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互相制衡
这日早朝,彰明皇帝坐在金銮殿上,大太监程得忠高喊道:“有本早奏,无事退朝!”
太子站在皇帝旁边,对靳太尉使个眼色,让他出来状告韩子霄谋反。靳太尉老奸巨猾,他知道兹事体大,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不能亲自出面。于是,他对顺天府尹狄儒使个眼色,让他挑头。
狄儒无奈,自己想往上爬,就得当枪头。
他从众臣中出来,跪在地上说:“启奏皇上,臣接到举报,说韩子霄和乔丞相秘密运输了一批大炮藏在牛头山上。没有皇上旨意,又没有兵部文书,他们擅自将大炮运往京城意欲何为?这分明是造反!请皇上速速拿下韩子霄和乔显昌!”
乔丞相大惊,他什么时候和韩子霄运输大炮了?他看着韩子霄,不知道他搞什么鬼。
彰明帝也吓了一跳,两眼珠子瞪得老大。
邵泽威叉着腰望着他,娃娃脸上带着奇怪,不知道他为啥这么做。邵泽威唯恐牵连到白沐雪,担心地皱着眉头,咬着小嘴唇。
韩子霄淡定地出班奏曰:“皇上,顺天府尹诬陷臣和丞相,他说这话可有人证物证?”
“有!韩子霄的部下刘方正就是人证,如今大炮藏在牛头山中就是物证!”狄儒高声说。
靳太尉捋着胡子,满意地点点头,又阴笑地看着乔显昌。
乔显昌正欲辩解,太子说话了。他道:“父皇,今个五更时分,儿臣命锦衣卫全部出动,将卢朝阳等人在牛头山抓获。大炮也扣下了,有御林军看管!”
韩子霄说:“请皇上把刘方正和卢朝阳带来,当着众人的面说清楚!”
彰明帝颔首说:“带两人进来!”
他们早被太子的人绑了押在外面,就等着一举置韩子霄和乔丞相于死地。信亲王站在那里满脸疑惑,他一会看看乔丞相,一会看看韩子霄。难道自己的心腹和韩子霄暗中联手了?
乔丞相想出面解释,信亲王摇摇头让他暂且不要妄动。
刘方正和卢朝阳被带上大殿,全身五花大绑着。
彰明帝问:“刘方正,你说韩子霄谋反可有此事?”
刘方正看看狄儒,狄儒对着他点点头。
刘方正高喊道:“冤枉啊,臣是被顺天府尹狄儒屈打成招的!他用酷刑逼供,还唆使太尉抓了我的家人,胁迫我诬陷韩子霄和乔丞相。他说乔丞相是太尉死对头,他奉太尉之命扳倒丞相,好让太子独掌朝局。真正有野心的是狄儒和太尉。至于太子有没有参与,还请皇上明察!”
狄儒大惊,指着他说:“你敢翻供?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刘方正哭道:“你刑讯逼供,太尉又抓了我的家人,我能不按照你说的做吗?今日幸好见了皇上,我才能伸冤!”
彰明帝面色阴沉,狄儒跪在地上忙说:“皇上,此人翻供,他有口供在此,请您过目!”
彰明帝才不看口供呢,他斜眼瞅着太子。
太子说:“此人翻供不要紧,幸好还有物证。三十架大炮就扣押在牛头山,儿臣让人运来一架,父皇可到午门观看。有此证据,卢朝阳,你也想抵赖不成?”
众人都齐刷刷看着卢朝阳,他非常淡定地说:“我早给锦衣卫的人说了,这批大炮是兵部调来的,他们偏不听,非得诬陷韩都督和乔丞相。皇上,请您给臣松绑,我让您看看兵部的公函!”
彰明帝下令松绑,两人被解开绳子。
卢朝阳从怀里拿出一纸公文,上面盖着兵部大印,他高高举起说:“接兵部军令,调集大炮前往山海关。因为还要押送粮草,暂将大炮放在京郊,到时一起启程!”
