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自由的蝴蝶

“他呢？”有人指着毫发无损的苍星。

大祭司道：“他可不是一般的恶魔，要多烧他几天才行，大家不用担心，教堂一定会除掉恶魔！”

神职人员又往火中扔了几梱荆棘，大火燃烧着，火焰冲天，苍星已经不能透过火的缝隙看清外面，他困在火中，手指还没触上火苗，火苗便往后撤。

他和火之间隔了一层薄薄的屏障，这个屏障阻隔了一切对他的伤害。

黑雾穿过层层火焰，在他身侧盘旋，最后化作无数根针，扎进他的脑海，进入他的身体。

一个月前，恶魔的种子在他的灵魂上寄生、扎根，疯狂地汲取他身上的力量，获取养分。

此时，他能感受到恶魔种子扎根在他的灵魂里，开出黑色的五瓣花。

化作针的黑雾涌入黑色五瓣花，黑花如同一个地狱深渊，吸收着一切恶，成了一朵恶之花，蛊惑他去杀戮。

邪恶扎根于他的灵魂，他受罪恶驱使，恶之花是成为杀戮天使的前奏。

他撕扯着金网，杀戮欲望在心底翻滚，手中淌出的血液滴在金网上，竟然开始腐蚀这个圣器。

黑蝴蝶从天边飞来，飞入火中，它们落在他的身上，与此同时，金网彻底被腐蚀，他从火中走出来。

大祭司彻底慌了，他再次吹响号角，但是，圣物已经被苍星销毁，就算大祭司再怎么吹，也没有东西能捆住苍星。

恶之花不断蛊惑苍星去杀戮，苍星站在广场上，广场上的每个人似乎都带着香气，这种香气诱惑他撕下他们的头，让他癫狂，理智丧失，成为杀人机器。

雪花飘飘而下，落在他的脸上，冰冷的触感让他唤回一丝理智。

广场上的护卫持着武器，包围着他，大有他一动就动手的架势。

他趁着此时还有理智，化成蝴蝶，飞离广场，黑蝴蝶包围着他，抵挡了寒风、冰雪，他在空中飞舞，久违地感受到自由。

他不是菟丝花，也不是金丝雀，他是自由的蝴蝶。

暴风雪中，他飞越高高的建筑，心中的暴虐得到了喘息的空隙。

他漫无目的地飞翔着，不知不觉来到无人的郊外，那里矗立着一栋小木屋。

他突然想起糜饵，那个很小的精灵是天使游戏的系统，为他找了一间小木屋，之后说他完成任务后，便会来找他。

通过三阶天使游戏，玩家便能成为天使。

目前正是天使游戏第一阶：阻止末日。

他停了下来，落在木屋前，化成人形，周身的蝴蝶翩跹，他微微抬手，便有蝴蝶落在他的手上。

雪飘在蝶翅上、他的手上，而他的手上不知从哪沾染上了血，蝴蝶的黑、雪的白、血的红，形成丰富的对比。

他喃喃：“阻止末日？”恐怕他就是给这个世界带来末日的人吧。

大雪纷飞，纯白的血洗涤着这个世界的罪恶。

三日后。

苍星坐在河边，他舀起水，冷水打湿了脸，让他清醒不少，这三日来，灵魂内的黑花时刻蛊惑他去杀戮，他的理智摇摇欲坠。

他打算和艾丽娜、家明葵道别，自家人死后，他们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交好的人。

之后他就要前往一个绝对没有人类的地方，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因为黑花的蛊惑而成为杀戮机器。

裹上厚厚的斗篷，他悄然上路。

他来到那条专卖面包的街道，在艾丽娜的店里做学徒的那月，面包街每日都人潮拥挤，今日却有些奇怪，几乎没有人，反而到处可见护卫。

一见到护卫，他的心咯噔，教堂一定在寻找他，而他这三日光是对抗恶之花的蛊惑已然分身乏术，根本没有意识到教堂可能会去艾丽娜店里寻他。

他隐去了身形，避开巡逻的护卫，迅速到达记忆中那家温馨的甜品店。

只见两具尸体挂在店前，记忆中，艾丽娜皮肤很好、皮肤细腻，此刻，衣服已经被扒去，裸露的身上满是尸斑。

艾丽娜的旁边就是小女孩，可爱的小女孩也被扒了衣服，满身都是鞭伤。

两具尸体下，站着两位护卫，他隐去了身形，哪怕站在护卫们面前，护卫们也看不到。

护卫一：“大祭司杀了她们，苍星真的会出现吗？”

护卫二：“可能吧……我觉得大祭司太残忍了。不应该为了抓苍星，就杀了仅仅只是认识苍星的她们。”

