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如履薄冰

大毛和小安自从被救回来后，就一直害怕地躲在窝里，不愿意出来。大家看着它俩这样子，都很是心疼。

“这两个估计是受到惊吓了，心里害怕得很。”狗子说。

“这可咋办呢？”花儿走到狗窝边，试图把大毛和小安轻轻抱出来，可它俩一个劲儿地往后缩，花儿越拉它俩，它俩看着就越紧张。

阿丢在门口一直看着，眼神落寞，写满了无奈和心酸。

“不能这么着，这样只会让它俩更害怕，得想办法，让它俩自己出来。”秦妈说。

“那能有什么办法呢……”狗子皱着眉头，四处打量着。

豆豆走到大伙儿身边，说：“我倒是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行不行。”

豆豆把自己的想法一说，大家都觉得有点儿意思，可以一试。

狗子先按照豆豆的吩咐，把大毛、小安，连同狗窝一起，搬到了院儿里的另一角。“这能行吗？”狗子问豆豆。

“我也不知道，先试试吧。”豆豆淡定地说。

到了吃饭的时间，豆豆拿着盛好饭的狗盆，放在狗窝门口的位置。大毛和小安看见了，还是缩在里面，不愿意出来。豆豆又把狗盆推进了狗窝里面，大毛和小安才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豆豆在一旁悄悄看着，趁它俩不注意，拉着狗盆慢慢往外挪了一点点。大毛和小安发现后迟疑了，站在原处，舔了舔嘴巴和胡子，不敢动弹。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响，都在偷偷观察着豆豆那边的情况。

这时，阿丢突然向豆豆走去。它走到狗盆边，开始吃起饭来，每吃几口，就抬头看看大毛和小安，仿佛在给它们做样子。

说也奇怪，大毛看着阿丢，往前走了一小步，伸着头，艰难地够着狗盆。

阿丢看大毛还是有些害怕，又往前踢了踢狗盆，让大毛离狗盆更近了。大毛看到狗盆又近了一点儿，也往前走了一步。阿丢一直守在大毛旁边，时不时蹭蹭大毛的脑袋，舔舔大毛的耳朵。

“哎！出来了！看见大毛的头了！”狗子压低声音说，“豆豆还真有本事！”

正说着，小安的头也冒了出来，它跟在大毛的后面，小心谨慎地吃了几口。

豆豆一看，两个小狗头都伸出来了，憨憨地笑了。她抬头看着狗子、花儿和秦妈，好像在等着大家称赞她一样。

花儿给豆豆竖了个大拇指，豆豆一笑，两个甜甜的酒窝就露了出来。

天不早了，花儿给豆豆盖好被子，摸了摸她的小脸。“豆豆，你可真厉害，你是怎么想到那个办法的，大毛和小安真的就出来了一点儿。”

“因为，我知道它们心里怎么想的。”豆豆回答说。

“那它们是怎么想的？你给妈妈说说。”花儿觉得豆豆太能理解别人了，这不是这个岁数的小孩儿该有的样子。

“大毛和小安跟我一样，有时候心里害怕……所以它们不敢出来。”豆豆说。

“害怕？它们害怕狗贩子，这我知道，那你害怕的是啥？”花儿温柔地问。

“我……我害怕离开自己的家，就像它俩一样。我也想缩在窝里面不出来，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不会被人找到然后带去别的地方。”豆豆眼神空洞，盯一处看着。

花儿听了，心里感觉不是滋味。她握着豆豆的小手，“豆豆，这儿永远是你的家，你只要想待在这儿，就永远待在这儿。”花儿俯身抱着豆豆，亲了亲豆豆的额头，“睡吧，明天爸爸送你去学堂。”

豆豆乖巧地闭上了眼睛，但眼珠仍在眼皮里快速地动来动去。小小的人儿，心里竟然装了这么多的事儿。

第二天吃晚饭时，豆豆没有忘记自己要做的事情，又主动端着狗盆去找大毛和小安。

“来来来，大毛，小安，来吃饭喽！”豆豆把狗盆又放在了更远一点儿的地方。

大毛和小安探出头，仔细闻了闻，又往前走了一步，一边吃、一边抢。

“哎呀！豆豆可真有你的！看样子问题已经不大了，这基本上都已经出来了。”狗子说，“要不拿远一点儿，让它们直接出来吃吧？”