太子、太尉和狄儒都呆了,他怎么会有兵部公函?
彰明帝望着兵部尚书黄新念问:“黄尚书,兵部可曾调大炮入京?”
黄新念出班跪地说:“回皇上的话,臣接到山海关总兵窦怀成的报告,说突厥随时入侵,希望朝廷能给三十架大炮御敌。于是臣就发了公函,委托督军府将大炮调入,暂时放在牛头山上。准备本月底,和粮草一起运往山海关!”
“你为何不奏报给朕?”
“臣奏报给了庄亲王,因为他管着兵部,只是不知道殿下为何没告诉皇上?”黄新念看着庄亲王说。
庄亲王出来,剧烈咳嗽一阵道:“儿臣本打算亲自告诉父皇的,只是这几日病了,染上了风寒,唯恐传给父皇,所以没敢面圣。又因为军情紧急便同意了兵部所奏,事后写了折子,送到通政司。不知道通政司为何没呈交给丞相和太尉?”
彰明帝道:“通政司的人出来答话,庄亲王写的折子呢?军情紧急,你们也不给内阁和枢密院过目?”
随后一个人出来跪地说:“通政司参议尹东,回皇上话!庄亲王确实写了折子,但写的是密折,没有人知道是军情。按照流程,臣交给了右通政,右通政交给了左通政,左通政给了通政使。通政使大人看是王爷写的密折,不敢擅自拆开,便送到了中书监!不知道中书监为何没给皇上?”
彰明帝又看着程得忠,程得忠呆了,这事怎么砸到自己头上了?
皇上说:“程得忠,中书监乃内廷机要,归你掌管。你是内相,庄亲王的密折你看过了?为何不奏报给朕?”
程得忠懵了,什么时候送来的密折,自己完全不知道啊?
他忙说:“按照规矩,密折应先送给中书监舍人,然后再奏报给奴才!中书监舍人出来答话,你们怎么当差的?”
于双喜跑出来跪地说:“密折昨个送来的,奴才也无权拆阅,不知道是军情大事,就耽搁了一天。今日早上送到了程公公案前,想必他伺候着主子万岁爷上朝,还没来得及看!”
彰明帝简直要气昏头了,这流程走得真让人无语。
“程得忠,你速速将奏折取来,看看有没有?”
程得忠忙一溜烟跑回自己的值房,果然看见在一堆奏折最下面有个信封。信封贴着封条,盖着庄亲王印章。只见信封上写着:儿臣庄亲王恭请圣安,并奏兵部事。
他叹口气,这封面写得真有水平,到底是请安还是奏事?怪不得这些人不着急。
他赶快回来,将信封呈上。
彰明帝撕开信封,从里面取出奏本看了一遍,怒道:“庄亲王四月十八号上的折子,你们给朕拖了五天!”
程得忠跪在地上请罪,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庄亲王忙出来打圆场说:“父皇,这事不怪程公公,是儿臣的错!本来这折子应该直接送给中书监的,想必是儿臣手下弄错了,将折子送到了通政司。如果不是在通政司耽搁,中书监早就呈上了!”
于双喜也请罪说:“这事不怪程公公,是奴才大意,没有放在心上!”
彰明帝叹口气道:“原来是走流程耽搁了,确实没有擅自行事!那这三十架大炮运往京城也合情合理了,狄儒,你怎么说?”
狄儒慌了,太子和太尉这才发现中计了,没想到庄亲王竟然暗中配合韩子霄。太子恼怒地看着庄亲王,这个阴险老三,竟然摆了自己一刀。
信亲王松了口气,示意乔丞相出面攻击靳太尉。
他忙出来,摘下七梁冠说:“靳太尉不分青红皂白,竟然指使狄儒诬陷臣,请皇上为臣伸冤!今日如果不洗刷臣的清白,臣只有辞官!”