护卫一：“苍星杀死了彼得神父，甚至还杀了我们的教皇陛下！她们收留了越狱的苍星，难道就没有错吗？她们最大的错误就是因为心软，收留了苍星！”

苍星已经听不清护卫们后面的话，他望着她们的尸体，心中翻滚着痛苦。

是他的错吗？

如果她们没有遇上他，就不会死，现在还能开着甜品店幸福地活着。

就是他的错。

真正错的，难道不应该是大祭司吗？不应该是滥杀无辜的人吗？

可是，他也是滥杀无辜的人啊，在屠戮莫尔顿家族那天，他也杀了很多无辜的护卫、侍女。

他是恶魔。

自我厌弃达到顶峰。

两个声音在他的灵魂中挣扎，就像天使、恶魔在耳边争吵。

恶魔：“错的不是你，如果你不屠戮莫尔顿家族，他们一家族还会残害很多无辜的少年少女，莫尔顿家族的护卫、侍女是莫尔顿家族的帮凶，如果不杀了他们，就不能彻底毁了莫尔顿家族。”

天使：“无论如何，你终究杀人了！你满手鲜血，你浑身罪孽，你是恶魔！”

天使：“天使不会杀人，只有恶魔才会杀人！”

恶魔：“这世上没有至善的天使，纯洁的、没有一点错误的天使是不存在的，你应该悦纳自己。”

恶之花加入进来，花上缭绕的黑雾说道：“不要在天使、至善中挣扎，彻底的堕落才是解脱。去杀戮，抹消一切对你不利的、陷害你的、试图击垮你的。”

恶魔：“苍星，你很强大，不要桎梏你的力量，让你的力量颠覆这个世界，错的可以变成对的，对的可以变成错的。”

天使：“不！真正的力量不是来颠覆这个世界的。而是让真正的正义、真正的真相亮在世人面前，去守护对的、善的、真的。”

他被吵得不行，他只想离开这里。

他去了第八日学校，他想见见家明葵，那个笑起来像葵花一般温暖的男孩，他的眼睛清澈透亮，整个人纯真得如同一张白纸。

一到第八日学校，便隐约听见哭泣、惨叫声。

他路过一条吃着生肉的黑狗，迅速到达阁楼，阁楼里乱作一团。

一楼小厅里，神职人员压着女孩，胡作非为着，女孩挣扎着，痛苦着，但她根本没有力量抵挡一个成年人的桎梏。

二楼更乱，房门大开，好几个人纠缠在一起，人体丑陋不堪，现出最原始的欲望。

苍星逃也似的离开了阁楼。

他终于明白了神职人员对他说的话：\孩子，你要学会适应教堂的一切，麻木不仁，阿谀奉承，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来。\

他走到外面，几个少年围在一起说话，其中一人看向阁楼，麻木道：“他们也开始经历我们刚来第八日学校时经历的一切。”

另一人道：“我记得，我当时被阿德神父上了。”

第三人轻声道：“真可怜啊。”不知这句话是说阁楼里的人，还是他们自己。

“这次来的新生里，有个叫家明葵的，被拿去喂狗了。”

这么残忍的事情落到其他几位少年耳中，不知是见证了太多这类惨案，还是因为他们是冷血的人，他们竟只是短暂地感慨了一阵。

“为什么他会被拿去喂狗？”

“还能因为什么，宁折不挠，不愿屈身他人身下。”

“他应该听话，神父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我听说，他是活着拿去喂狗的，那狗饿得狠了，直接咬中他的肚子，把肠子都扯出来了。”

“比罗邮好，罗邮可是拿去油锅炸了。”

“我们应该听话，不要违逆神父，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活下来。”

接下来，是无尽的沉默。

苍星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身体比意识先一步行动，他找到那条黑狗，黑狗啃咬着骨头，那骨头竟是个头骨。

已经吃干净了。

他瞪着那头骨。

他实在不相信看到的、听到的一切。

小时候，曦、苍嘉澍的教育，就连教堂的教育，都从未说过这类恐怖的事情，他只知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如果他回到过去，告诉小时候的自己，现如今自己看到的一切，小时候的自己一定会说是假的。

可是，曦、苍嘉澍、妹妹的死，莫尔顿家族的存在，又证明恐怖的一切完全可以发生。

他抢走头骨，触摸头骨，他看到了家明葵的记忆。

美丽温柔的母亲、强暴母亲的父亲，家明葵为了想要变得强大保护母亲，才接受天使信封，进入第八日学校，却看清了第八日学校的真面目不过就是权贵的享乐场，遂想要连夜逃走，却被神父发现，最后送去男爵那，因为伤到男爵，而活生生喂了狗。

