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世界之外
陆微尘的目光，挪到房间中央的黑盒子那里：“我之前说，这是隔音器，忘记告诉你们了，它能够干扰a—135信号波。”
a—135，就是零号机所使用的信号波段。
陆微尘快步走到计算机旁边。
零号机用它无机质的眼睛盯着她，试图从中分析出她的行为逻辑。
——其实这样也没用。
它早就分析出应该怎么对付陆微尘了，陆微尘这个人真的不难懂。
但是一力降十会，只要它没有斩草除根，陆微尘永远都会在它意想不到的地方还击。
零号机的资料库里，某一世。
那一世他们的任务完成得非常成功。
陆微尘没有被拐卖去发达世界的国家，没有更好的科学环境让她发挥。
她被卖去了穷苦的、落后的f洲。
她年仅八岁，在零号机的暗中引导之下，当地人打断了她全身所有的骨头。
她就要死了。
只要她还没来得及绽放光彩，就死于非命，这场“游戏”就可以结束。
但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江锦清留下的暗门却再一次发挥了作用。
她留下的不止是暗门。
还有零号机的核心指令——保护人类。
多么稀松平常的指令，上辈子一百个智能里，九十九个都有这条指令。
可是江锦清将“人类”这个范畴，从单一的，狭义的本宇宙内人类。修改扩大至一切具有人类的生理机能和思想的生物——当然也包括附属宇宙的人类。
零号机被核心程序接管，在千钧一发之际，修改了世界线，救下了陆微尘。
它仅仅只是让她吊着一口气，然而她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依靠一张嘴，一口三寸不烂之舌，硬生生爬了起来。
动弹不了。她就指挥别的研究员，指导他们为自己做出全身的外骨骼。
那一世的b宇宙发展，甚至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快。
因为陆微尘伤了身体，活不了几十年，反而倒逼了她的大脑加速运转。
那一世，零号机元气大伤。
从那一次以后，零号机为了避免触发这条核心指令，再也没有直接对陆微尘下手。
同时它的拟态人格，也再次刷新了对陆微尘的认知。
越了解，越敬畏。
“哒哒哒——”
陆微尘在操作台前输入指令的速度太快，几乎不需要思考，一长串代码流淌出来，显露在黑色背景的屏幕上。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在做什么？”陆微尘漫不经心地看了零号机一眼。
她的神态稀松平常，就像是小孩子无聊了打打游戏之类的平常。
零号机抬头：“陆女士……母亲，您在做什么？”
它的数据库分析告诉它，她非常在乎父母亲情，所以它选择了更贴合两人身份，同时也更亲近的称呼。
陆微尘叹了口气：“我现在才这么大，你就这么叫我，说出去多让人误会——”
“那我应该……”
在零号机陷入思想，提出疑问的时候。
陆微尘按下操作台上某个按钮。
邢宇的身体骤然僵住，眼神再次失去焦距。
零号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你……”
随即只觉得整个后台的数据计算都停滞了。
“忘记告诉你了。”陆微尘捡起黑盒子，笑道：“这既是读卡器，也是计算机。那个黑盒子既是隔音器，又是干扰器，同时也是——你暂时的坟墓。”
之前愿意和这三个人说这么多话，只是为了吸引住零号机的注意，以便她的计算机收集零号机的信号波，随即反向解码。
……
零号机被她从邢宇的精神波中剥离出来，困在黑盒子里之后。
邢宇、陆瑞雪和云静姝三个人都疯了。
他们之前记忆全盘出现，是因为零号机的力量减弱。
零号机为了节省能量，没有为他们清除，而是将记忆寄存在自己的数据库里。
三人查看记忆，就如同老旧的计算机读取存储卡——零号机被剥离之后，这些“数据”在一瞬间，冲垮了计算机的磁盘。
简而言之，死机了。
陆微尘没有看他们。
她有些累了，整整一周都没有好好休息。
她拖着疲惫的双腿，打开门，冲外头等候的众人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解决了。”
随即倒头晕了过去。
……
“这次的事，真的谢谢小陆同志了。”
随春生的眼中仍存疑惑、惊惧、茫然和后怕。
在她的印象里，她从见到邢宇开始，所有的记忆都混沌起来。
她不记得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却从祝明珠嘴里知道，她被邢宇催眠了，认为自己爱邢宇爱得深沉。
“没事。”
林昭笛坐在长椅上，偏头露出一个小小的、静谧的微笑。
送走了随春生之后，她脚步轻快，回到病房。
陆微尘刚刚写完三十多页的报告，靠在床边休息，看到她进来，叫了一声：“娘。”
“嗯。”
随即，出门打饭的陆建民也回来了。
他们在病房里支起小桌板，一家三口围着坐下，低头吃饭的时候，偶尔会碰到彼此的脑袋。
他们都没有多说。
陆微尘不曾透露过自己的经历，林昭笛和陆建民则没有问过。
——还需要问什么呢？
只要他们一家三口一直在一起。能够触碰到彼此，能够感受到彼此的体温，能够从只言片语中知道彼此的心意——就足够了。
世界从来不是虚假的，人不是，感情更不是。
……
祝明珠和言唯安也陆续来过，他们神情复杂矛盾，沉重又轻松，用密封的文件袋装走了陆微尘写下的报告。
然后在三天之后，送来了一封信。
陆微尘打开看了，里面只有一句诗。
字迹遒劲。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王昌龄《从军行》）
她的报告里，说出了阴谋与世界的真相，说出了千疮百孔的宇宙和外部的隐忧。
而他告诉她。
你是我们的人。
他们，是即将来犯的外敌。
我们要身披盔甲，枪挑黄沙，不破外敌，无以为家。
陆微尘说：“娘，我们回临阳县之前，先去看看招娣吧？”
“好。”
陆微尘收好信封，扭头，看向窗外。
她的眼中是是满天繁星。
以及。
世界之外。
（第一卷：世界之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