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总角之好

“爸爸！你准备好了吗？咱们什么时候可以走？”豆豆迫不及待地在院儿里催着，早早儿地就背个小包等着狗子。

“你别急啊！等爸爸喝完这碗粥。”狗子嘴里边嚼边说。

“这孩子，迫不及待要去跟她的好朋友见面了！昨晚上弄到很晚才睡，一直在激动地跟我说大双的事儿。”花儿看着院子里晨光下的豆豆，影子拉得很长。她给狗子拿了一个馒头，“快去吧，不然豆豆又该催你了。”

狗子赶紧喝完最后一口粥，拿了馒头就走。“那我带豆豆先走了，一会儿你跟秦妈再慢慢晃去店里吧。”

“放心吧，去吧。”花儿看着豆豆，对她挥挥手，笑了笑。“生活充满阳光可真好，积极向上，充满期待，这才是对的活法。”

“这爷俩都走了？”秦妈把煮好的鸡蛋端了出来。“这鸡蛋还没吃呢，就着急忙慌地走了。”秦妈笑着说。

“是啊，豆豆早就准备好了，一直在催狗子。哈哈，豆豆她着急死了，想马上就去找她的好朋友呢。秦妈，咱俩吃吧，别管他们了。这鸡蛋，一会儿我带店里去，回头再让狗子吃就得了。”

秦妈一边盛着粥，一边看着苗苗，逗她笑。“你看这苗苗，最近也长了不少呐。过不了多久，苗苗就能满地跑啦，到时候你更累。”

“都能自己走路了，为什么还更累？自己走路，那就不用我跟在后面拉着她了呀。”花儿本来感觉日子就要轻松些了，结果听秦妈这么一说，好像她还是高兴得早了些。

“哎呀，你年纪轻，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这孩子躺在床上、抱在怀里，才是最轻松的。一旦开始学走路，那你可是有操不完的心啊。不过没事儿！我不是在吗？到时候，咱俩换着来！不然以后你的腰啊、胳膊呀，一到下雨天就疼！”秦妈看苗苗拿着馒头自己乖乖啃，又说，“不过，也许咱苗苗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呢，不让妈妈操心。”

“哎呀，苗苗呀！你可得听话点儿啊，妈妈的腰已经快要断了。你要是不听话，我和秦奶奶就不给好吃的给你了。”花儿逗苗苗说。

苗苗也不知道听没听懂，肉肉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她“呵呵”地笑着。

“对啦，以后这家里的物件儿啊，得注意一些，那些个危险的东西，都要收起来，别让苗苗碰着。她现在刚会走路，对啥都好奇着呢，大人稍不注意，危险的东西她就摸到手上了。”秦妈提醒道。

“秦妈，你心真细，要不怎么说没你不行呢，你提醒得太对了。昨天下午在店里，我就看到苗苗在地上捡东西往嘴里塞，都快把我吓死了！”花儿放下了筷子，抱了抱苗苗。

“苗苗现在已经不能离开人了，她这个年龄，咱们都得多加小心。以前我在一户人家帮忙带孩子，那孩子，就是因为家里亲戚给他喂花生，还是掰碎了喂的，结果，还是被花生给呛死了！你说，这到哪儿说理去？”秦妈撇着嘴，一脸惋惜。

“啊？这么严重？还好还好，咱们从来都不给苗苗随便乱吃东西的。”花儿听了秦妈的话，觉得自己平时还是不够小心，有时还是有些大意了，但好在，没出什么事儿。

“是啊，谁能想到呢？都是自家亲戚，出了事儿，也都不好说啥，而且父母当时一直都在身边，也没阻拦，所以啊，只能自认倒霉啦！多可惜呀……那孩子，长得还挺好呢。我走了以后啊，听说那孩子他妈，精神就不大好了，有些疯了。她在家里待着，总不出门，脑子时好时坏，一会儿清醒，一会儿不清醒的。”秦妈咂着嘴，很惋惜。