家明葵的人生就这么结束了。

艾丽娜、小女孩也死了。

该死的没死，还好好活着，不该死的，却死得凄惨。

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刻，他觉得天使、恶魔都说的没错。

要去颠覆这个世界，要让真正的正义、真正的真相亮在世人面前，去守护对的、善的、真的。

在面对披了人皮的恶魔时，要成为比恶魔更恶的存在，才能报仇，这个世界才能改变。

没有坐下来对话的和解，只有生死的报复。

他现出身形，第八日学校内行走的神职人员立时发现了他，他们神色恐惧，还没做出任何动作，已经尸首分离，蝴蝶落在他们的尸体上，汲取血液。

苍星收回手，身侧的蝴蝶落在他的手上，吸走了他手上的血。

他来到阁楼，杀死了所有神职人员，他们裸露着肮脏的身体，到死还在咒骂着他。

血洗了第八日学校后，教堂的护卫才姗姗来迟，他们看见所有的神职人员都已死亡，尸体堆积在天使“雕塑”下方，血流成河。

而罪魁祸首就站在尸山的前方，像是等待多时，他全身是血，白发上的血如同瑰美的血花，面颊带笑，有着天使容颜，恶魔心肠。

护卫们皆看痴了，蝴蝶乍飞，蝶翅化刃，割裂喉管，苍星穿过倒地的护卫，直取大祭司的喉咙。

大祭司没有护卫的保护，同时，唯一的圣物号角对苍星无用，大祭司自知将死，他愤怒道：“你这个恶魔！来啊，杀了我！”

苍星有一瞬间的困惑，为什么大祭司一脸刚正不阿，好像自己是一个慷慨赴义的英雄。

叶暄月的父亲就是大祭司，大祭司靠和恶魔做买卖，将两个女儿堕入地狱，才获得大祭司的位置，他身为大祭司，对叶暄月视而不见，放任女儿被男爵玷污，最后竟活活烧死自己的女儿。

在大祭司心目中，地位、权力比什么都重要。

“叶暄月是你的女儿，”苍星说，“你为了权力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大祭司冷笑一声：“要杀就快点杀。”

苍星也不想废话，结果了大祭司。

大祭司死后，圣舟教堂内还活着的神职人员再不敢反抗，纷纷跪地求饶。

苍星：“你们教皇的尸体在哪？”

神职人员毕恭毕敬地领着他去了，教皇躺在装饰了鲜花的板上，权杖放在教皇的身侧。

苍星握住权杖，这代表教皇地位的权杖并不重，银质的权杖冰凉，就像握着一块冰。

他摩擦手指，指尖出现火苗，火苗扔在教皇尸体上，轰的一声，火苗瞬间蔓延教皇全身。

他转过身，面向着剩余的神职人员。

神职人员见状，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他们只能跪地，对着少年高呼：“教皇陛下。”

他回到天使“雕塑”下，“雕塑”的心脏在流血，红色的血划过金色的箔衣，滴落在地面，染出鲜艳的血花，像是绽放的血莲。

血液湮没进土壤，在抚慰地下的亡魂，那些被迫害的少年少女们。

他杀死了大祭司，大祭司的记忆早已进入了他的脑海。

第八日学校残害了不少少年少女，这些少年少女的尸体就埋在地下，怨气堆积。

教堂为了让亡魂息怒，便设立了天使“雕塑”，用“雕塑”的血抚慰那些被他们迫害的少年少女的亡魂。

而天使“雕塑”又是从进入第八日学校的少年少女们当中选的，少年少女们还真的以为被选中后，能成为天使，事实上，却成了息怒亡魂的工具。

揭开了这个世界里的教堂的真面目，他终于可以回答小时候的问题。

“信仰是为了什么？”

盖理医生曾说：“在这个政教合一、贵族统治的世界里，对于上层统治者来说，信仰是维护贵族统治的工具，他们利用信仰稳固政权、牟取私利。”

盖理医生认为，信仰是为了统治。

小时候，礼拜堂的神父总说人是有罪的，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赎罪。

那时的他非常不认可这句话。

不是所有的人都有罪，他的父母、妹妹就没有罪，父母之所以信仰，是为了心中的善。

但如果从教皇、大祭司、阿德神父、彼得神父这类人的角度来看，他们一生罪孽，日夜怕着被自己陷害的人讨债，这类神职人员为了让亡魂安息，还立了天使“雕塑”让它们息怒。

信仰是为了减轻这类人心中的罪孽，正如无罪的人不需要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