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心乱如麻
狗子往前逼近了几步，紧盯着那人问：“你到底想干啥？到底有什么目的？快说！”
那黑衣人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来。他浑身颤抖，除了痛苦的呻吟声，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秦妈拿着菜刀赶了出来，看这人已经这副模样，于是把菜刀放了下来。“他这两条腿被夹着，估计疼得厉害，要不咱们先把他救出来再说？”
“哼……看在老人家的面子上，我暂且放了你。”狗子走上前，蹲下身子，使劲儿地掰开了老鼠夹子。那人疼得哇哇乱叫，裤脚上的血已经渗到了地上。
“忍着点儿，把嘴闭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杀人了呢！哼！你也不值得同情，活该！”狗子一边说，一边把他拖到旁边的石头上坐下。“说吧，老老实实地说，你到底是谁，三番五次地来偷窥，到底是要干嘛？”
“我、我……我就想看看孩子。”那人疼得满头冒汗，龇牙咧嘴地忍着痛，半天才冒出了一句话来。
“看孩子？看哪个孩子？你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外面大街上那么多孩子，为什么偏偏要看我家的孩子，赶紧说！别我问一句、你答一句，磨磨唧唧的！”
那人缓缓抬起头，眼里全是泪水，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怕的。
秦妈一看，这人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面相，看着也确实软弱老实，于是上前扯了扯狗子的衣服，小声说：“这人我看也不像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你好好问，我怕他胆子小，被吓住了，啥也说不出来。”
那人听到了秦妈的话，竟开始小声抽泣起来。
“你！你哭啥？你这人可真奇怪，我还没问出来啥来呢，你倒先哭上了！”狗子蹲下身来，看着他的眼睛，“你不说，我替你说，是不是太穷了，没钱，就想拐孩子去卖。”
那人赶紧摇摇头，眼泪都被甩了出来。
“那是为啥？你再不说，我就报官给你抓起来坐牢了！快点说，老子可没那么多耐性！”狗子在那人肩膀上推了一把，“别耽误老子睡觉，因为你，老子几天都没睡好。”
“我……我就是想孩子，想来看看，绝对没别的！我不做坏事，不拐孩子，就只是看看，看看我就满足了。”那人听狗子说要报官，紧张地解释了一番。
“想孩子？想看孩子？那你看你自己孩子去啊！我家这几个孩子跟你有啥关系？你老盯着她们干啥？”狗子刚喊出这句话，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他转头看了看秦妈，秦妈也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看来，他们想到一处去了。
家里总共三个孩子，一个是狗子亲生的，一个是燕子生的，只剩下一个豆豆，是几年前他们捡来的。难不成，这人嘴里说的孩子是豆豆？狗子捡到豆豆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了，他为什么早不来找呢？狗子心里感觉很复杂，并不希望豆豆跟这人有什么关系。
“你们家几个孩子里，有一个，那一个孩子是……是……”那人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半天没说出来。
“快点说！半天放不出一个响屁来，老子真想一脚踹死你！”听到这儿，狗子已经感觉他的猜测可能是真的了。
“就是那个年龄不大不小的女娃，她……她……她是我家里的！”那人鼓起勇气，一口气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你放什么狗屁！天杀的拐子，你咋不说那三个孩子都是你家的！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拐子，我见多了！满嘴胡言！”狗子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真的！她真是我家的！那个不高不矮的女娃就是我家的！”那人看狗子不信，突然急了。
“你有什么证据？你说是就是啊？”秦妈走上前，怀疑地对那人说，“要你这么说，天下的孩子都是你家的，真是莫名其妙！”秦妈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也是半信半疑，毕竟豆豆确实是捡来的。
“她肚脐眼儿旁边有两颗痣！如果不是我家的，我怎么会知道？”那人双手捂着脸，哭了起来，“我后悔呀！我后悔我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我不是人，不是人……”
狗子和秦妈面面相觑，心想看来这人说的有可能是真的，因为豆豆的肚脐眼儿旁边，确实有两颗痣！如果豆豆跟他没关系，他又是怎么知道这种事儿的呢？
“你跟我进来。”狗子扶着那人，挪到院子里，三人又在院子里坐了下来。
“我不能请你进去，毕竟我还不知道你到底什么来路。我就想问问你，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话？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如果她真是你家的？你为什么要丢了她？”
“怎么证明？怎么证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证明，当初她还小，才那么点儿大，也不怎么记事，就算是我现在站在她面前，她恐怕也认不出我来……实在不行，咱们就滴血认亲！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什么法子了。”那人一边说，一边龇牙咧嘴地忍着疼痛。
“狗子，我先进去拿些止血的膏药和纱布，简单给他包扎一下吧。”秦妈说。
“好，秦妈你去吧。”狗子现在也觉得自己下手有些狠了，但他起初也不知道这人竟可能是豆豆的亲人，他一直以为肯定是个拐子，所以就怕自己下手不狠。
“那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为什么当年要把她丢了？难道你不知道，那么点儿大的孩子，你扔了她，她可能就是死路一条吗？”狗子又问。
