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进山之路之神农架古盐道往事（72）
瘫软在地上的王大牙有气无力地用眼睛的余光看着杨崇武。
当杨崇武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地一个人从石门走出去的时候，他就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担心杨崇武受不了这一个接一个的沉重打击，会想不开而纵身从瀑布里跳下去。
那样的话，这支队伍将会群龙无首，彻底没有希望了。
当杨崇武蹲下去看那些石蛙时，王大牙也模模糊糊地看见了。
癞蛤蟆？！
王大牙的第一反应就是：那竟然是一只癞蛤蟆！
而且不是一只，而是好多只！
它们正亢奋地鼓着大眼睛粗壮的脖子一鼓一鼓地“??????”地叫唤着往洞内蹦跳而来。
王大牙顿觉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麻嗖嗖的。
“哎呦！”
他惊叫一声，一骨碌就从青石地板上爬起身来，飞快地躲在了其他几个依然还瘫软在地上的兄弟们后面，大声地叫唤着：“杨老大！快快快！赶快把那些疙瘩坨坨的东西赶走！别让他们跳进来！”
他甚至连癞蛤蟆的名字都不愿意说出来。
杨崇武诧异地看看王大牙，不仅没有理会他，反而伸出手去，信手就抓住了一只肥硕的石蛙，还放在眼前仔细地斟酌。
“哎呦！”王大牙不禁打了一个冷颤，绝望地蒙上了眼睛......
原来，王大牙从来都没有对别人说过，他在听说过母野人的那些骇人故事之前，最害怕的东西竟然就是蟾蜍，也就是癞蛤蟆了。
这一切都缘于他小时候的一些糗事。
王大牙是在江汉平原长大的，房前屋后到处都是河流湖泊，沟汊水塘。
水多，气候又温暖，自然就少不了蛇虫青蛙蛤蟆之类的东西。
那时候的人们都不吃青蛙肉，也不吃蛇肉，但却有人吃蛤蟆也就是蟾蜍肉。
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江湖游医跑到了王大牙的家乡，用几只十多年的老蛤蟆治好了村子里一个患哮喘病多年的老病号。
那一年，江汉平原的冬天北风凛冽，白雪皑皑，天寒地冻，特别的寒冷。
王大牙他们家里拢共也就一条棉裤，只能给每天出外干活的父亲穿，其他人就只能是待在家里烧稻草秸秆取暖或者是干脆捂在被子里不下床。
调皮的王大牙不信这个邪，穿着一条单裤，瞒着母亲偷偷跑出家去找村里的小伙伴们玩耍。
他们在结了冰的湖面上打雪仗，王大牙不走运踩到了薄冰处掉进了冰窟窿，一起玩耍的那几个小王八蛋也不地道，丢下他一个人不管不顾地都回家了，而且回家后都像没事儿人似的。
王大牙在冰冷刺骨的湖水里兀自扑腾，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爬上冰面。
在他父母打着火把呼喊着他的名字找到他时，他已经差不多冻成一根冰棍了......
接下来的那几天里，大牙持续高烧并伴随着剧烈的咳嗽，给他抓了几服药后，本来就一贫如洗的家庭更加捉襟见肘了，可他的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加重成了哮喘，每当咳嗽时，那浊气从他的肺管子里挤压出来后，似乎要穿过很长很长的布满密集丝网的管道，才能从口腔里喷出去，而且每次都会伴随着长长的哨音......
渐趋，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还不时感觉到胸闷和咳嗽，甚至于躺在床上都无法呼吸，只能半靠在床头上才能够勉强呼吸，而且不停地干咳。
多日滴米未进，小大牙瘦成了皮包骨，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随时都有可能会断气。
母亲哭干了眼泪，父亲急的干搓手。好心的邻居闻讯后跑过来提供了一个有用的信息，说村子里原来有个老哮喘，吃了一个神医开的药方，没几天就痊愈了。
父亲赶紧去找那位被治愈的患者，那位老太太说确实是有那么一回事儿。
她憋了半天才不好意思地说，哪里是什么神方？就是让我吃癞蛤蟆，而且是只去内脏不准剥皮的癞蛤蟆，越大越老的药性越猛，加一点鱼腥草、麦冬、桔梗、百合和川贝一起炖汤，连汤带肉一起吃下去。
“三五天就能见好？”大牙父亲半信半疑地问。
“哪里！三五只后开始有效，但如想治断根，吃上一两个月才可得！”老太太一提起这件事来就想干哕。
大牙爹也不太相信这浑身疙瘩的癞蛤蟆能够治病，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他也只好这样做了。
“唉！就当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大牙爹无可奈何地对她妈说。
可适逢隆冬，江汉平原上的癞蛤蟆全部都在深深的土洞里冬眠去了，到哪里去找这救命的药呢？
大牙的老父当夜回到家后就拿上镐头搂起袖子开始埋头在白雪皑皑的湖边河边水塘边就是一顿狂挖猛刨......
