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如沐春风
黄昏时分，狗子从外面提了两只烧鸡回来，准备晚上给大家加加餐。
饭菜都上了桌，大家围坐在一起，开始吃饭，阿丢和它的四个崽子也在周围徘徊，可能是想分点儿烧鸡。
秦妈吃饭时，有点儿奇怪，她总是夹素菜到碗里，至于荤菜，她几乎都不碰。
“秦妈，你尝尝狗子买的烧鸡吧，别只顾着吃素菜呀！”花儿说着，就给秦妈夹了几块烧鸡到碗里。
“哎呀，你们吃，你们吃，我个老太婆子，能吃饱了就行。我平时吃素的多，吃荤的少。”秦妈不好意思地推脱着。
狗子看到这副场景，猜测可能秦妈之前在别人家做工的时候，就是这样吃饭的，可能她也习惯了。于是，他也和秦妈说：“秦妈，您在我们这儿，只要是能吃得下，您就尽管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啊，您说是不是？您可千万别客气，你看，我买了两只烧鸡，本来就是带着你一起吃的。吃吧，没事儿的，都是自己人！”
秦妈听了狗子这番话，心里有些感动。她微微点头答应着，“哎！我吃我吃，你们也吃，你们才要多吃点儿，照顾好自己身体。”秦妈低着头，啃着碗里的烧鸡，以为没人发现她眼底已经湿润了。
狗子和花儿相互使了个眼色，他们都知道这秦妈肯定也是吃过苦头的人，以至于烧鸡也不敢动筷子。但考虑到秦妈的感受，狗子和花儿也都没说啥，只是彼此心里都有了数。
豆豆坐在小凳子上，吃着吃着，听到他们的对话，于是抬头看了一眼秦妈。她好像也发现了什么，但也装作没事的样子，继续把饭给吃完了。
吃完晚饭后，狗子在院子里逗着阿丢和它的四个崽子。自从秦妈来了以后，狗子也终于有些清闲的时间了。
“阿丢，好久没跟你聊聊了。这些天经常在院子里待着，也不知道你着不着急。其实你也不用这么听话的，现在家里有秦妈了，你想出去玩儿，就带着你的崽子们一起出去溜达溜达吧，按时回来吃饭就行了。不过出门在外，还是要多加注意，现在有很多人爱吃狗肉呢！”狗子拍了拍阿丢的头，吓了吓它。
阿丢昂着头，迎着狗子轻柔的抚摸。狗子是他最好的朋友了，自从它跟了狗子，就一直忠心耿耿，不离不弃的。对于一只狗来说，阿丢的年纪也不小了，应该已经步入了中老年时期，阿丢面露出一丝伤感，它知道，它无法陪狗子走完这一生，但狗子在它的一生里都不会缺席。阿丢回头看看它的四个崽子，可能在想，如果自己不在了，这四个孩子也能陪着狗子吧，以后它们也得有自己的孩子，就这样，把陪伴狗子的使命传承下去。
狗子摸着阿丢，也感觉到阿丢好像没有以前那般精神了。他想了想，确实阿丢也不是以前的小狗了，它已经到了青壮年的尾声，毕竟狗崽子都有四个了，阿丢就每天像个老妈子一样护着它们。狗子再一次觉得，有时候人还不如狗那样讲情义、懂恩情。想到这儿，他把阿丢搂了过来，整个儿放在自己的腿上，紧紧搂着。
“阿丢啊！你好像又肥了，以前，我记得我比你高不了多少，你看现在，我都这么大了，你还是这么点儿大。阿丢，你得好好的，这个家没你可不行啊，你说是不是？”狗子逗着阿丢，阿丢也欢快地回应着，但狗子总觉得阿丢的神情中有一丝悲伤的情绪。
豆豆在卧室里，安静地看着苗苗喝奶。“妈妈，苗苗只能喝奶吗？烧鸡她吃不吃？”豆豆天真地问。
“哈哈，烧鸡？鸡汤她都不能喝哦。苗苗现在还小，只能喝奶。等再过几个月，她就能吃一些米汤和鸡蛋黄了。这还得慢慢来。”花儿耐心地和豆豆解释。
“那她什么时候能吃烧鸡？烧鸡那么好吃。等她能吃了，让爸爸也买给她吃。”豆豆用小手捏着苗苗的小脚丫，“苗苗的小脚丫摸起来真舒服啊，软软的、滑滑的、热热的，嘿嘿……”
“等苗苗吃烧鸡，那可能至少还要一年呢。这一年，你就多吃点儿，等苗苗能吃了，可能就要跟你抢咯。到时候，你可不一定抢得过她，那可怎么办？”花儿想看豆豆怎么说。
