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风声鹤唳

狗子看着大双妈妈渐渐消失的背影，傻傻地愣在那儿。他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下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也觉得她一整天的表现都很奇怪。

“阿丢，你觉得她有问题，是不是？”狗子看着阿丢问。

“汪！”阿丢又低沉地叫了一声。

“我知道了……阿丢，你可真厉害。你别担心，我会注意的！”说完，狗子就让阿丢回自己窝里睡觉去了。他随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想分析分析到底是什么情况。

“狗子，你在干啥呢，咋还不进来？”花儿走到狗子跟前问。

“花儿，你过来，我问你个事儿。你觉得，燕子今天和往常相比，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狗子眯着眼睛问。

“嗯……有！从早上来的时候就不对劲儿，不过我也没多想，反正她今天一天都很高兴，跟以前相比，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花儿转着眼珠，仔细想了想。

“你说，这一个人咋能变得这么快？原来那样胆小怕事儿的人，突然一夜之间就变得这么高兴，乐呵呵的。你想想，你不觉得瘆得慌吗？”狗子说到这儿，背后冒出一身冷汗。

“她早上来的时候，我是觉得挺不自在的，但后来也就习惯了，也没多想。我还想着，她要是以后都能这样高高兴兴的，那也挺好。”

狗子拿起手上的树枝，在地上写了个“一”。“来，我们一起捋一捋啊。首先，她早上一来就很高兴，还带着水果和糕点，心情很好的样子。平时她可是出个门儿都紧张害怕的，生怕大双奶奶和爸爸说她。”

“可她也说了呀，大双奶奶和爸爸都出门儿了，所以她才能这么自由、这么高兴吧。”花儿说道。

“那我们就来说这第二。”狗子又在地上写了个“二”，“她吃早饭时确实说了，大双奶奶和爸爸这几天不在家，可是晚上却又不让大双回家睡觉，你觉得这是为啥？”狗子皱着眉头，一副不理解的样子。

“这倒是！我当时也不太能理解，但想着她应该有什么苦衷，也不想让她为难。现在想想也是……平时她想对大双好，总有人拦着。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反而又不让她回去了呢？连大双都不敢相信，她妈妈竟然拒绝了她。”花儿说。

“就是啊，这太奇怪了！这第三，阿丢就一直跟着她转，她解释说养过狗，可大双也明说了，不知道这事儿，这又怎么说呢？”狗子提道。

“有可能，她真的没跟大双说过。也有可能……她在撒谎！她就是没养过狗！可她为什么要撒谎呢？”花儿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撒谎，就是为了掩盖事实。阿丢一直跟着她，一定也有什么原因，但是她怕咱们知道，所以就编了个谎言，谁知道当场被大双给戳穿了！你看后来大双问她到底什么时候养的狗，她几句话就给大双怼回去了，让她赶紧吃，吃了赶紧去上学，你还记得吧？”狗子激动地说。

“对，对对！是的！当时好像她突然有点急了，我还以为她嫌大双吃饭的时候话太多，才说她的。”花儿瞪大了眼睛。“那到底发生了啥，她不想让咱们知道？她看上去也不想害咱们啊。更何况，大双在我们这儿，她怎么敢做对我们不好的事情。”

“那可能就说明她想害的不是我们，但是她做了别的事情，不想让我们知道。可能是怕我们生出什么事端，也有可能是在保护我们。大双一直在我们这儿，我觉得她不会想害我们的，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她自己在悄悄做一件事！大双放在我们这儿，她方便一些！”狗子突然站了起来，脑子瞬间清醒了。

“啊？燕子那个性格……她被大双爸爸和奶奶欺负了那么多年，也都是忍气吞声的，她能干出什么事儿？”花儿诧异地问。

“狗急了还跳墙呢，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燕子原来那个性格，今天你们还能看到吗？”秦妈从屋里走了出来，往院子里泼了一盆水。“我也准备晚上跟你俩说说这事儿呢，白天我就发现了，但她今天一直跟我们在一起，我也没什么机会跟你们说。”秦妈把盆放在地上，用围裙擦了擦手。她回头看了看屋里，确认大双不在附近。

“以我对燕子的了解，她不像是个坏人，但她之前下跪时，说要把大双放在这儿，我就感觉有点儿奇怪。还有，你们记不记得？她那天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什么话？”狗子和花儿异口同声地问。

“就是当时我们答应照顾大双一阵子的时候，她说，‘大恩大德，来世再报’！‘来世再报’，你们琢磨琢磨是啥意思？”秦妈小声说。

“说了吗？”狗子看着花儿问。

“好像是说了，但我想她只是想对咱们表达感谢，没考虑那么多。要按秦妈这么说，再加上刚才你说的那些，这句话确实有问题！”

“那……她这话的意思，是想要跟大双奶奶和大双爸爸同归于尽？”狗子惊讶地说。

“对！应该是这个意思！”秦妈点了点头，“但我想着，她一个女人家，哪儿有那么大的胆子？不过，那天她说大双爸爸每天晚上那么虐待她，老实人也终有忍不了的一天啊，那活着得多煎熬啊！再说了，她还想着大双呢，还得想着以后日子咋过呢。”

“那她今天说大双奶奶和爸爸出去了，她又不让大双回家，是不是准备在家里做些什么……”花儿猜测道。

“有可能！有可能是趁他们不在家，想做些什么准备工作，不方便让大双看见。可还有一种可能……”秦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狗子。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已经做过什么事儿了，但是不想被人发现？”狗子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她今天那么高兴，难道是因为……”