“啊？那后来，她治好了吗？”花儿同情地问。

“治好？哪治得好呀？那是疯了！孩子在的时候，跟妈妈不知道多要好，妈妈一直宠着、天天陪着。孩子走了，确实对她打击太大了……还有更惨的呢！”秦妈小声儿说。

“还有？还有啥？”花儿听入了神，饭都忘了继续吃。

“那孩子爸爸看他老婆疯了，不想跟她再生一个，怕生的孩子也是疯的，就索性又找了个小老婆，就养在家里，在那孩子妈妈眼皮子底下，天天俩人卿卿我我、晃来晃去。唉，真不是人！”秦妈嗤之以鼻。

“啊？这也太岂有此理了吧！与其这样，她还不如离开那个家，回自己家去！”花儿听了，“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了桌上。

“理？去哪儿说理去？她娘家人根本不让她回去，让她死都死在男人家，说是回娘家丢人现眼。”秦妈摇了摇头。

“天啊！这不是要逼死她吗？这日子还怎么过？先没了孩子，再没了丈夫，最后连娘家人也不收留她……这样下去，她的精神不仅不会好，恐怕只会是越来越差了。”

“前些日子，我一早去市场上买菜，正好遇到她家下人。我也一直记挂着那孩子他妈，就打听了下。人家说，她已经寻死好几回了，但都被救回来了，而且，还都是她男人救的。”秦妈露出一副难以忍受的表情。

“她男人救了她，那是不是对她还有些感情，有些悔悟了？”花儿听着，气都不顺了。

“悔悟？他那是怕别人戳他脊梁骨！说句难听的，孩子他妈死了才是解脱！她男人救了她，又给不了她什么，日日在精神上折磨她、冷落她。要我说，真还不如死了清净……省得每天看见些不干不净的东西！”秦妈咬牙切齿，愤恨至极。

花儿一阵沉默，她知道不是每个人都会很幸运，但想不通，为什么命运总挑一个人来折磨。她不敢想象，这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人，到底每天都还在承受些什么样的摧残。

“快吃吧！吃饭还是别说这些扫兴的事儿了，自己的日子，还得好好过。每个人的命都不一样，有的人，真是一辈子都活在泥潭里，爬都爬不出来。咱们啊，能帮就帮，帮不了的，也只能叹一声气了……”秦妈把筷子递给花儿，“快吃吧！吃完咱赶紧去店里，你再教教我！”

花儿慢慢端起碗，手里是热气腾腾的粥，一旁是健康可爱的苗苗，对面是善良能干的秦妈，还有狗子和豆豆，日夜陪伴着她。她心里感到很知足，这些是什么都换不来的，既然得到了，就一定要好好珍惜，用一生去守护。

豆豆这天早晨果然是第一个到学堂的。“爸爸再见！放学来接我！”豆豆背着小包，头也不回地一头扎进了教室。

“这孩子，有了好朋友，这么快就把爹给忘了。”狗子站在学堂门口感叹。他突然发现，孩子不能只有父母，必须得有同龄的伙伴，这是什么人都无法替代的。豆豆有了大双这个朋友，显然状态很不一样了，她变得更像一个小孩儿，表现得更接近实际年龄，看上去，她心里的包袱和眼神里的闪烁，也着实少了些。

狗子笑了笑，往店里走去。一路上，他看到不少嬉笑打闹的孩子。狗子猛然发现自己很爱看这些，甚至可以说是很羡慕。狗子回想到自己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童年，连第二天该怎么活下去都还不清楚，更没想过自己有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看那些孩子打闹，一看就能看很久，不全是因为自己喜欢孩子，更是因为自己也很想要有这样的童年。他也很想要朋友，无忧无虑地过一个完整的童年。

狗子把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边走，一边想。豆豆她比自己幸运，她不仅有爱她的爸爸妈妈，还有学堂可以去读书，现在，还有了这么讲义气的好朋友。狗子替豆豆感到开心，他不想让任何孩子再经历他那样苦楚的童年。

