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瞒天过海

燕子在屋里转了一圈，确认关好了家中所有的门窗。她悠闲地给自己沏了杯茶，缓缓走到堂屋里。

今天天气不错，外面街上也开始有些热闹了。燕子觉得时机已到，决定开始她的计划，便坐回到椅子上，细细地品了口茶。

她盖上茶盏，深吸了一口气，先是大喊了一声大双爸爸的名字，然后开始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听着就像是受到了什么突如其来的刺激一样。

“老天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你就这样丢下我和闺女不管了吗？你快睁眼看看啊！就算你不管我们，你的老娘你也不要了吗？你看看她，她现在受不了打击已经瘫了！你快醒醒呀！快睁眼看看我啊！”

燕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声泪俱下，眼泪鼻涕一大把，撕心裂肺地喊着。

大双奶奶躺在床上，听着燕子在堂屋里发了疯一样地胡说八道，她知道这是喊给外面的人听的，燕子是要告诉左邻右舍的人，她男人已经死了，婆婆也瘫了，接下来，她就要开始过她的好日子了。大双奶奶气得浑身发抖，眼里布满了血丝，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躺在这儿听着。

燕子在堂屋里大哭了一阵之后，渐渐地声音又小了些，她开始抽泣。家门外，早已聚集了一帮左邻右舍，他们聚在一起，都在仔细听着燕子说什么，并相互议论着。

“哎呀！这家男人死了！”

“你没听见吗？刚哭着喊着说死了，还说那个婆婆也瘫了！”

“哎呦！真可怜……就剩一个女人，还带个孩子，这日子以后可怎么过呀？”

“还有一个瘫了的老婆婆要照顾呢！唉……麻绳专挑细处断啊！”

不出燕子所料，消息很快就被这帮邻居们传开了，镇上的人都知道，这家死了男人，瘫了婆婆，只剩一对母女相依为命了。

眼看哭得差不多了，燕子也慢慢冷静了下来，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拿起手帕，面无表情地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泪水。她又端起那杯茶，细细抿了一口，润了润干燥的嘴唇。她对自己刚才的表现非常满意，演完这出戏，计划就完成了一大半了。

燕子看着窗外，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堂屋的地面上。这个灰暗的屋子仿佛开始有了生机。她站起身，理了理衣服，从容地向大双奶奶的屋里走去。

燕子站在门口，装备好了脸上的笑容，她轻轻推开房门，看见了大双奶奶激动的神情。

“怎么样？妈，我演得还不错吧？”燕子走到她身前，把椅子拖了过来，缓缓坐下。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你儿子已经死了，我和大双也得开始新的生活了。等办完你儿子的后事，咱们一家人就好好在一起生活，怎么样？”燕子贴近大双奶奶的脸问。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对了，你演得也不错，而且以后，你每天都得演，演一个因为受到打击而瘫痪在床的母亲。我相信你也可以演得很好。”燕子看大双奶奶满头大汗，便把她的被子掀了开来。

“看你挺热的，帮你透透气。你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可得让左邻右舍都知道，我燕子是个好媳妇儿，是个对婆婆不离不弃的好媳妇。怎么样？这样你还满意吗？哈哈哈哈哈哈！”燕子几近疯狂地笑着。

“哎呀……看你这个样子，其实挺没劲的，竟然一点儿反抗能力都没有。你想想，你以前那多风光啊！你那张嘴，多能骂呀！你那颗心，多脏呀！现在竟然躺在这儿，像个废人一样！一点儿战斗力也没有，真没劲！”燕子站了起来，拖着椅子挡住了门。

“这门以后就不锁了，我得让大家都来看看，这婆婆真的瘫啦。还有，你压根不用想着告诉别人这是我的阴谋，你既不能说、又不能写的，就死了这条心吧。好好躺着，我得去处理你儿子的后事了。哼……”燕子说完，便扬长而去了。

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是燕子彻底解脱的日子，但燕子一直告诉自己，不能把轻松愉快显露在自己脸上，毕竟现在大家觉得大双爸爸的后事还没办呢。她走到堂屋，停下了脚步，伸出手把头发抓得乱糟糟的，然后准备好悲痛的表情后，打开了家门。

