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进山之路之古盐道往事（33）
果然如王大牙所说，哺恩堂门口挂着的那两盏昏黄的灯笼下，稀稀拉拉地，分散着好多长褂短袍的人。
这些应该就是那些害怕王大牙家属逃走的债主们。
杨崇武立马恢复到当初当兵打仗时一样，带着几个同样身手了得的兄弟，敏捷地避开了哺恩堂门口那一群蹲守着要账的人，绕到后院，相互配合着翻过高大的院墙，轻松地就悄悄潜入了哺恩堂货栈后院王大牙的家中。
院子里很安静，四周黑漆漆的，只有一间屋子的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
将手指蘸上口水，捅开窗棂格里的窗纸，杨崇武眯着眼看进去。
这间房是王大牙与王李氏的卧房，这个杨崇武是知道的。
此时的屋子里，一盏昏黄的油灯下，有一个面容姣好身材匀称的女子正坐在床前，一边悄悄抹着眼泪一边哄着孩子入睡。
仔细一瞅，那妇人正是王大牙的老婆王李氏。
原来，自打王大牙离家去找杨崇武后，债主们害怕王李氏也会带着两个女儿偷偷跑掉，那样的话，他们的钱都会打了水漂。
于是，他们便派来人员，不分日夜地死守在哺恩堂的家门口进行监视。
白天，王李氏无论去哪里，他们都会寸步不离地尾随在后；一到夜晚，他们就会把王李氏她们娘仨堵在家里，大门出不了二门迈不得。
王李氏每天着急上火，备受煎熬，加之王大牙出去那么多天了也不见回转，更没有任何消息，她心乱如麻，担心不已，但又不忍让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知道后跟她一起担惊受怕，所以就只能是等孩子们都入睡了以后，才忍不住偷偷一个人在屋子里默默地哭泣抹泪。
你高祖杨崇武掏出锋利的匕首，轻松地就拨开了门闩。
他示意留下一个人在门外望风，其它的几个人跟他一起快速闪入房中，随即返身又轻轻地将房门拴上了。
虽然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酣畅流利，但依然还是弄出来一些轻微的声响。
王李氏扭过头来，立马就发现了几个黑衣人。
乍一看见你高祖杨崇武他们几人黑纱蒙面一身黑衣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屋子里时，王李氏下意识地以为是来了小偷或者是强盗，又猜测是某个债主潜入了房中，欲用非常规手段来逼债了。
当这样的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时，只吓得王李氏张嘴就准备叫喊。
你高祖赶紧扑上去蒙住了她的嘴，轻声说道：“嫂子，是我！”
王李氏根本就看不清这个家伙是谁，依然吱吱唔唔地挣扎着。
“我是杨崇武啊！”你高祖赶紧又补上了一句。
王李氏半信半疑地盯着杨崇武，用手指了指你高祖蒙在她嘴上的手。
杨崇武先是揭开了自己的面纱，让王李氏看清楚了以后，才缓缓地松开那只蒙着她嘴巴的手。
王李氏见过你高祖杨崇武无数次了。
那时候，王大牙隔三差五就会把杨崇武请到家里来吃饭喝酒，王李氏也一直没有把他当外人。
此时，看见这个不争气把船开翻了把货物丢失殆尽的家伙时，她气不打一处来，劈头就说：“你！你！你竟然还敢到我家里来！”
她浑身哆嗦着，指着杨崇武责问道：“我们一家人家被你害惨了！要不是和你搞个什么船队，哪至于落到今天这个田地！？”
杨崇武没有理会她。
王李氏说完这话以后才发现哪里不对，是啊，怎么没有看见她们家当家人王力本呢？
她四下张望，急切地询问道：“我们家力本呢？他不是去找你去了吗？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杨崇武装作面色沉重地向即将抓狂的王李氏说：“嫂子，你不要急！先冷静下来，听我慢慢给你说！”
王李氏眼巴巴地看着神秘兮兮欲言又止的杨崇武，厉声喝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快说！”
“嫂子，那我就说了啊！但是，你可千万要冷静啊！”
杨崇武越是让她冷静她内心越是煎熬。
她脑子里又闪过许多不好的想法，最糟糕的就是她们家王大牙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现，她立马感觉自己万念俱灰，无论再发生任何事情，她都已经无所谓了。
她眼中满噙着泪水，强压住内心的悲愤，平静地对杨崇武说：“你说吧！我没事儿。”
“嫂子，是这样的！我力本哥有可能是急火攻心，一到老码头就病倒！我本来是想把他一起带回汉口来医治的，但你知道这舢板船颠簸得厉害，我怕他受不了这等折腾，所以就暂时让他留在了老码头。”
虽然知道这样骗王李氏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但你高祖杨崇武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还是尽量让自己说得真实一些。
“啊？！天啦！他现在的情形如何？”
果然，王李氏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闻言后依然身子一软，差点就瘫软在地。
杨崇武赶紧扶起她来说：“嫂子，你就不要多想了！是我力本哥让我专门接你和孩子的！他刻意强调说让你把家里能带上的金银细软全部带上，带着两个侄女儿和我一起去老码头和他汇合！”
王李氏将信将疑。
“主要是担心你一个柔弱的妇道人家，会顶不住那些穷凶极恶的债主们！”
“你赶快简单地收拾一下，带上娟子和盼儿，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晚了，就来不及了！”
或许是早就有过心理暗示，也或许是杨崇武表演的到位，王李氏这一次彻底地对这个信息深信不疑了。
她顷刻间花容失色，痛哭流涕。
虽然王力本大他十多岁，但也算是明媒正娶，婚后王大牙对她更是体贴入微，夫妻二人感情一直很好。
所以，伤心自然是无法避免的。
杨崇武见王李氏已经相信了，便敦促她说：“你就快别伤心了嫂子！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赶紧收拾东西走吧！再晚些天就要亮了！那时候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再说了，万一我力本哥挺不住一下子去了，你就连他藏银子的地方都问不出来了……”
王李氏戛然止住哭声，翻箱倒柜地好不容易收拾了几个包裹，杨崇武顺手接过来，又让两个强壮的水手将熟睡的两个孩子用薄被子包裹着抱上，一群人紧跟着王李氏从后门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穿街走巷，来到江边芦苇丛中的小船，乘着黎明前的鱼肚白将船划过集家嘴和龙王庙前，从汉江入江口进入汉江，渐趋就消失在汉江的晨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