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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悬崖积翠生云烟

青峰如屏高插天,悬崖积翠生云烟。

法性寺后山,是一百尺断崖,没有个一二品实力,就别想跃上断崖轻松进入法性寺。

背岭断崖下,古尘风带着云九,走路脚步极重,这是古尘风故意给山崖上的僧人们传递出去的拜访信号,古尘风在崖下稍等片刻,见崖上仍没动静,便抓起云九顺着近乎垂直的崖壁径直掠上。

云九被古尘风裹挟着带上断崖中部一挂冠孤松,放眼往下一望,当即心下一悸,果真是垂直高耸,峭立如刃,悬崖峭壁震人心呐!

“老古,这棵孤松若是不堪重负折断,那我今日岂不是要殒命于此了?”

云九心生豪迈,出言调侃。

古尘风冷笑道:“亏你还是跟着老夫修习武道之人,连这棵孤松都不如!”

云九有些无语,:“孤松扎根崖岩中,当然稳当,我怎么跟它比?”

“你呀,还需要好好修炼,等功夫练到家了,这悬崖峭壁算个屁!”

在孤松上小憩片刻后,古尘风开始沿着垂直峭壁向上行走,颇有些炫技的成分。

云九依旧坐在孤松之上,一动不动,:“老古!赶紧回来!”

古尘风回头,笑道:“小子!想不想和老夫这般,行走峭壁如履平地?”

“想!”

云九说完,又摇了摇头,:“老古,你知道的,我的功夫还没练到家呢!要不,你拉着我往上走?”

古尘风几步走回,向云九伸出右臂,:“可以!”

云九把古尘风的右臂抓得紧了又紧,等古尘风反手抓住自己的手腕后,才嘱咐道:“你抓紧点,千万别脱手了!”

见古尘风点头,云九将周身气机运转至脚掌,快速寻找气机与身体之间的平衡,一切准备妥当后,跟着古尘风的脚步大胆跨出一步。

“老古,我成功了!”

第一步成功的喜悦,当即让云九喜出望外,兴奋之下接连踏出第二步。

“啊!!”

第二步踏出后的失重感传来,云九不由得惊叫一声,整个身子也跟着猛地向下坠落。

“老古!”

云九惊呼,直至感觉到他倒悬在崖壁半空的身子被古尘风牢牢提在手中,这才舒了一口气,:“我体内的气机还不太稳,不足以维持身体在峭壁之上的平衡,我们还是先上去吧?”

“你也就这点能耐了!江湖中那些叫得上名号的武夫,哪个没有跨江渡河如履平地的本事?”

古尘风一手提着云九,双脚平稳地行走在峭壁之上,引得悬崖之上看到这一幕的几个法性寺僧人面露惊骇之色。

云九撇了撇嘴,:“可是,那些叫得上名号的江湖高人可不像你这样,总是打击江湖后生!”

很快古尘风就轻松走上百尺断崖,感知到那红面僧人的气息之后,他问道:“我有打击你吗?”

终于站在崖顶的云九平复着忐忑的心,又回头往崖下望了一眼,:“你没打击我嘛?”

古尘风没搭理云九,径直向着红面僧人所在的那间破败禅房走去。

云九跟在古尘风身后,不依不饶,:“老古!我的武道修为不够,是因为我年纪尚小,等我和你们这些江湖前辈一般年纪,能耐要比你们大得多!”

古尘风没好气道:“真不害臊!”

云九哼了一声,:“还说你没打击我?”

??????

破旧禅房中,红面僧人已等候多时,待二人脚步声渐近,红面僧人带着小沙弥走出殿门,大老远就看到了那位腰佩当世名刀“龙尘”的武评榜第十。

“古刀神远道而来,可有带酒?”

红面僧人之前和古尘风、云九二人在淬心山见过面,再次相见,显得有些熟络。

古尘风亦是毫不客气,直接破口大骂,:“石金刚啊石金刚!你可真是个不正经的秃驴!”

“秃驴?”

小沙弥听到这个别致的称呼,倍感熟悉,他仔细一想,很快也就记起了上一次听到别人这样称呼他师兄时,是在怀州境内的淬心山上,好奇地望去,果不其然,迎面走来的二人正是他在淬心山上见过的那一老一少!

“冯云飞!你怎么来了?”