“不行！”豆豆坚决反对，“必须让它们一点儿一点儿地走出来，一下子拿那么远，它们又会害怕了，肯定就又要躲回去，那昨天的进步就白费了。”豆豆据理力争地说。

“好好好！听你的！听你的！豆豆有本事，咱们都听豆豆的。”狗子笑呵呵地说，“你别看你人小，鬼点子倒是挺多的。”

“啥鬼点子？这能叫鬼点子吗？咱豆豆啊，心思细，又善良，知道小狗是怎么想的？所以小狗才愿意听他的。”秦妈护着豆豆说。

“其实昨天阿丢也帮了大忙的。”豆豆补充道，“要不是阿丢过来帮了一把，大毛和小安也不会轻易相信我。大毛对阿丢这个爸爸很放心，小安又愿意跟着大毛走，所以才能成功的。”豆豆撅着嘴，一脸骄傲地说。“阿丢厉害，阿丢是个好爸爸，它的崽子们都喜欢它。”

“阿丢有灵性、通人性，确实不是一般的看门狗。要不是阿丢，我跟你妈妈也没有今天。”狗子对豆豆说，“它可是我们家的重要一员。”

“嗯，我们傅老师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和妈妈对阿丢也要涌泉相报才对！”豆豆挺着胸脯说。

“对，对，你说得对！今天晚上我的肉不吃了，都给阿丢，这都是它应得的。阿丢，你今天得谢谢豆豆，她帮你说了这么多好话呢。”狗子搂着阿丢，在它的背上来回抚摸着。

花儿扶着苗苗，一步一步地走到豆豆这边来。“我们来找姐姐啦，姐姐带我们玩儿吧。”

豆豆一看，苗苗过来了，便笑嘻嘻地扶着她练习走路去了。

花儿这才直起了身子，捶了捶自己的后腰。“哎呀……这带小孩儿走路可真是个体力活儿，腰都要疼死了。狗子，快来帮我捶捶！”花儿前倾着身子，一时直不起腰来。

“来了！来了！你看看我这力道怎么样？”狗子乖巧地在花儿背后轻轻地捶起来。

秦妈在一旁看着，捂着嘴偷笑。

“秦妈，你笑啥？我可看见了啊，你是不是在笑我？”狗子故意假装生气地说。

“没有，没有，我这哪是笑你啊，我分明是佩服你呢！”秦妈解释道。

“佩服？佩服我啥？佩服我给媳妇儿捶背呀。”狗子自嘲起来。

“佩服你，不管别人怎么想，都只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你看看那些大老爷们儿，谁会给自己媳妇儿捶背呀？没让媳妇儿给自己捶背，就不错了！我不是笑话你，我是羡慕你们，真真儿的羡慕你们！”秦妈说。

“羡慕我们？秦妈你这样说，我都觉得我自己命挺好的了，哈哈……”花儿捂着嘴偷笑着。

“是啊，你看看我，我那男人跟死了没什么两样。不过也怪我自己瞎了眼，才落得今天这样的地步。不过我有时候也在想，这总比那些在外面吃喝嫖赌、欠了一屁股债的男人好些，省得我来给他擦屁股了。所以啊，人还是要知足啊。”秦妈笑着说，“不过我看着你们，可是真高兴！多好啊！”

“哎呦！秦妈您这说的？我们都不好意思了。”狗子学着花儿的样子，假装害羞、不好意思。

“我跟你们在一起呀，我感觉我这个老婆子都高兴了！哎……人活个什么呀？不就是活个精神头儿吗？要是天天闷闷不乐地活着，有啥意思？”秦妈说。

“这话我倒是同意，要是天天不高兴，干什么都没劲儿。就算是天天山珍海味、绫罗绸缎的，那也没啥意思。没有人跟你一起享受快乐、一起承担痛苦，那日子过得真的是一点劲儿都没有。”花儿说。