“我不跟她抢，我是姐姐，我让着她，她如果爱吃，我可以把我的那份都给她吃。”豆豆认真地和花儿说。
“真的吗？”花儿问，“你就一点儿都不馋吗？”
“我尽量忍着，如果实在馋了，我就……”豆豆坏坏地笑了。
“你就干嘛？你就把你的烧鸡抢回来吗？”花儿问。
“不！我就吃爸爸的。哈哈！”豆豆古灵精怪的样子，真是让人喜爱。
花儿被豆豆逗得开心极了，她一点儿也不担心豆豆以后会和苗苗打起来，豆豆绝对是一个好姐姐的样子。
屋里的灯都关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花儿估计秦妈和豆豆都睡了。她给苗苗盖好被子，看了看狗子，狗子正张着嘴呼呼大睡呢。花儿用脚轻轻地踢了踢狗子。
“嗯？咋了？苗苗要喝奶了吗？”狗子睡眼惺忪地问。
“没有，苗苗已经喝完睡了。”花儿说，“就想跟你聊个事儿。”
“是不是秦妈的事儿？”狗子问。
“哎？你怎么知道？”花儿觉得狗子太神了，总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者她想要说什么。
“我多了解你呀，今天吃饭的时候，你那个反应和眼神，我就知道你晚上会跟我说这个事儿。”狗子稍微清醒了一些，把枕头靠在床头，侧身看着花儿。
“秦妈真的挺能干的，人也好，但我总觉得她有什么事儿是我们不知道的。你看，她今天吃饭全吃素，也不吃荤，明明那么多烧鸡，她都不敢动筷子。你说她是不是经历过什么事儿？”花儿看了看门外，留意着秦妈有没有醒过来。
“估计是有什么事儿，但这是人家的私事儿，她没说，我们也不好问。我今天跟她也说了，让她随便吃，也不知道她以后会怎么样，咱们再看看吧，她要是还这样的话，我就再问问她。”狗子说。
“嗯，好，毕竟我们现在每天都在一起，还是得弄清楚些，不然总觉得心里疙疙瘩瘩的。不过，你今天既然说了，也许后面就好些了。”花儿说。
“嗯，赶紧睡吧，别再想这些事儿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狗子伸手给花儿盖上了被子，搂着她一起睡了。
第二天，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一家人又整整齐齐地围着桌子，坐成了一圈。狗子和花儿商量好了，准备再看看秦妈到底吃不吃荤菜。
“今天我买了猪蹄，大家一起吃啊。花儿，你要多吃点儿，好好补一补，人家都说了，这猪蹄是下奶的。”狗子故意这样说。
“猪蹄下奶？那是说的猪蹄炖汤吧！哪有说卤猪蹄下奶的啊……”花儿笑着说道。
“哎呀，管他呢，反正不都是猪蹄！吃吧吃吧！”狗子给花儿拿了一个最大的猪蹄，放她的碗里。
花儿和狗子都在暗中观察着秦妈，秦妈依然没有动筷子夹荤菜，依然是抱着个碗，就着青菜，使劲儿地扒拉着那碗白米饭。
花儿给了狗子一个眼神，狗子接收到了花儿的信号，刚准备给秦妈夹一块儿猪蹄，谁料到，豆豆的小手先伸上来了。让人意外的是，豆豆并不是给自己拿猪蹄。
“秦奶奶，你吃！”豆豆把手上的猪蹄准备放进秦妈的碗里，她看着秦妈，笑呵呵地说。
“哎呦！这可使不得！豆豆，你吃！你正长身体呢，你多吃！奶奶不吃，谢谢你！豆豆真是个好孩子啊，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呢！”秦妈赶紧拿开了自己的碗，惊慌地推辞道。
豆豆没有理会，还是直接把那块猪蹄放进了秦妈的碗里。“秦奶奶，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叫‘孔融让梨’。”豆豆忽闪着她的大眼睛问。
“什么梨？奶奶没听过，奶奶没读过书，没有文化，你说的这些，奶奶听不懂。”秦妈有些尴尬地说。
