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金石之交

李冰夜里也没有回寝室，就在郝少爷的病床边趴了一整夜。这让郝少爷搞到很过意不去，毕竟他们也算是刚刚认识，也不是什么很亲密的朋友。郝少爷不知道怎么感谢他，劝他也不会去，他说怕郝少爷有什么需要时身边没人，会不方便。

郝少爷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想着好起来之后一定要请他吃顿饭，感谢感谢他。李冰虽然没有说自己的家庭情况，但看上去就知道他家里不富裕，单从那个锈迹斑斑的瓷缸子就能看出来。

郝少爷正想着，李冰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呀！天都亮了！”他缓缓站起来，伸展了一下酸痛的身体。

“真不好意思，让你陪了一晚上。”郝少爷歉疚地说。

“哎呀！没事儿！我去趟食堂，给你买些早饭来。你饭票呢？”李冰伸出手问。

“我……我没带。没事，你去吃吧，这水就快吊完了，我回头自己去买。”郝少爷说。

“那怎么行！你现在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这样，我给你买，就当借你的！你可不要怪我抠门儿啊，我是真没钱，不然我肯定请你了。”李冰倒是很耿直，说话一点儿也不遮遮掩掩的。

“哈哈哈！怎么会呢，你已经对我很好了，我无以为报。那就谢谢你了，回头我还你。”郝少爷笑了笑，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李冰走了没多久，护士便进来了，她拔掉了针头，冷冷地说：“好了，你可以走了。”

和护士冷冰冰的态度比起来，李冰可真是个好人啊。郝少爷怕李冰回来找不到他，只好坐在校医院门口的台阶上等他。

“呀！你怎么出来了？”李冰提着包子，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

“水吊完了，护士说可以走了。”郝少爷站起身说。

“那你也不能坐在这水泥地上啊！”李冰看了看郝少爷的脸色，“这气色是好多了，生病了还是得来医院，可不能自己扛着！”

郝少爷接过李冰手上的包子，“真香啊。”他一口气把两个包子都吃了。

“看你这样子是好了，胃口也不错。那我就不陪你了，我得去上课了。”李冰说。

“好，你去吧，还是要谢谢你。”郝少爷看李冰走了，又叫住了他。“对了！你下午有时间吗？我请你吃晚饭。”

李冰灿烂地笑了。“好！我下课了来找你！”

郝少爷觉得李冰这个人很有意思，虽然他很朴素，但他不自卑，总是一副充满阳光的样子。他的热情和善意让郝少爷打开了心扉，也让郝少爷结交到进入大学以来的第一个朋友。

傍晚，郝少爷和李冰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饭馆坐了下来。

“你随便点，千万别跟我客气！”郝少爷把菜单递给李冰。

李冰憨憨地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我就不客气啦！”李冰接过菜单，来回翻了好几遍，却只点了几个家常菜。

“青椒炒肉丝，西红柿炒蛋，凉拌黄瓜？”郝少爷没想到他只点了这些在学校食堂里都能吃到的菜。“就这些？”

“这还不够吗？咱们就两个人！足够了！米饭又不要钱，多吃米饭！我点的这几个菜可下饭了！也不贵！”李冰期待地搓着手，又给郝少爷倒了杯茶。

郝少爷出于尊重，便没有加菜。“好，就听你的，这样也挺好，家常菜，吃着很亲切。你多吃点儿，我刚好，得少吃点儿。”

“是啊，你没看我点的都是些清淡的菜吗？你都能吃！放心吃吧！多吃些，才能好得快啊。”李冰的细心和体贴让郝少爷感到惊讶，他好像没见过哪个男人这么会照顾人的。

“这以后要是那个姑娘嫁给你，可太幸福了。你这么会照顾人，这么体贴入微，简直是标准的好男人。”郝少爷开着玩笑说。

“哈哈哈哈！你可不要寒碜我了！谁愿意嫁给我啊？我又丑又穷，图我什么？”李冰说这些话的时候，并不显得难过或自卑，反倒挺高兴的。

“又丑又穷？怎么会呢？也不是所有姑娘都嫌贫爱富的，尤其是读过书的姑娘，大多是看你的内在的。”郝少爷安慰道。

“内在？外在都没有，谁愿意看你的内在啊……”李冰摇了摇头说，“我脑子可清醒着呢！我也能理解，我要是个女的，我也不会找我这样儿的人嫁了，那以后过得可都是苦日子。就算她愿意，她父母肯定舍不得啊，我怎么能强人所难呢？还是自己一个人过日子好了。”