“怪我！都怪我！是我糊涂，我太糊涂了！”那人用满是尘土的袖子擦了擦眼泪，继续说，“我原先的女人，也就是这孩子的妈，不幸得病死了，我就一直自己带着她，但我不太会照顾她，就连自己也照顾不好，所以我家里人都劝我，让我再找一个，这样孩子和我都有人照顾。”
“那你就找呀！你把她丢了干什么？她又不碍着你什么事！”狗子气愤地说。
“新找的那个女人，她只有一个条件，就是让我把女儿托付出去，不准带在身边。我一直找借口拖着，说这事儿还在办，还没找到适合托付的人。结果这几年，我跟她又生了个小子，自从这孩子出生以后，那女人就更看不得我闺女了，总是催我把她送走。我想着，孩子都生了，她还能拿我怎样，我就一直还把她带在身边继续拖着，没想到，没想到……”
“后来又咋了？”狗子又问。
“我后来发现，每次我不在家，她就想办法为难我闺女、欺负我闺女，甚至想把她偷偷送人或者弄死！因为这事，我跟她大吵了一架，但她拿儿子威胁我！她知道我这个人是在意儿子的，家里人也跟我说，要不就把闺女送走吧，好歹还能留个儿子。我……我实在没办法，一时糊涂就……唉…… ”那人捂着脸，又哭了起来。
“你他妈就不是人！闺女就不是你孩子了吗？她也是你的骨血呀！那按你这么说，你现在不正过着想要的日子吗，怎么又要来找她？”
“那女人带着孩子，跟别人跑了……她嫌我穷，说人家比我有钱，比我大方，还愿意她带着儿子一起过去。趁我不注意，她就带着儿子跑了，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一点消息也没有。”那人鼻涕都流到了下巴上，已经全然不顾自己有多难看了。
“呵！真丢人！女人带着儿子跑了，就想着回来找闺女了？你可真有意思！怎么你认为孩子是想扔就扔、想捡就捡的吗？就算是你亲生的，你也没这个资格！从你丢她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是她的父亲，她也不是你的闺女！你们两个在这世上就是陌生人，信不信你闺女要是知道这事，她看到你不仅不会高兴，反而会伤心、难过、生气、愤怒，总之，她不会认你的！更何况你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狗子其实知道，可能有一天，豆豆的家人会来找她，但时间越长，他越觉得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没想到，还是遇上了这么一天。
“你骂吧，我知道我不是人……”那人缓过来一些，情绪也稳定多了，他看着狗子说：“兄弟，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这孩子要是没命了，我可真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了……”
“别！别别！你别跟我称兄道弟的，你不配，我也看不上！”狗子赶紧跟他划清了界限。
秦妈捧着个竹篮子出来了，“我先帮你简单处理一下，你还是得自己去找个医生看看，你这伤口可不浅。”
秦妈小心地帮那人包扎着，狗子趁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仔细看了看他的长相。刚在院子外面黑灯瞎火的，确实没看清，现在院子里有堂屋的光照了出来，狗子发现，豆豆跟这人长得还真是挺像的，特别是眼睛和鼻子！如果是拐子，应该也没有长得这么像的拐子。
“哎！我问问你，你这次来，就只是想看看她？没有别的打算？”狗子这么问，实际上是害怕他把豆豆带走。在一起相处了这么久，狗子已经把豆豆当成自己亲闺女看了。
“我……我原本想问问她的意见，但现在看来，她应该不会愿意跟我走的。我看到她每天高高兴兴、没有烦恼的样子，我觉得很惭愧，我没脸当她的父亲……”那人垂头丧气地说。
“话你说的都没错，你当初既然决定把她丢了，她现在好不容易过得好一些，你又来找她，你这不是成心跟她过不去吗！”狗子对这样的人嗤之以鼻。
“所以，我不敢见她，也不想打扰她，只想远远地看看她。自从那娘儿俩跑了以后，我才知道，当初我把她丢了是有多狠心……”那人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咬着牙说。
“你现在说这话？你早干嘛去了！这孩子这么多年漂泊在外，要是遇到坏人的话，现在过得会是什么样的日子？这些你都想过没有？”狗子越说越生气，声音也越来越大。
“嘘！狗子，你小点儿声！小心让里面听见！”秦妈提醒道，她怕豆豆在里面也听见。
狗子清了清嗓子，小声说：“你绕来绕去说了半天，我就问你一句，你这次来，打不打算带她走？”
那人听了狗子这话，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我现在是众叛亲离的下场，我没什么钱，也没什么本事，但养活她应该也不是问题。我原本想带她走，这样我倒不至于是孤苦伶仃一人，可我最近看着她，知道她在这里过得很好、很幸福，有人疼、有人爱、有人陪，所以我又开始想，她现在真的需要我吗？我又能带给她什么？是快乐？是幸福？是富足的生活？还是所谓的亲情呢？哈哈哈哈哈……可悲啊，可笑啊！兄弟，你说得对，从我把她丢下的那一刻起，不是我不需要她，而是她已经不需要我了。我这个人，对她来说是可有可无的，或者可以说，是根本不存在的。”他说着，在胸前的衣服里掏出一些钱，“这是我全部的家当，我一分不留，全部给你。我知道，这并不能补偿什么，也远远不够她这些年的花费，但这……已经是我所有的积蓄了……”
狗子用力一推，“你别给我来这套！拿回去！我收留她，一不为名，二不为利，只为了自己的良心！她现在有爸爸，那就是我！可你现在已经没了女儿！我劝你，拿好你的东西，赶紧走人！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不要再打扰我的家人，否则，下次可就不是老鼠夹这么简单了！”
秦妈给他包扎完之后，狗子就赶紧将他推出了门，“你记住，别再让我看见你！”
“你……这就让他走了？要不要跟花儿商量商量？要不要跟豆豆说说？毕竟，他可能真的是豆豆的亲生父亲，是她唯一的亲人啊！”秦妈看狗子一时冲动，善意地提醒道。
狗子站在门边，咬着牙关不说话，他知道秦妈说的是对的，自己把人家赶出去，完全是因为自己舍不得豆豆，怕她被带走，并不完全因为那人不靠谱。他冷静地想了想，又打开了门。
“回来！”狗子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