“所以说，我还是很重要的吧？这你承认吧？”狗子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花儿伸手揍他。“要是没有我在，你得多无聊啊。哈哈！”

“你不在，我不是还有秦妈的吗？我跟秦妈在一起，不知道多热闹！”花儿回应道。

“哦，是是是！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那我这捶的，您还满意吗？花老板。”狗子一副谄媚的表情。

“还凑合！下去吧！”花儿瞥了狗子一眼。

“哎！得嘞！”狗子像个兔子一样儿溜了，知趣地去找阿丢玩儿了。

“你看这豆豆，多懂事啊，自己还是个孩子，还能给你搭把手，带带孩子，可真能干哦！”秦妈说。

“是啊，懂事，就是太懂事了，天天心里装着事儿，干什么都要先看别人的脸色，总想着给别人能带来点儿什么……秦妈，你说豆豆这么爱笑，但她是真的开心吗？”花儿想到这儿，感到有些伤感。

“咋说呢？她能跟你们在一起，那咋不是真的开心呢？你就看我，我也是真的开心啊。但是吧，这孩子确实心思太细，想的也很多，像她这么大的年纪，别的孩子，你让他想，他也想不出啥来！可是豆豆不一样，我到这儿来没多久，就发现了，她可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这孩子敏感、善良、聪明，只怕她心里还留着一块儿地方呢？”秦妈说。

“留着一块儿地方？你这么说，我好像也能感觉到，但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让她释怀一点儿，不要总是多愁善感、瞻前顾后的，这样多累呀！”花儿说。

“释怀，那也得她自己想通了才行。如果她自己不想出来，你硬要让她出来，恐怕只会适得其反。你看，这个道理就跟大毛和小安一样，它们毕竟受到过惊吓，你强行拉它，它只会更害怕。还是让豆豆自己慢慢接受吧，适当的时候，咱们拉她一把就行，千万别惊动她。豆豆是个聪明的孩子，咱们还是得相信她。”秦妈说。

“但我总觉得，豆豆和我们之间，隔着一层什么。这层东西，不是她对我们的不信任，相反，是对我们的体谅和保护。可是这个傻孩子，她总是一个人憋着，我也怕她憋坏了。有时候看到她发傻、发愣的样子，我确实也很心疼。”花儿看着豆豆，正扶着苗苗在走路，心里感到有些内疚。

“你也不用这么想。”秦妈说。“你和狗子经历的也不比豆豆少，你看，你俩现在不也好得很吗？咱们还是要给她一点儿时间，让她自己慢慢长大，她想着想着，总会想通的。咱们只要一直站在她身后，护着她就行。”

“哎呀，秦妈，这事儿我还是得跟你聊。听你说完，我感觉我脑子清醒多了。每次我跟狗子说这个事儿，说完感觉我好像问题更多了，因为他的问题比我还多。”花儿笑着说。

“狗子他是个男人，大大咧咧的，心思哪有那么细。以后你要是有啥想不通的，你就来找我说，我愿意听，也愿意给你出出主意。就是你别嫌我这个老婆子唠叨就行。我年纪大了，这话一说啊，就收不住，哈哈！”秦妈怕花儿嫌她话多，平时也都很注意分寸。

“那怎么会？秦妈，我可愿意跟你聊天儿了。以前我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小时候我遇到点事儿，想跟人说说，总是不知道找谁说。那种感觉真的是太孤独了。没长辈说，没朋友说，有时候就在角落里自己给自己说，但越说，心里越乱，一点儿用也没有。”花儿想要忘记那时的感觉，可那种感觉伴随她整个童年，实在是刻骨铭心，无法忘却。

“现在好了，这么多人听你说呢。你呀！其实跟豆豆也有点儿像，也不知道你发现没有，你不觉得，豆豆的性格，跟你是一个模子吗？”秦妈突然问。

花儿一听，再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豆豆就像小时候的她，从小寄人篱下，心思细腻，没有什么安全感。她现在好像能感受到豆豆的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