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波折迭起

大双直直地盯着燕子，等着燕子的回答。燕子也躺不住了，缓缓坐了起来，她理了理头发，努力想着该找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

“大双。”燕子伸出手，想摸一摸大双的肩膀，唤起女儿对妈妈的信任，可大双本能地往后躲了一下。

燕子只好紧张地把手放下来，两只手紧紧地攥着被子。她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于是说：“对，你记得没错，当时奶奶临走前，是把自己房门给锁上了。”

“那……那把锁呢？既然奶奶回来的时候已经瘫了，是爸爸老家的亲戚们抬回来的，那把锁又是怎么打开的呢？”豆豆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她想知道这把锁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我用钥匙打开的呀。”燕子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说。

“钥匙？那你是哪儿来的钥匙？这不是奶奶的锁吗？钥匙应该只有她才有啊。她回来时，都已经不能动、不能说话了，是怎么给你钥匙的呢？”大双追问道。

“我自己找的呀，当时你奶奶被他们抬回来的时候，他们准备直接把她放在堂屋，我说那多难看呀，而且，他们要是走了的话，我一个人也搬不动她。所以当时我就在你奶奶的衣服和裤子口袋里翻了翻，谁知道，钥匙还真就收在她自己的裤子口袋里，还用手帕仔细包着呢！”燕子觉得自己编得还不错，说起来就跟真的一样，听着好像也很合理。

大双低下了头，她觉得妈妈说得好像也没啥太大问题，可能确实是自己太多疑了。

“可是，后来我们进了奶奶的房间，里面看上去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呀，那她锁上干嘛呢？”大双抬起头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只有你奶奶她自己知道呀，她可能有她自己的想法吧。她那些箱子、柜子，咱们不是一直没有打开看吗？也许收着什么她觉得很重要的东西呢？”燕子赶紧辩解道，“她现在不能说话了，咱们也问不着了。”

大双迷惑地眨了眨眼睛，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妈妈说的话。可是燕子既然已经这样说了，她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行了行了，赶紧睡吧！不要天天胡思乱想的，小孩子就是要每天吃好、睡好，开开心心的就好，别再管那么多啦！”燕子赶紧扶着大双躺下，重新给她盖上被子，想让她赶紧睡着，不要再琢磨别的事情了。

燕子轻轻拍着大双，哼着歌谣，花了好半天时间才哄大双睡着。大双脑子里一直乱糟糟的，想来想去地停不下来，她现在虽然没想出什么破绽，但总还是觉得这件事情哪里怪怪的。

燕子见大双终于睡着了，长长地松了口气，她平躺在床上，睁大着眼睛，想象着如果大双知道了真相的话会怎么样。她越想越担心，越想越害怕，又回想起自己杀死大双爸爸的那天晚上，那每一声咆哮、每一次打斗、每一次撕心裂肺的惨叫，都有可能让这整件事情暴露出来。她开始后悔，当初不应该让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件事的，除了大双奶奶是自己发现的，她也不应该告诉狗子一家人。她就应该让这件事完全烂在自己肚子里，永远不能承认那晚她的罪恶行径。毕竟这样的事情，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次败露的机会。

燕子开始怀疑，是不是左右隔壁的邻居听见了当晚打斗的动静，才将对这事的怀疑传了出去。燕子心里既恐慌，又焦虑，她还要想着，白天得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深夜，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外面蹲在树头上的猫头鹰，偶尔才发出一两回叫声。屋里到处漆黑一片，只有月亮照进来的地方，才有一丝昏暗的光线。燕子迷迷糊糊地发现，在离床边不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她看不清楚，于是用胳膊缓缓支起身子，眯着眼睛仔细往那边看了看……天呐！好像是一个人！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正往这边盯着看！

燕子心里很害怕，但又不敢发出声音。她回头看了看大双，大双还全然不知地在熟睡中。她赶紧躺了下来，假装闭上眼睛，抑制着自己猛烈跳动的心脏，偷偷看着那人，屏住了呼吸。燕子在心中默念，一定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但她无法确定，所以又不敢轻举妄动。

就这样，俩人僵持了一会儿，那人的身影好像突然变大了些！他竟然又往前走了一小步！

燕子的心此刻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她的耳朵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砰砰”声，而且跳得越来越快。她惊恐地发现，看那人的身形和走路的姿态，很像是大双爸爸！

燕子吓得紧紧闭上了眼，她心里想着，一定是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她分明把他埋了的，而且还是亲手埋的，她也试探过他的呼吸，他确实死了，彻彻底底地死了！

燕子吓得浑身颤抖，她仔细听着，外面好像也没什么动静了，于是，她想悄悄睁开眼，偷偷看看那人还在不在。

她把眼睛睁开了极小的一条缝，刚刚能透进一点点光，就发现大双爸爸的一张大脸正怼在她的脸上！他瞪着眼睛，满头是血，突然伸出大手，死死地掐住了燕子的脖子！

燕子拼命挣扎着，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却无法反抗，浑身都动弹不得。她只能慢慢地感受着窒息的痛苦，时间好像也慢慢停了下来。

眼看自己浑身瘫软，毫无气力，就快要死过去了，燕子自己闭上了眼睛。她知道，这一切可能就要在这一刻结束了，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身旁那年纪尚小的大双。

燕子渐渐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她好像已经脱离了肉体，漂浮在空中。她能清楚地看到大双还在熟睡中，大双爸爸正骑在自己身上，死命地掐着自己。她心里恐惧至极，便抱着头边哭边喊。