功夫不负有心人，那一晚上他就挖出来好几窝冬眠的癞蛤蟆，有时候一窝都有好几个，大小不一。
川贝太贵买不起，但鱼腥草麦冬桔梗百合这些东西，田间地头到处都是，挖回来一些，淘一淘，与处理好内脏但依然保留着浑身疙瘩与毒瘤的癞蛤蟆一起，在瓦罐里一阵敖炖。
如果不看这碗汤的内容，单凭它散发出来的香味以及吃下去的口感，与土鸡汤并无二致。
大牙的父母端着那一碗黑乎乎的汤，对病入膏肓迷迷糊糊的大牙说：“儿啊，喝点鸡汤吧！”
大牙在虚弱恍惚之间听说有鸡汤喝，立马强打起精神，张开了那张苍白无血的嘴唇。
当那香甜的汤汁顺着他的食道慢慢沁入，王大牙竟然感激地哭了！
他知道自己家里就那么三只母鸡，一只公鸡，母鸡都是用来下蛋换钱后买盐买火柴用的，而父母为了自己，竟然舍得把鸡杀掉......
想到这里，他觉得温暖无比，鼓励自己务必要多吃点，不要辜负父母的期望，争取早日好起来......
就那样，王大牙一连吃了好几天的鸡肉，喝了好几天的鸡汤。
有一次，他看着那黑色的蛤蟆皮问他母亲：“这鸡皮怎么这么黑呀？”
他妈看了他爹一眼，俩人顿了一下，异口同声地说：“这是一只乌鸡！”
不知道是因为那偏方确实有效果，还是因为别的原因，王大牙在喝了几天的“鸡汤”后，竟然神奇地好了！
虽然还有些咳嗽，也还有些口哨的尾音，但他能下床了，而且还产生了去找那几个当天抛下他一个人在冰窟窿里面独自挣扎的家伙们的想法。
“晚些时再去找他们！”大牙爹说：“先把身体搞好，雄壮一点了再去。”
他爹继续在冰天雪地里埋头挖癞蛤蟆，他妈继续骗他让他每顿都要喝鸡汤，这种日子持续了好几个月......
春暖花开，青蛙癞蛤蟆都出洞时，父亲瘦了一大圈，而已经喝了好几个月鸡汤的王大牙，哮喘病彻底好了，人也长得壮壮的。
自认为力量爆棚的王大牙决定要去找那几个不够义气抛弃朋友的家伙算账。
他们几个在河边野花盛开的草滩上拉开架势干了几个回合，对方竟然没有一个是王大牙的对手。
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要知道在此之前，王大牙总是那个被人按在地上摩擦的那一个可怜虫！
被王大牙打败了的一个鼻涕虫不服气，用衣袖擦去吊的很长的鼻涕，气冲冲地说：“老子今天回去后，也让我爹去给我逮癞蛤蟆吃！”
王大牙一听恶心死了，说你他妈真鸡巴恶心，还吃那浑身都是疙瘩的癞蛤蟆！
谁知道对面的几个小子听见他这话后就是一阵哄笑，叽叽喳喳地地说，你小子都吃了好几个月的癞蛤蟆了，竟然还说这话！
笑完以后竟然还齐乎乎地高喊：“王大牙，吃癞蛤蟆！王大牙，吃癞蛤蟆......”
王大牙这才知道，这几个月每顿都要连汤带肉吃下一大碗的“鸡汤”和“乌鸡肉”，竟然是他们平素里见了就感觉恶心的癞蛤蟆！
他顿时感觉到一阵恶心，肚子里一阵剧烈翻腾，“哇”地一声就将中午吃下去的东西全部都呕吐了出来.....
从那以后，王大牙一见到癞蛤蟆，第一个感觉就是浑身不舒服，每一个毛孔甚至连头发尖都在起鸡皮疙瘩，第二个反应就是恶心到干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