“孔融让梨的故事，讲的就是年纪小的人让着年纪大的人。我们傅老师说了，这叫做‘尊老爱幼’。比如说，我对苗苗好，也对您好，这也是‘尊老爱幼’。”豆豆挺着胸脯，非常自豪地说。
“呦！这可真了不得了！这么点儿大的小闺女儿，竟然懂这么多大道理。豆豆，你读那么多书，看来确实是和一般小孩儿不一样啊。”秦妈一脸欣喜地看着豆豆，也很心疼这个小闺女儿。
狗子忍不住了，直接开口问：“秦妈，你到底为啥总是不吃荤菜？我买的够多，也够吃，这也不扣你的工钱，这都是你应得的。总不能你在我家劳心费力地干活，我还让你吃素吧？那哪来的力气干活儿啊，这传出去像什么话？你说是不是？”
“哎呀，狗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秦妈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她放下了碗筷，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秦妈，你现在在这儿，对我们又这么好，咱们就真的是一家人，你有什么话，不妨直接说，这里又没什么外人。”花儿放下碗筷，扶着亲妈的胳膊。
“哎呀，其实也没啥，就是习惯了。这年头在人家家里干这份活儿，做这份工，毕竟是个下人。能跟你们坐在一个桌上吃饭，我已经是感恩戴德了，哪还敢……”秦妈说着说着，又停了下来。
“你以前在别人家里做工，都只吃素菜吗？那东家也不给你吃肉吗？”花儿觉得不可思议，想一探究竟问到底。
“这么说吧，不是吃素菜，而是吃剩菜，剩什么，就吃什么，有些都要坏了的，也得吃。不过，话说回来，能给口吃的，又不要钱，已经很不错了。其实，我也可以自己做或者自己买，但不总还是想着，能节省一点儿，就节省一点儿嘛。”秦妈终于说了出来。
“秦妈，这事儿你得听我的，这大可不必啊！我狗子虽然不是什么有钱人，但这点饭菜钱，我还是花得起的，不然我也不会请你来帮忙啊！对不？您可千万别小看了我狗子，第一，我不缺那几个钱，第二，我也不是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豆豆的老师和我的老师都说过，‘人无高低贵贱之分’，你凭自己的辛勤劳动挣的钱，这有什么可丢人的。以后，在我这儿，你就敞开了吃，绝对没人敢说一个‘不’字！”狗子说完，又给秦妈夹了一堆菜到碗里。
秦妈碗里的菜已经堆得像小山一样，都快要端不住了。“哎呀，够了够了！谢谢你，狗子，谢谢花儿，还有你，豆豆，奶奶也谢谢你呀！”秦妈受宠若惊了，因为从来没有谁这样对待过她。则会狗子家里，她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尊重和温暖。
“秦妈，你看，你来了之后，苗苗长得多好呀，我也是恢复得挺好了，这不都是你的功劳吗，现在我的奶，苗苗喝也喝不完啊！我还准备过几天出去溜达溜达呢。咋的？你这么能干，这两口肉还吃不得了？吃吧！咱一起吃！”花儿觉得气氛有些伤感，于是想调节一下大家的心情。
“快吃！大家赶快吃！看谁吃饭第一名！”豆豆立刻把头埋进碗里，呼啦呼啦地使劲儿吃起来。狗子一看，也配合着豆豆，狂风暴雨般啃着大猪蹄。
“哎！我吃我吃！只要你们大家不嫌弃我，我就吃！”秦妈高兴得热泪盈眶，这是她一次在东家敞开心扉，得到尊重。她不再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卑微的下人，她感觉大家都把自己当成了亲密的家人，理解她，尊重她，维护她。秦妈的心里暖乎乎的，那道设在主仆之间的陌生而又冷漠的防线，也悄悄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