“妈妈，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燕子突然听见了大双的声音，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呼吸急促，满身大汗。

“哦，大双，没事儿，是妈妈刚才做噩梦了。”燕子看到大双坐在她身边，担心地望着她，才知道原来刚才那些可怕的事情，是自己做的一个噩梦，可那梦境如此真实，那窒息的感觉，直到现在还停留在她的脑海里。燕子喘着粗气，胡乱地擦了擦头上的汗，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想让自己赶快冷静下来。

“没事儿，大双，你别害怕，妈妈刚才只是做梦了，吓着你了吧？”燕子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什么表现，有没有乱说什么梦话被大双听见。

大双被吓得眼泪汪汪的，她刚才看见妈妈那副挣扎的模样，分明和之前亲眼目睹爸爸欺负妈妈的时候，一模一样！大双心里不禁想，爸爸不是已经不在了吗，怎么妈妈还是如此痛苦，如此害怕？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燕子看着大双神情涣散的样子，赶紧安抚她。“别怕别怕！妈妈跟你说，梦都是假的。”燕子轻轻拍着大双，想让她不要胡思乱想，赶紧继续睡觉。

“妈妈，你刚才梦见什么了？”大双忍不住小声问道。

“我……我梦见一个森林里，有野兽，它看见妈妈了，就想要把妈妈给吃了。妈妈正在跟它打斗呢，就被你喊醒了。”燕子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想让大双不要担心。“天都快亮了，快睡吧。”燕子搂着大双，轻轻拍着她的小肚子哄她睡觉，自己也松了口气。

燕子心里想，还好这只是个梦。同时，她也发现，虽然大双爸爸已经死了，也被埋进了土里，但他还是在燕子的脑海里阴魂不散，总是时不时地出现，扰乱她的情绪和生活。燕子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彻底离开自己，不再纠缠自己。

“大双，来吃早饭了！”燕子把准备好的米粥和包子一起端上了桌。“昨晚上后来睡得怎么样？”燕子笑着问。

“睡着了，但是……我做了很多梦。”大双迷迷糊糊地说。

“哦？是吗？你梦见了什么？”燕子一边给大双盛着粥，一边问。

“我……梦见……梦见……”大双一脸紧张地看着燕子，欲言又止。

“咋了？你梦见什么了？怎么还不敢说呢？”燕子见大双神情不对，于是放下手里的碗，认真看着大双问。

“我梦见……爸爸……爸爸他回来了……”大双怯生生地说。

燕子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她惊讶地半天没说出话。“大双，你别怕，梦都是假的，这是不可能的。你爸爸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不可能活过来，所以也不会回来的。”燕子怕大双也像她一样被吓到，赶紧安慰着她。

“爸爸说他回来，是来接奶奶的，进来跟我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大双愣愣地说。

“什么？接奶奶？”燕子突然回想起大双奶奶昨天晚上反常的样子。“不好了！”燕子赶紧从厨房跑到了大双奶奶的房门前，停下了脚步。她站在门口，深吸了几口气，抬起手轻轻地推开了那扇门。

果不其然，大双奶奶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身体已然僵硬，显然已经没有了呼吸。

燕子呆呆地愣住了，她站在大双奶奶床边，默默地看着她最后的样子。

“你终于还是走了……是你儿子来接你走的吧？这也许，是你最好的结果了。”燕子小声说。她心里觉得，自己应该自此就会得到解脱了，该走的都走了，那个秘密，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以后，她就可以带着大双，两个人一起过清清静静的日子了。

“妈妈……”大双突然也出现在门口。

燕子回过头，看了看大双，她不知道是该笑着，还是该哭着，告诉她奶奶已经走了的这个消息。最终，她面无表情地说：“奶奶她……她已经走了”

“奶奶……她真的走了吗？”大双小心翼翼地问。

燕子看着大双，微微点了点头。

大双自己慢慢走到奶奶床前，静静地看着她。燕子搂着大双，默默陪着她一起看着。

“所以，爸爸昨天晚上是真的回来过吗？”大双突然抬起头，看着燕子问。

“嗯……也许吧。”燕子不会告诉大双，她其实也梦到了大双爸爸。既然，他带着大双奶奶已经走了，应该也就不会再回来了吧。

燕子给大双在学堂请了假，原本准备搬家的，也就搁置了。在狗子一家人的热心帮助下，她简简单单地给大双奶奶办好了丧事，让她入了土。她终于盼到了这一天，她和大双，就要彻底跟过去那暗无天日的日子告别了。

秦妈搂着大双，轻轻摸着她的头发，看她很难过，却又没有哭，也十分心疼这孩子。“大双啊，要节哀呀！你奶奶她身体不好，现在走了，对她来说其实也是种解脱。你以后还有妈妈、还有我们呢，所以咱别太难过啊。”秦妈轻声安慰着她说。

街坊邻居都在暗中窥探，议论纷纷，原本就死得不清不楚的大双爸爸，再加上接连瘫痪、去世的大双奶奶，这事情又变得更复杂了。燕子这下也更说不清了。

“你看这家人，这一个月都死了两个了！男人死了，婆婆也死了，就她自己好好的！”

“哎？你也不能这么说，据我所知，这女人在家里也没少受罪，平时话都不敢多说，身上也是伤痕累累的。”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们都是瞎操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得了！”

镇子上一时间什么样的声音都有，原本燕子想伺候大双奶奶一段时间，平息一下大家的怀疑，这下大双奶奶突然死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燕子眼下只想立刻搬走，再赶紧把这老房子卖了，才好带着大双远离喧嚣，开始清净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