“不对啊，你不是这么悲观的人，我觉得你挺乐呵的，怎么会这样想呢？”郝少爷觉得很奇怪。

“这就是现实啊，谁能改变现实呢？与其和现实斗争，倒不如尽早妥协，给自己个痛快呢！没有希望，不就没有失望了吗？反正，我什么也不想要，那就什么也打不倒我！”李冰脸上的笑容少了些，比之前显得严肃了点儿。

郝少爷认真地想了想他话里的意思，心里更加佩服他了。他又说：“可我觉得你很好，我不是安慰你，是真的觉得你很好。”

“你又不是姑娘，你喜欢我有什么用，哈哈哈！不过这话说回来，我要是女的，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李冰一本正经地说。

“我这样的？为什么？”郝少爷很好奇。

“那还用问？一表人才，家里还有钱，就这两点，就已经足够让姑娘家嫁给你了。”李冰一边说，一边挑着眉。“哎！你跟我说，是不是有好几个姑娘来找你了？可以啊兄弟！真佩服你！”

“啊？”郝少爷想了想，“哦，你说的是阿莲和玲玲吧，你误会了，她俩一个是我表妹，一个是我做家教的学生，不是你想的那样。”

“得了吧，你可别谦虚啊，咱学院里都传开啦！真羡慕你！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啊！”李冰靠在椅子上仰着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俩人正说着，菜就上桌了，他们边吃边聊，气氛也很融洽，就像已经认识了很久似的。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们才刚认识而已。”郝少爷忍不住问道。

李冰笑了笑，把筷子放下说：“因为我看得出，你是个好人，不像他们说的那样……而且，大家都是同学，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郝少爷心里一阵感动，他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真正的朋友。他平静地问：“那他们觉得我是什么样？”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李冰凑近了点儿，“他们说你……心情不大好。”

郝少爷笑了笑，看着李冰说：“你不用说得这么隐晦，他们觉得我是神经病是不是？”

“这……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有人这么说。不过很显然你不是啊，最起码我看着不像是。你比那些人正常多了！”李冰拿起筷子，夹了满满一筷子菜塞进自己嘴里。

“他们说的没错，前段时间，我状态是很差，不过也是因为遇到一些事情。现在好了，都过去了，谁还没有心情低落的时候呢。”郝少爷给李冰夹了些鸡蛋到碗里。“你多吃点儿，你也太瘦了。”

李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这让郝少爷很疑惑。

“怎么了？”郝少爷问。

“你……你很像我哥。只不过……他已经死了。”李冰有些难过，声音也变得低沉了些。

“像你哥？我俩应该差不多大吧。你哥什么样儿？也是像我这样吗？”郝少爷以为自己可能长得和他有几分相似。

“对，像你这样给我加菜，让我多吃鸡蛋。我家里穷，家里养的鸡生的蛋，都让我妈拿去卖了换钱了。我哥看我瘦小，经常偷偷藏一两个鸡蛋，趁家里没人的时候煮给我吃。”李冰笑了笑，笑里掺杂着苦涩和内疚。

“那他……是生病走的？”郝少爷轻声问。

李冰摇了摇头，哽咽了一下。“我哥知道我爱读书，为了让我考大学，自己不读了，他很小就出去做工挣钱，结果，在工地上不小心，被木头给砸死了……”

郝少爷发现李冰的眼里有些发亮，赶紧岔开话题。“那你更应该多吃点了，这样你哥才放心啊。这里面的鸡蛋都给你，正好我不爱吃鸡蛋。”