小沙弥对云九印象极好,不等云九走近,他便一路小跑迎上,热情地拉着云九走进破败禅房中。

禅房内的布置很简单,两块大木板将房内隔出两个堪堪放一张床的卧室,供红面僧人和小沙弥睡觉用,至于除床以外剩下的狭小空间,装饰只能用寒酸二字来形容,但那些廉价的物品倒是摆放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桌椅什么的,都是红面僧人和小沙弥平日里在法则山上就地取材亲手做成。禅房的东边墙上,彩绘着一套崭新的入门罗汉拳法,是红面僧人让小沙弥每日面壁观拳用的。西边的墙面上,则是灵魂画手小沙弥给他和石金刚画的自画像,不能说不像吧,根本就没有半点相似之处,要不是小沙弥自推自荐的介绍,云九根本就看不出来画中的两个人就是红面僧人和小沙弥。

墙角处,是一个用树枝在地上简单勾勒出的棋盘,棋盘十九道之上,零散摆放着的棋子是用粗细不一的树枝做成,细树枝截成的小棋子代表黑子,粗树枝截成的大棋子代表白子,都不带染色的,极为粗糙。

刚学会下棋的小沙弥对围棋很感兴趣,主动邀请云九和自己开了一局。

得知古尘风和云九一行一路从北向南,接着又要向东而行,红面僧人不由感慨道:“有人自东而来,欲往北而去,也有人自北而来,欲往东而行!自东而来那人,游走列国志在天下,不知古刀神此次前往南楚,又是意欲何为?”

古尘风抱刀而立,心知红面僧人口中那人便是南楚国长史常维春,他也没询问有关常维春的信息,只是平淡答道:“带着几个后生见见世面,仅此而已。”

红面僧人回头望一眼正在与小沙弥下棋的云九,问道:“那你们此次上山找我,又是何事?”

“等我和小石头下完棋再给你说!”

云九心想好不容易上来这法性寺,还不得多坐会儿,宰一顿饭再走呀?

古尘风一屁股坐到门槛上,摸了摸滴酒不剩的酒囊,百无聊赖地说道:“石金刚,你行走大原国之时,萨满教教主拓跋忽臻以大原国僧人性命为棋子逼你下棋,赢你一局,他便杀百名佛僧,输你一局,他便在大原国建一座佛寺,你和他对弈七天七夜,那拓跋忽臻硬是没赢下你一局,倒是让你平白在大原国境内建起了一百零八座佛寺???”

“那棋艺出神入化的拓跋忽臻你都能赢,为何后来却败给了在棋道造化上默默无闻的魔道圣主须卜常先?”

红面僧人从床板底下摸索出一瓶藏了不知多久的西南道剑南郡名酒“剑南春”扔给古尘风,笑了笑。

“世人皆重输赢,我却更重世人生死。佛门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自建寺以来,我法性寺便以真、俗二谛为总纲,以彻悟中道实相为究竟,故我看待世间万事万物,皆为真俗实相。”

古尘风懒得听红面僧人口中这些文绉绉的教义经文,他一边把瓶中剑南春倒进自己的酒囊中,一边道:“这就是你在龙脊山外,能以一己之力抗拒大原国整个江湖的关键所在。”

红面僧人冲着古尘风举了下酒壶,仰头喝下一口,坦然道:“真是什么事都逃不过你这个老江湖,在大原国十大江湖门派中, 势力最强的也就魔教和萨满教了,那魔道圣主须卜常先与萨满教教主拓跋忽臻二人之间,事无巨细都要争上一争,我只是恰巧以棋道激发他们之间的矛盾,从中受益罢了。”

古尘风放下酒瓶,没来由喟叹出声,:“原国江湖龙首的魔道圣主须卜常先吗???????”

红面僧人轻叹一声,惋惜道:“你师父聂闵冉当年与须卜常先一战之后,心境大跌以至于境界一落千丈,十几年不曾出现在江湖上了,你可知道他老人家的下落?”

古尘风摇头,落寞望向房外。

红面僧人也没再说话。

禅房内,只剩下了云九和小沙弥的走棋声,红面僧人眼看着小沙弥棋势渐渐走向下风,也没出言指点一二。

就在胜负将定之时,云九忽然想起了在云中村与自己手谈相别的哥哥午马,自打走出云中村后,他还是第一次和别人下棋,他学着哥哥午马的模样,故作不小心打乱棋局,并对小沙弥竖起了大拇指,:“小石头,你的棋术真厉害!”