家门口围满了周围的邻居和好奇的路人，燕子缓缓从家里走了出来，目光呆滞，身体僵硬，完全没有人会想到这都是她装出来的。大家对着她的背影指指点点，纷纷表示同情。

燕子此时很庆幸，平时自己不怎么出门，所以即便是左邻右舍，跟她也不是非常熟悉，更没有一个人上前来安慰她。她轻轻松松地，就演完了这一场。

“哎？今天燕子怎么还没来啊？”花儿上午已经在店里等了好一会儿了。

“是啊，平时这时她早就来了。”狗子说，“难道出了什么事儿？”

“要不，咱们派个人去看看吧！我就说昨晚上是个关键吧！你看，她早上真就没来！”秦妈跺着脚着急地说。

“那这样！我去跑一趟，看看怎么回事，这样大家都放心点。”狗子说完，抬起脚就走了。

狗子一路小跑，越想越不对劲儿。该来的还是来了，担心的事，可能还是发生了。他心里很担心，燕子会不会干出什么傻事。

大老远的，狗子就看见燕子家门口围着一大群人。“糟了！”狗子加快脚步，赶紧跑了过去。

燕子家的门大开着，大家都在伸头往里看。狗子站在那儿，听到了大家的议论。他一把拨开人群，冲了进去。

屋子里出奇的安静，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堂屋没有人，狗子试探地喊了一声，“燕子！”然而却毫无回应。

狗子慢慢往里走，一间屋一间屋地查看着。他觉得很奇怪，这家里既然没人，门怎么还开着。终于，他看到了死尸一般躺在床上的大双奶奶。

“大妈！大妈！大妈你怎么了？”狗子轻轻摇晃着大双奶奶，看样子，真的像外面那群人说的那样，大双奶奶瘫了！

“这咋把你一个人放在这儿？家里人呢？”狗子看着大双奶奶问。

大双奶奶瞪着眼睛，下巴微微颤抖着。她太痛苦了，因为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咋了？大妈，你这是话都不能说了吗？那你还能听见吗？能听见的话，你就眨眨眼！”狗子说道。

大双奶奶听了，激动地用力眨着眼，眼泪也喷涌而出。

“哎呀！你别哭别哭！”狗子用衣袖擦掉了大双奶奶的眼泪。“大双妈妈呢？她跑哪儿去了？怎么把你一个人放在这儿？哎呀！该死！我一着急忘了，你说不出话。你别着急，你先躺这儿，我出去找找她。”狗子说完，就掩上大门从大双家跑了出去。

狗子在周围转了一圈儿，也找附近的人打听了下，大家都不知道燕子去哪儿了，有人说看见她失魂落魄地走出去了，门都没关。

“大兄弟，你认识她？那你快去找找吧，我看她那个样儿，估计也快疯了，别再弄出什么事来。她家里还有一个老人和一个孩子要照顾呢！”一位热心的路人对狗子说。

“哎，我这就去找，谢谢您了。”狗子想了想，这一时没有线索也不好找，就先跑回店里，想赶紧告诉花儿和秦妈这事，也许大家能一起想想法子，找到燕子。

“不好了不好了！”狗子大老远就开始喊。

“咋了？狗子回来了？是出什么事了吗？”秦妈赶紧跑到门口问。

狗子弯着腰，气喘吁吁地说，“不好了！燕子……燕子找不着了！”

“啥？！你别急，你慢慢说！”秦妈转身去给狗子倒了杯水，“喝点儿水，慢慢说。”

“什么叫燕子找不着了？你去她家了吗？”花儿着急地问。

“她家门口围了好多人，说是大双爸爸死了，大双奶奶也瘫了。后来，我见着大双奶奶了，一个人躺在屋里呢！她家门开着，我也没看见燕子。我在周围找了一圈，没找着！”狗子憋着一口气，把事情赶紧说了一遍。