韩子霄也摘下乌纱帽说:“臣刚当上亲军府大都督,对皇上感激涕零,忠心不二。就因为下属刘方正打了靳太尉的儿子,太尉就指使顺天府尹诬陷臣和丞相谋反!既然如此,臣愿意辞去大都督之职,自请下狱受审!”
乔丞相一愣,韩子霄的话提醒了他,司法机关都是他的人,还怕受审吗?
他也说:“臣也愿意自请下狱受审!”
果然,信亲王出面力保自己的心腹了。他说:“父皇,既然韩子霄奉了兵部军令调大炮入京,那就不是谋反。只不过奏折耽搁了,父皇没有及时知道而已!狄儒借此事诬陷大都督和丞相,背后必有人指使。况且此事还是因为刘方正殴打了太尉儿子引起的,挟私报复也是有可能的!儿臣奏请将狄儒交三法司会审,查个水落石出!”
太子呆了,他站在一边不敢吭声。靳太尉脸色煞白,转眼间自己竟然成了诬陷。
庄亲王也出来附和说:“四弟所言甚是,应该交三法司会审,诬陷朝廷重臣谋反,这分明是清除异己,妄想独掌朝局。诬陷的人想谋反才是真的!”
端亲王一看太子头号心腹靳太尉要完蛋了,自己也应该踩上一脚,出出胡克基被灭门的窝囊气。
他跪地说道:“请皇上下旨,立刻让靳太尉停职反省,然后将顺天府尹狄儒下狱会审!否则,任由小人诬陷,朝廷正气何在?”
朝廷清流开始上马了,都察院的人马上弹劾说:“臣等愿联名弹劾顺天府尹狄儒,此人贪污受贿,滥用私刑,应当立刻拿下!”
国子监的人更是嗷嗷叫:“小人畏威而不畏德,说的就是狄儒这种人!为了朝廷纲纪,为了天理人伦,一定要将这种诬陷丞相,讨好太尉的人抓起来!如果太子也庇护这种小人,那么将来何以面对臣民?何以面对列祖列宗?”
太子战战兢兢,他闭上眼睛,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彰明帝冷笑说:“靳太尉停职反省,顺天府尹狄儒交三法司会审!御前侍卫,拿下了!”
邵泽威出来,高喊一声:“来人,拿下!”
带刀侍卫将吓坏的狄儒拉走了,靳太尉只得摘下帽子,颤颤巍巍地离开大殿,失落地回家反省了。
“退朝!”彰明皇帝说道,站起来转身走了。
一场权斗风波暂时告一段落,太子势力完败。
不久,那批大炮顺利地送到了山海关,窦怀成白得了一批武器,高兴地将庄亲王一顿吹捧。庄亲王知道这是韩子霄的功劳,也不便说什么。
再说信亲王那边,他们掌握着三法司,如今靳太尉想借机拉下乔丞相,他们岂能善罢甘休?
很快,在信亲王和乔丞相指使下,狄儒熬不过三法司的折磨,很快就承认了结党营私、诬陷重臣的罪名。为了不被杀头抄家,他在三法司指使下一口咬死靳太尉。
靳太尉在家里气得咬牙切齿,暗中向太子求救,太子也不敢出手,只能干着急。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将结案证词提交给皇上。彰明帝看过之后沉思许久,下令将狄儒斩首,靳太尉罢官夺职。他并不想杀了靳太尉,还要留着他将来重新起用。
信亲王和乔丞相非常清楚,皇上这是留着后手呢,不想看到自己的势力做大。果然,靳太尉罢官后,皇上马上下令黄新念出任太尉。黄新念原是兵部尚书,在乔丞相手下当差,如今被火速任命为太尉,就因为他是庄亲王的人。这样朝局又实现了平衡,太子一党失势,庄亲王的人被扶植起来制衡信亲王。
彰明帝这一手很老练,韩子霄看在眼里,佩服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