豆豆走进教室，教室里还空无一人。豆豆看着大双的位置，站在那儿，有点儿不好意思过去。她想，等会儿大家都来了，就更不好意思了，于是赶紧摘了小包，坐了过去。

豆豆看着旁边大双的位置，发自肺腑地高兴。她心里幻想着，一会儿大双来了，要怎么跟她打招呼？该不该笑？是微笑，还是大笑？或者，该说些什么？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结果，反倒是更纠结、更犹豫了。于是豆豆决定，还是先做点什么吧。

豆豆在教室里找了块抹布，把大双和她的课桌、凳子，都擦得干干净净。豆豆用力地擦，使劲儿地擦，把课桌和凳子擦得锃亮，然后满意地坐下来，等着大双的到来。

她拿出课本，认认真真看起来。此时，她心里已经没有了坐在教室后面小心翼翼的感觉，而是把这里真正当成了自己的教室，把自己真正当成了这里的一员。这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渐渐的，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大双终于也来了。

“嘿！同桌！”大双一巴掌拍在豆豆的肩膀上，吓了她一大跳。

“哎呀，对不住，是不是吓到你了？你以后可要习惯啊。”大双说着，就把书包扔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大双翘着二郎腿，托着腮，直勾勾地看着豆豆。豆豆捧着课本，眼角的余光发现大双一直在盯着她，有些无所适从。

“别看了，还没上课呢，咱俩说说话呀！”大双兴奋地说。

“说说话？说什么？”豆豆小声问。

“想说啥说啥呀！这么着，我先来问你吧，你最喜欢干啥？”大双贴近了问。

“我……我喜欢……我喜欢看书。”豆豆认真地回答。

“哈哈！你喜欢看书？你就没点儿别的爱好吗？看书多没意思啊，上课读书，下课还看书。”大双哈哈大笑，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儿比较有意思？”豆豆吞吞吐吐地说。

“这简单！这你可算问对人了，这世上有意思的事儿，我都知道！来日方长，回头，我一样儿一样儿带你去做！”大双豪气地说。

正在这个时候，那个胖男孩小宝进了教室。

豆豆看见他，立刻低下了头，假装没看见。

大双也看见了，“小宝！”她立马坐直了身子，昂着头，看着小宝。

小宝发现大双正盯着他，缩着脖子，耸着肩，轻轻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连头也不敢回。

“那谁！小宝！叫你呢！你过来！”大双大声喊道。

豆豆被大双的声儿吓了一跳，听到小宝要来，把头埋得更低了。她也不全是因为害怕，也是不想见到他。

“干啥……你叫我干啥？”小宝颤颤巍巍地坐在位置上，回头看着大双，不肯站起来。

“叫你过来你就过来！你怕啥？”大双不耐烦地说，“把你昨天的威风拿出来呀！”

小宝缓缓起身，离开凳子，往大双这边挪了两步，不敢走得太近了。

“哎呦……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你就站那儿吧！看好了啊，这个豆豆，她是我的新同桌，也是我的好朋友！”大双把手搭在豆豆的肩膀上。

“哦……”小宝不知道该说啥，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一不小心说错话，大双就要给他好看。

“就没了？”大双睁大了眼睛，盯着小宝，“你不得说点儿啥吗？”

小宝面露难色，“说点啥……说点啥……我、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欺负她了。”小宝的声音就好像蚊子哼一样，说完就立刻跑回自己座位上了。

“你跑啥？嫌丢人吗？你知道就好……”大双又坐了下来，“豆豆，这下你放心了吧？他绝对不敢再欺负你，你以后看到他，也不用躲着，以后该他怕你了。”大双得意地抬着下巴，很有成就感的样子。

“嗯，好，谢谢你，大双。”豆豆不好意思地说。

“嗨！谢啥？咱俩是好朋友啊！以后，我要有需要你帮助的地方，我也不会客气的！哈哈哈！”大双爽朗的笑声不断，一直驱散了豆豆心里拨不开的迷雾。

豆豆终于也抑制不住，不由自主地跟大双一起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