“什么？！大双爸爸死了？！”秦妈惊讶地问。

“嗯！听说是的！说燕子在家里哭得可伤心了，然后就一个人走出去了。大家说她失魂落魄的，也不知道去哪儿了。”狗子一口气喝完了那杯水。

“这可咋办？她不会出什么事吧？咱们要不出去找找？”花儿提议说。

“除了她家里和大双的学堂，另外还有咱们这儿，她还能去哪儿？会不会，是去找大双爸爸了？”秦妈猜测道。

“这可咋办？等大双放学回来，咱们可怎么跟她说呀！”花儿既担心燕子一个人不安全，又担心大双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几个人正着急地商量着，突然，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燕子？燕子！你去哪儿了？狗子找了你好半天！你怎么了？没事儿吧？”花儿发现燕子愣愣地站在门口，散落着头发，无精打采的。

“花儿，狗子，秦妈……从今天开始，我是个寡妇了。”燕子无奈地笑着，笑着笑着，又哭了。花儿见她这样，赶紧把她拉到店里扶她坐下，秦妈也去给她倒了杯水。

“到底咋了？我刚才去你家找你，你们家门开着，大双奶奶一个人躺床上，门口围了一大群人。你去哪儿了？”狗子焦灼地问。

“我解脱了，哈哈哈哈!”燕子冷笑着说，“我自由了，大双爸爸死了，他没了，我男人没了。哈哈哈哈哈！”

大家看到燕子这副样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都担心她承受不了打击会精神失常。但大家其实也都怀疑，大双爸爸怎么突然就死了呢？大双奶奶怎么突然就瘫了呢？

“早上大双刚走没多久，就来了一帮人，他们把大双奶奶给抬回来了。我一问，他们说是大双爸爸家的远房亲戚，说大双爸爸在老家不小心摔了一跤，从梯子上摔了下来，摔到后脑勺，当时抽搐了一会儿，结果当场人就没了。”燕子看着地面慢慢说着，她不敢看大家的眼睛，她怕狗子他们从自己的眼神里看出破绽。

“啊？人就这么没了？那大双奶奶咋那样了，躺在那儿都不能动了。”狗子着急地问道。

“大双奶奶没想到她儿子就这么死了，一时不能接受，过于激动中风了，也就瘫了。老家的人说，天气热，就着急把大双爸爸的后事简单办了，人也给埋了，大双奶奶他们不想管，就给送回来了。”燕子心里想，事情终于交待完了，好在没出什么岔子。

花儿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燕子。谁知燕子抬头看着大家说：“你们别担心我，我没事，只是需要点时间来接受罢了。你们知道的，我原本就不想跟他过了，但我也没想过让他死。既然他已经死了，那对我来说也算是种解脱，本来我跟他也早已没什么感情了。只不过，大双她……”

“先别告诉她吧，就说她爸爸还在老家办事，还没回来。孩子太小，等她大点儿再说吧。”秦妈心疼地说。

“那她奶奶瘫了，咱们咋跟她说呢？”狗子问。

“只好说她奶奶年纪大了，生病了。大双奶奶对她那样恶毒，她跟奶奶也没啥感情，应该不会太难过的。”秦妈边哄着苗苗边说。

“那也只能这样了……”花儿拍着燕子的肩膀，“不管怎么说，你们好歹也是夫妻一场，节哀吧……这也算是个了结了。”

燕子点了点头，一直盯着地面看。她一眼瞥到阿丢坐在门口看着她，于是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

“那大双爸爸这后事都在老家办过了，人也埋在老家，你是不是得回去看看啊？”花儿问。

“不回了！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呢？人都不在了。再说了，大双奶奶还需要人照顾，她这后半辈子估计只能在床上躺着过了。我还是先把她和大双照顾好吧。”燕子显然不想再跟大双爸爸有任何瓜葛，即便是他死了，也是一样。

“说的也是……那你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就尽管开口说，我们大家人多，都帮一帮，事情很快也就过去了。你也别太难过。”花儿贴心地安慰燕子。

“哼……”燕子冷笑了一声，“花儿，狗子，秦妈，我把你们当作自己人，我跟你们说句实话吧，我不可能难过的，就算是难过，也不是因为他。我对他早就没有任何感情了，要不是为了大双，我早就跟他过不下去了。现在好了，再也没有人打我骂我了，再也没有人怪大双只是个闺女了，再也没有人怪我生不出儿子了……多好啊！哈哈哈哈……”燕子一边说着，一边又冷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