小沙弥当然清楚云九的心意,咧嘴笑道:“师兄只教我下了九局棋,咱俩再下一局吧,下一局,或许我就能赢你。”

云九看着极度自信的小沙弥,点头应了下来。

古尘风站在院中,等红面僧人靠近了,忽然说道:“可能,我也会去大原国走上一遭。”

红面僧人思忖道:“那须卜常先武道修为老而弥坚,去之前,你最好做好失败的心理准备。”

古尘风没来由开怀大笑,然后盯着法性寺大殿的飞檐发呆。

已是向晚时分,红面僧人去大寮打了四份斋饭端回禅房。

云九和小沙弥的第二局博弈也刚好结束,这一局,云九明显感觉到比第一局赢下来要吃力许多。

“小石头,只和我下了一局,你就能进步这么多,可真是棋道小天才啊!”

云九此言绝非吹捧,而是发自肺腑,小沙弥的棋道悟性让他很是吃惊。

见师兄端来了斋饭,小沙弥没再缠着云九下第三局,咧嘴冲云九一笑:“很快我就能下赢你!”

云九也跟着咧嘴一笑,:“以后我的姓名肯定会响彻大江南北,等你有把握下赢我了,你就循着我的盛名来找我!”

小沙弥一点也没怀疑眼前的这个阳光大男孩在说大话, 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石金刚摸了摸小沙弥光秃秃的小脑袋,小沙弥把一碗菜饭端给古尘风,他把另一碗递给云九,:“现在能给我说说你们为什么来找我了吧?”

云九接过菜饭,从背包中掏出那份从怀州一路带来的家书,双手交给红面僧人,沉声道:“英檀婆婆让我带给你的。”

红面僧人接过家书,并未急着打开。

云九问道:“不打开看看吗?”

红面僧人苦涩摇头。

云九轻咳一声,认真道:“英檀婆婆和李原野将军让我转告你,一定要替石家留后!”

红面僧人只顾着扒拉饭菜,没有回答。

一旁的小沙弥忽然咯咯咯笑了起来,他一把拉起云九的袖口,拽着云九跑进他睡觉的隔间,翻出他为红面僧人私藏的大半罐子碎银,然后把那位白衣儒生常维春送给他的一袋碎银倒进去,刚刚好满满一罐!

小沙弥脸上带着一种终于完成任务的喜悦,:“罐子终于存满了,也是时候下山给师兄说个媳妇儿喽!冯公子,你说这么一大罐子钱,能给我换一个多漂亮的嫂子?”

云九笑出了声,:“你可真是替你师兄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啊!这么多钱,保准能给你换一个让你满意的嫂子回来!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有你给你师兄把关,肯定不会差!”

“那是!”

小沙弥一拍胸脯,小心翼翼地封好盖子,自言自语道:“等师兄有了媳妇,就不会每天闲来没事只知道欺负我了。”

“对!到时候你和你嫂子一起反过来欺负你师兄!”

小沙弥一乐,:“那我要对我以后的嫂子好点。”

云九坐在小沙弥的床上,看着小沙弥简陋至极的卧室,好奇问道:“你和你师兄,每天就在这儿参禅?”

小沙弥钻在床底下用心藏着储钱罐,应了声“嗯嗯!”

云九继续问道:“那你参悟到了什么?”

小沙弥想了半天,最终爬出床底淘气一笑,:“我不懂佛,我只跟着师兄读金刚经。”

云九也曾读过佛门金刚经拓本,随即问道:“小石头,你最喜欢金刚经中的哪些话?”

小沙弥从枕头下翻出那本泛黄的金刚经,想要打开却又止住了,:“我也不知道我喜欢哪句,但我知道师兄最喜欢的三句,第一句是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第二句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第三句是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师兄说,这三句话的意思是,凡事别太当真,遇事别太执着,该来的总会来,该失去的必然留不住。师兄给我解释了,但我还是读不懂,冯公子,你能读懂这三句话其中的奥义吗?”

云九曾在云中村涉猎金刚经时,只有七八岁,当时他也只是为了完成大爷爷秦道临安排给他的功课,草草读罢不求甚解,所以,他对此并没有更深层次的见解,笑着摇了摇头,:“读不懂,我是读《太上忘情录》的。”

小沙弥一愣。

“《太上忘情录》是什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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