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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九章、我要跟你走

大雨笼罩了这瓦兰斯大陆岛的全境,谢里曼与塞露被困在了一个叫做椿叶城的地方。

这是一个被王师屠过的城市,连续的大雨让这里刚建起来的棚户东倒西歪,那些残喘着的人们在歪斜的棚户里瑟瑟发抖。

这里缺乏食物,缺乏柴火,缺乏衣物,唯一不缺乏的就是从天而降的水。

谢里曼二人住在一栋相对完整的房子里,这里没被烧掉的唯一原因是因为它是石头的。

它的原主人是一个在瓦兰斯投机倒把的行商。

王师到来之前,他携一家老小逃到了大陆岛边缘城市,将这里的老管家与房子一起丢在这里等待自己的命运。

谢里曼在钻进这栋房子时被里面的景象吓了一跳,一个个枯瘦的脸庞睁着无精打采的眼睛,在黑乎乎的光线下盯着自己。

“别给了,这点东西不够他们分的,而且再给咱都没得吃了。”

塞露的手停下了,她看着那已经见底的米袋子,直皱眉头。

“至少给孩子一些啊……”

“除非你直接塞进他们嘴里,不然就算是你给了也会被那些饥饿的大人抢走。”

谢里曼也饿,但他只能抽烟,尽可能的节省口粮。

塞露沉默了一会,拿出小锅,点上茶炉,开始煮稀粥。

“直接喂给孩子就直接喂给孩子吧……”

谢里曼挠了挠脸颊,通过窗边看着那灰蒙蒙的天空叹了口气。

“你也得吃点,这是命令。”

塞露点头,二人沉默了好久,直到锅子咕嘟咕嘟的冒气泡,直到稀粥的味道飘了出来。

那只有半扇门的门口挤着一堆脑袋,甚至有人伸手,但没有人试图进来硬抢。

他们已经见识过那力大无穷的男人是怎样痛殴夺食者的了,他们虽然饿,但还没到失去理智的那种程度。

塞露冲着人群招手,两个抱着小孩的女人走了进来,你一勺我一勺的往孩子嘴里喂着粥。

孩子被烫的哇哇叫,但这两个女人像是陷入了某种竞赛一样,不顾孩子痛苦的往孩子的嘴里塞着。

这种你多吃一口我就少吃一口的竞赛很快就结束了,因为那口锅子是方便旅行露营带的,本来就很小,塞露还称出一碗递给了谢里曼,剩下的就更不多了。

而谢里曼没有去喝那碗稀粥。

“不是让你喝了吗?赶紧的。”

“噢……”

塞露跪坐在谢里曼旁边,像只温顺的小猫一样吸溜着粥。

谢里曼冲着门外挥胳膊,大喊:“今天就到这里了!都走吧!”

良久之后,塞露那碗粥还没喝完,她捧着半碗粥递给谢里曼,谢里曼叹了口气,吸溜吸溜两口就喝了个干净。

看着收拾东西的塞露,谢里曼有种贫贱夫妻的感觉,这让他错愕不已。

但当他冷静下来看塞露的时候,那种已经不自觉在心里打起分来的想法更是让他惊讶。

“不,她太矮了……小孩会长不高……哎不对我想这些干什么?!”

他强迫自己把头转向窗外,可他最终还是在塞露窸窸窣窣的收拾声中问出了那个藏在他心中很久的问题。

“当时在西索王国的鹿角城,有个掉进井里的小孩,是你杀的吗?”

“不是我杀的……”

塞露的话声音很小,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但是我丢进井里的。”

“啊?既然不是你杀的,那你把他丢井里干什么?”

“他喝醉了,从城垛上掉下来摔死了,我之所以把他丢进井里,是因为那里容易被人发现。

虽然我没杀他,但我的目的是复仇,他的父亲是个刽子手。”

眼看塞露的声音越说越小,谢里曼恨不得给自己俩耳光,本来就雨天心情不好,干嘛提起以前那些烦心的事啊。

为了应付那尴尬的沉默,谢里曼一拍大腿,说:“来吧!学数学吧!”

塞露苦着一张脸,从她那大挎包里极不情愿的抽出一个本子和铅笔头。

“来,昨天我们讲了在直角三角形中直角边等于斜边的一半,你还记得这一条我们是怎么推断出来的吗?”

塞露懵懵懂懂的点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学这玩意。

“那好,来证明一下吧。”

塞露低下头,她不知道怎么证明,窘迫的抠着铅笔。

“那个……”

“怎么了?”

“如果你找到了回去的办法,我要跟你一起走。”

谢里曼愣住了,他不知道话题是怎么从直角三角形直接跳到这里的。

“这不是请求,我就是要跟你一起走。”

塞露的语气跟所说内容完全不符,那语气压根就是在请求。

“啊……不是,你等一下。”

塞露看着谢里曼,她在对方的灵魂中完全没看到自己想要的形状。

恼羞成怒是什么感觉她算是明白了,直冲脑门的懊悔让她恨不得跑出这栋房子,跑到天涯海角去。

“迟钝的家伙!”

看着踹飞了仅剩的半扇门跑出去的塞露,谢里曼恍然大悟。

蹲在门廊的塞露看着水滴溅在自己的皮靴上,脑子一片空白。

她后悔自己说出那些话,因为那些话说出口,关系就再也无法回到以前,她甚至连跟着谢里曼的理由都没有了。

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转了两个小时她都没去抹,她不敢,因为她怕抹掉这些眼泪就会有更多的眼泪涌出来。

脚步声从背后传来,塞露知道那是谢里曼,她看了一眼水花四溅的破败大街,她想跑,但心中有另一个声音让她停下来。

谢里曼默不作声的蹲在塞露的旁边,塞露重新低下头,往旁边挪了挪。

她知道,以谢里曼的脾气,他的拒绝将会是一段长篇大论,他会从各个方向理智的描述出跟自己走会遇到的困难,以及留下来能感受到的美好。

这种理性的分析是强大的,是令人难以招架的,是无法反驳的,一切都会被谢里曼说的顺理成章,仿佛世界都会沿着他说的方向去运转似的。

然而谢里曼却没开口。

当塞露睁开眼的时候,她看到谢里曼正拿着烟斗在地上写写画画,都是些自己不认识的符号。

“这是什么啊?”

“这叫字母,是我们那语言的基础构成,以后你数学课不用上了,先学这个吧。”

塞露的心里有一股暖意涌向四肢百骸,她朝谢里曼挪了挪,温顺的靠在了对方的肩头。

一束光灼穿了乌云,照在了破败的椿叶城,谢里曼与塞露双双抬头,温煦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脸上。

谢里曼啧了一声:“真是不会挑时候……我这刚写完……

行了,咱走吧?先去忙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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