李冰看着郝少爷，嘴唇有些微微颤抖。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运气，能遇上这么好的人。李冰看郝少爷的穿着，就知道他家境殷实，可他竟一点儿架子也没有，是这样的亲切温和，也没有看不起自己、嫌弃自己。李冰觉得有些恍惚，郝少爷给自己夹鸡蛋的样子，就好像哥哥他回来了一样。

“哥……”李冰脱口而出。

“什么？”郝少爷惊讶地问。

“我说……我以后叫你哥，行吗？”李冰小心翼翼地问。

郝少爷笑了笑，“行，当然行，你爱叫啥就叫啥。”

李冰舒了口气，又拿起筷子，把碗里的鸡蛋一下子全都包进了嘴里。他一边吃，一边看着郝少爷笑。

郝少爷看着李冰的样子，莫名地觉得心疼。坐在对面的李冰，好像跟之前见到的样子又不一样了。他确实像个弟弟一样，天真无邪，乖巧听话，瘦瘦小小的，需要人护着。

这顿饭，郝少爷没吃多少，一方面是因为身体刚好一些，没什么胃口，另一方面，他看着李冰大口大口地吃，心里就很满足、很高兴了。

饭后，郝少爷和李冰一起走出了饭馆。

“我还要去给玲玲上课，就不能跟你继续聊了，下次吧，下次有机会咱们再见。”郝少爷拍了拍李冰的肩膀。他确实很瘦弱，肩膀上也是皮包骨的样子。

“好，你去忙吧。谢谢你，今天我很开心，吃得也很饱，就是让你破费了。”李冰摸着自己的肚子说。

“你吃得开心就好！”郝少爷笑着说，“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只要我能帮得上，就千万别客气。”

李冰用力地点了点头，看着郝少爷笑了。他也没有想到，自己随手帮助了一个人，竟然自己也得到了他的关怀。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暖心，仿佛自己不再孤独，也不再是别人眼中的穷酸小子了。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郝少爷看玲玲已经到了，书本也已经拿出来了，正坐在那里静静地等他。

“没事儿！我还以为你今天还要继续休息呢。方姨说你来电话了，说晚上可以正常上课，我都高兴坏了！”玲玲笑得像花儿一样灿烂，她抬着头，盯着郝少爷的眼睛。

“好，那我们就开始吧。昨天你复习到哪里了，拿出来我看一下。”郝少爷认真地翻看着玲玲的书本，完全没有注意到玲玲一直盯着他的脸，视线未曾离开过。

“嗯，做得不错。”郝少爷一抬头，发现玲玲正盯着他，一瞬间有些尴尬。

“你继续说，我听着呢。”玲玲回过神来，凑到郝少爷身边看着自己的书。

郝少爷下意识地往旁边坐了坐，刻意跟玲玲保持一段距离。玲玲敏感地感受到了，也往后挪了挪，可心里却有些不好受。她不知道郝少爷是什么意思，他是看不上自己，还是根本就不喜欢自己。无论是什么原因，玲玲心里确实是难过了一下。

郝少爷对玲玲的主动靠近感到有些不适应，他知道自己要是不注意，就会一不小心掉进感情的漩涡。然而他现在的身份是补课老师，玲玲也只是个还在准备高考的学生。他自己倒是没什么，可要是扰乱了玲玲的心性，耽误了她的学习，影响她考大学，那就本末倒置，得不偿失了，自己也没有办法为这样的结果负责。更何况，他自己也还不是很明确自己对玲玲是什么样的感情。要说自己喜欢她，好像也不是那样的感觉，因为他心里清楚，自己当初对豆豆的感觉并不是这样的。但要是不喜欢她，好像也不对，明明自己有时候还是会有一点动心的。

在这种情况下，郝少爷觉得最好还是保持理智，保持好距离，不要给玲玲造成什么不必要的错觉，其他的事情，最好还是等她考上大学以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