花儿和秦妈面面相觑，大家都不敢再往下想了。

“别别别！咱们先别这么想，还是先把大双照顾好。明天燕子不是还得去店里吗？咱们再看看，再试探试探她，万一不是咱们想的这样呢？这也太可怕了！”狗子说道。

“嗯，你说的是，明天咱们说话、做事儿，都注意些，可别让她发现咱们知道啥了，现在也弄不清她到底想干啥。”花儿说道。

三人在院儿里商量完，又装作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样，各自回屋里洗洗睡了。

“豆豆，我妈她今天为啥不带我回去？她是不想要我了吗？”大双躺在床上，一脸委屈地问豆豆。

“肯定不是！你妈妈那么爱你，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才让你先住在这里的，等她忙完了，一定会第一时间接你回去！不过，你要是回去了，就没有人陪我玩儿了。”豆豆侧过身，对着大双说。

“是吗？可是奶奶和爸爸都不在家，我也不会打扰她的啊。我就担心，她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大双心思很敏感，觉得妈妈一定是有什么事儿在瞒着她。

“不会的！你看你妈妈今天多高兴啊，你也很高兴啊，对不对？”豆豆安慰大双说。

“那倒是的……我从来都没看见过她这么高兴。在家里，她总是被欺负的，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笑过……可能还是因为爸爸和奶奶不在家吧。”大双说。

“豆豆，大双，不早啦，赶紧睡了，明天还要去学堂呢。”花儿听见了她们俩的对话，赶紧打断了她们，她怕大双胡思乱想地，也发现些什么。

“哦！知道啦！”豆豆回答道，“大双，咱们睡吧。”

“嗯……”大双闭上了眼睛，脑子里还是停不下来，她实在是很好奇，妈妈晚上回去到底有什么事儿要做。

“妈，我回来了。”大双妈妈推开了大双奶奶的房门，轻轻地把椅子拖到身边，缓缓地坐下。

她吸着鼻子闻了闻，说：“这是什么味道？怪怪的，臭臭的。”她四下里看了看，然后掀开了大双奶奶的被子。

“哎呀……你这屎尿都拉在床上了，可真脏！真是的，这么大年纪了，还不听话。你看看，现在是不是只有我来伺候你啊？”大双妈妈一边说，一边满脸嫌弃地帮大双奶奶翻了个身。

“不过，你就放心吧，无论如何，我这个好儿媳妇儿，绝对都让你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我每天晚上都会过来，陪你聊聊天儿、说说话。你不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就像以前你对我那样。不过，我对你，可比你对我好多了，你是不是还得谢谢我？”她麻利地换掉了被大双奶奶弄脏的床铺，帮她擦洗了身子后，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扶她重新躺好。

大双奶奶从始至终都只有眼珠子在使劲儿地转动，她不能动、不能说，但脑子确是清醒的。大双妈妈说的每句话，都要把她气个半死，可她却又无力反抗。她的眼球不停地颤动着，用这唯一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愤怒和恐惧。

“来，妈，我喂你喝点儿粥吧，不是我狠心啊，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儿，以后恐怕也是吃不了什么大鱼大肉了。好吃不好吃的，您多担待着点儿！哦，对啊，你想骂，但骂不出口了呀！哈哈哈哈哈，真是报应啊！”大双妈妈疯狂地笑着。

很快，那半碗粥就被喂完了。她随手拿起一块儿抹布，像擦屁股一样，使劲儿地帮大双奶奶擦了擦嘴。“嗯！擦干净了，睡吧！你要是有什么事儿，就喊我啊，可别说我不管你！”

大双奶奶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嘴巴微微张开着，下巴不停颤抖着，两眼无神，却充满了泪水。明明才过去一天一夜，大双奶奶看上去就好像已经瘦了一大圈儿，她努力地张着嘴，好像想说些什么。

“说啊，有话你就说！哦……我忘了，你说不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说你啊，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大双妈妈的表情突然从冷笑变成了愤怒，“但我不杀你！我要让你看着！让你痛苦地活着！让你每一天都在煎熬中度过！”

她满脸愤怒地瞪着大双奶奶，拿起碗筷，“啪”的一声就摔门而去了。

这个家的夜晚，开始变得无比平静。大双妈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了那扇熟悉的门。她放眼望去，这房间里整洁干净，看不出丝毫蛛丝马迹。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里，还是不断闪现着那晚血腥的画面。

这个房间虽然是恶魔消失的地方，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也是大双妈妈难以释怀的地方，各种可怕的回忆和情绪都交织在一起，不停环绕着她、束缚着她，让她感到压抑、焦虑，让她烦躁不安。她待了好一会儿，感觉待在这个房间里，就有些喘不过气来。

终于，她还是忍受不了了，突然起身跑出了房间，像疯了一样地，在屋子里的各个角落点上了檀香，她想要好好熏熏这破烂、腐朽的屋子。可她又觉得，这些还远远不够，于是又去找了捆艾草，跑去厨房里煮了一大锅开水，仔仔细细地将全身都擦洗了一遍。她想要洗掉的，不仅是身上隐约的血腥味，更是心里那散不去的晦气。

等到一切准备完毕，她又重新回到了房间的床上，可恶的是，恐慌和厌恶的情绪，依然围绕着她，她的脑海里，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这里发生的一幕幕场景。

她猛地起身，冲出了房间，找来一把铁锁，紧紧地锁上了房门，然后跑去大双的床铺上，蜷缩着睡了一整晚。

她想锁住的，不只是那个房间，而是所有不堪回首的往事，和鲜血淋淋的罪恶。她告诉自己，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完这件事，然后将这屋子卖了，不管卖多少钱都行，只要她和大双再也不用回这个破地方，也许就能真正地、彻底地，和那灰暗的过去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