波动了,生气才是正常的反应吧,她如果一直憋着我还忧心呢。
我不禁讶然,她爱上了现在的我?她从什么时候爱上了我?她爱的不是凌以礼吗?
我思绪一片混乱,初心却未变,固执地再次开口:“我不是你的良配。”
“你是不是我的良配,是我的感受。我愿意,我心甘情愿,我甘之如饴,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呢?为什么你要妄自菲薄呢?就因为你没有了过去吗,我不介意,我真的不介意。”
她心情激动地说道。
“如果我不爱你,一辈子都无法爱上你,你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吗?”我残忍地反问道。
她霎那间变得如同一个失了魂的木偶,双眼空洞无神直视着我,脸色变得惨白,放在餐桌上的双手交叉紧握着颤抖着。
我太残忍了。
我的喉咙里含着咸咸的水,那是眼睛里未流出的泪水被我强压进了喉咙里。
“小金鱼,没有爱的婚姻,对两个人来说都是折磨,对我如此,对你更如此。我不希望到最后,我们因爱成恨,趁现在未深陷的时候,说结束,对你,对我都好。我们依然可以做最亲密的朋友,你永远都是我的小金鱼,我永远都是你的以礼哥,你有什么事情我一定义不容辞,你有需要我一定随传随到。我,承诺,这一生都会守护你。”我郑重而慎重地许下了守护一生的诺言,分量应该很重了,除了给她爱,我可以尽我所能对她付出。
她的瞳孔微微抖动了,被我的分量十足的承诺动容了,不爱就是不爱,没有心动的感觉就是没有,任凭你如何勉强、如何强求、如何要解释,他的心不会因你而多跳动片刻。
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爱。
这样的爱,无我,你才能变回真实的你;
这样的爱,有你,却不是真实的你;
这样的爱,放你,方能成就你。
凌以礼,我放手,让你解脱,我放弃,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