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巫山之行

再说罗曼柔。

派出所韩东平所长帮她们租用的这辆车是一辆老式的北京吉普切诺基。

这辆产自于上世纪90年代的四驱越野车，在刚推向市场时可谓是风靡一时。

可十多年过去了，这辆车早就风烛残年，原有的零件基本上都已损耗，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被改装过了。

三姓寨至巫山有两条路。

一条是穿越神农架再取道去巫山。

而另一条路线则是要途经上庸县柳林乡、竹溪县的向坝乡、陕西镇平县、重庆巫溪大宁河、灵巫洞，经过巫溪县城再行上百公里，方可抵达巫山县城。

罗曼柔爷爷的老家还在距巫山县城六十多公里以外的大昌古镇，一个名叫灯盏窝的地方；她母亲李月英的老家也就是罗曼柔嘎公嘎婆的家同在大昌古镇，名叫西包岭。

司机姓赵，三十多岁，身材高大，粗壮魁梧，祖上也是重庆的，在重庆巫溪。由于多年来，经常陪他父兄回老家省亲，所以这一条路他驾轻就熟。

赵师傅言语不多，看似凶悍却待人和善，沿途对这一家初次驱车出远门的人照顾入微，彬彬有礼，尤其是对罗曼柔的爷爷奶奶这两个高龄老人，一看就是一个有教养的人。

罗有福和李月英对这个赵师傅似乎很熟悉，对他很客气，与他说话竟然还带着敬语。

沿途全都是狭窄的山区沙子路。一会儿要上山，一会儿又要下山，忽上忽下；弯道还特别多，忽左忽右的，所以车速就不是那么快了，匀速三四十公里，力求稳健安全地到达。

沿途经过的许多地方，都留下了罗老爷子遥远的回忆，尤其是经过大宁厂的时候，他非要去当年的盐场看一看。

赵师傅二话不说就把车子准确无误地开到了那里。

眼前的景象却让罗老爷子大失所望。

早年间，他才二十多岁时，曾经在这里背过几次盐。

那时的大宁厂“一泉流白玉，万里走黄金”，处处都是南来北往的客商、驴车以及骡马，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而大宁河里也帆船云集，穿梭往来，夜明如昼。

大宁河对岸，当年商贾林立的七里半街，现如今早已人去楼空，四处都是断壁残垣，满目疮痍。

吊桥对岸吴王庙，已然没有了踪影；而气势恢宏、香火鼎盛的龙王庙则摇摇欲坠……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塌方，四处都是断瓦残椽。

罗老爷子唏嘘不已，说早知道这里变成了这个模样，还不如不来哩。

罗曼柔说爷爷您要面对现实。

时代变迁，很多当年曾经发挥过重要作用的地方比如说过去的军事要塞现在都已经没有什么实用价值了，自然而然就会慢慢被遗弃。

罗老爷子不同意这个看法。

他认为这一眼盐泉历史悠久，几乎与尧舜禹时代同步，而且在历史的长河中，为许多穷苦的人们提供了生活必需品——盐，是救过无数人的命的，而且也为无数人提供过挣钱、活命和养家的机会。

“所以，不应该让它就这样腐烂消失，那样的话就太可惜了”罗老爷子虽久居山野，却也忧国忧民。

从大宁河沿河而下，两个多小时以后，当车子驶入大昌境界时，罗老爷子又不镇定了。

远远望去，小镇依山傍水，绿荫掩映，青墙黛瓦，还是当年那么古朴，那么别致。

城门外，是幽深碧净、清澈明丽的大宁河。

古城墙犹在，朝阳门、永丰门、通济门竟然也还保存完好，尤其是南门通济门口那棵黄角树，当年还只是一棵小树秧，而今早已长在了南门的城墙里，虬根盘旋，枝叶茂盛，根须扎入城墙，成了“墙中树”。

想当年，这里是大宁河中游重要的药材和山货的集散地，商贸兴盛，文化繁荣。

时光穿梭，几十年过去了，这里已经成了旅游胜地，被誉为“中国最美的袖珍古城”之一。

城里温家财主“温半城”的温家花园依然翘角飞檐，古朴优雅，城中的青石条古道，温润光滑，浸润着岁月的沧桑。

罗老爷子挽着老伴，步履蹒跚地从这些街道走过，不由得想起自己孩童时代在这里度过的为数不多的宁静岁月。那时候，他会拿着铜板在这些街道上撒了欢地奔跑，去卖他喜欢吃的杂糖、雪枣及出名的大昌月饼……

而后的几天，赵师傅就带着他们一家五口人奔走于各个街道和村落，去祭了祖，拜访了亲戚，追古抚今，好不快乐！

罗家的亲人要么在早年间搬走了，要么就已经不在了，能够找到的不多。不几日就已走访完毕。

而李月英虽然父母已经去世，但她姊妹七个，分布在巫山的各个乡镇，跑来跑去还需费些时日。

罗老爷子及老伴虽然故土重游，心情舒畅，但无奈年岁已高，加之离开家乡五六十年了，待久了就不是太习惯，吵着要回家。

而罗有福也牵挂着老家的几条爱犬，还有那几十只鸡，走的时间长了，又害怕家里一个人都没有遭到小偷，便也想早日回去。

加之李月英去自己姐姐妹妹家时，再带着自己的公公婆婆，也不是很妥当。

一家人商议了一下，决定就在这里分头行动。

爷爷奶奶和罗有福先回老家，还是坐赵师傅的车；李月英继续在巫山走亲访友；罗曼柔则从巫山出发，去往大昌，购买正宗的荣昌猪娃。而后驱车回来时，再捎上李月英一起回湖北三姓寨。

送走爷爷奶奶和她爹以后，罗曼柔和她妈李月英一起去了一趟小姨李月娥家。

七、八年过去了，小姨早已经由一个刚结婚时水灵灵的大姑娘变成了一个带着三个孩子、满脸憔悴的农村妇女了。

住的还是当年嘎公嘎婆建造的院子，几十年的房子还不曾重建，早已经败落。

她们去时，就小姨带着三个脏兮兮的孩子，王斌开过年就走了，说是去广东打工，至今音讯杳无。

攀谈中她说小姨夫王斌不仅旧习难改，反而变本加厉喜欢上家暴了。

他一年四季都不在家，偶尔回来一趟，目的就是搜刮她小姨身上的钱财。不给的话他就打，打完了就又出去，满世界地乱跑。

李月英不知道王斌的为人，罗曼柔怕她担心小姨，也不曾给她讲过。

“死在外面就好了！”眼袋下垂的李月娥目光呆滞地说道。

在整个罗曼柔的成长经历中，除了嘎公、嘎婆，就是与这个小姨相处的时间最长。

虽然小姨那时候一直不怎么待见她，而且王斌还曾差点污辱了她，但看到李月娥现如今的光景，她也不禁发自内心地感到心疼。

罗曼柔跟她妈说她就不陪她妈去另外的几个姨娘家了，她得赶去大昌办事去了。

走之前，她偷偷地给了她妈额外的五千块钱，让她妈给李月娥，就说是她作为姐姐给的，这样李月娥才会坦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