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深入调查中:地形图
果敢。
“这是上次偷偷跟你们找来的姑娘吧?当时让你哥小心我也是以为你们不清楚这丫头的来历。”中年医生一边填病历一边道,态度比上次旅畔带旅途来时好多了。
旅途坐对面,想了想,试探道:“我只知道她养父是干……地下生意的,还有其他来历?”
中年医生笑笑,有些感慨:“在东南亚一带,但凡在道上混的谁不知道姓梵的都是不能惹的主?当年这丫头养父,就那个梵星盏做事绝到什么地步?这丫头打着他旗号在果敢各大娱乐场所任性上天,愣是没一个人敢教训,还低声下气去讨好一个孩子,生怕她不高兴了去梵星盏面前说什么。”
旅途轻轻一挑眉,朝病房那边看了眼:“有这么夸张?”
“可不,还真不夸张。”医生笑了:“当年大多数人只知道他梵星盏,鲜少有人知道他还有个闺女,知道的也都是在这一带混得有头有脸的人物。”
旅途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医生想起什么,失笑摇了摇头:“大约几年前的事,这姑娘因为看不惯这一带有个叫片六儿的小混混天天在小吃街收保护费,有一回收到她头上去了。这事儿可没完,她当街打得人家带着一群小弟跪下叫她姐。”
“……”仔细想想,确实是梵陨河能干出来的事儿,只是旅途还真没想到这麻雀这么能混。
医生道:“一个十几岁刚出头的姑娘就这么在道上多了个什么‘北姐’的名号,大概是缅北一姐的意思。”
旅途觉得这话题已经越聊越危险了,他打住话头笑笑:“挺厉害的。”
医生谈笑间目光落在病房门口,笑容里难得多了几分温和:“醒了?过来我看看。”
梵陨河头上缠了圈纱布,她睡眼惺忪走来:“老勤,你又翻我黑历史。”
“敢做不敢当了?”老勤给她套上血压测试仪:“上次偷偷过来的是你吧?做贼似的。”
梵陨河趴桌子边瞌了眼,慵懒如猫,学着老勤的语气回怼:“上次赶我走的是你吧?喊山似的。”
旅途看着两人熟稔的样子,好奇:“你们认识?”
“这妮子小时候打架可没少来我这儿蹭药。”老勤笑了。
少女嫌弃睨了他一眼:“您快别说了,老底儿都快被您掀出来了。”她坐了起来,揉揉鼻子。
老勤看了眼仪器,帮她摘下:“血压正常,有没有恶心想吐?”
“没有,就是有点饿了。”梵陨河讨好笑笑。
老勤起身离开:“我让你婶婶做饭去,先在这里住下观察几天,有什么不舒服跟我说,知道没?”
“好的,我要吃炒饭,老勤,爱你噢。”梵陨河声音糯糯撒娇道。
旅途看了眼少女,似笑非笑:“挺能屈能伸的啊?北姐。”
“我宁愿你叫我麻雀。”梵陨河起身打着哈欠又回病房:“饭好了叫我,我再去眯会儿,头晕。”
旅途掏出烟来,准备去外面走廊上抽,听得叶萝声音怯怯在身后叫住了他:“旅途哥哥。”
旅途回头:“嗯?”他看了一秒,漫不经心笑笑点了烟:“不好意思啊,当时情况紧急,给你淋感冒了。”嘴上这么道歉,他心里却没有半分愧疚感。
叶萝忙摆手:“没有没有!”她笑得羞怯:“我……那个……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早就死在里面了。”
旅途不太走心应了声:“小事。”他走向门边:“外面说。”
叶萝跟了出去,看着少年蹲屋檐下台阶边,给人一种莫名而来的孤独感。
“认识夏明随吗?”旅途吐了烟圈,头也不回问身后女孩。
叶萝犹豫了一下,点头:“认识,他是我姐的男朋友,不过失踪好多年了。后来……”
“后来你姐姐也死了。”旅途替她说完,笑意略显嘲讽:“这种环境中也能谈情说爱,你姐也是真的牛。”
叶萝抿唇不语了。
旅途抬头看了眼成串沿屋檐流下的雨水,就地坐下了:“昨晚的话我说得莽撞了,急着离开那儿才刺激你的,别往心里去。”
“啊?”女孩有些懵神看着他劲瘦的背影,没太反应过来。
“我说的,虽然不知道那畜生对你做了什么的话。”旅途回头冲她笑笑:“放心,他以后也害不了你了。”
叶萝已久不在状态:“你……”
“我把他废了。”少年忽而勾唇一笑,他弹了弹烟灰,某个瞬间像一个罪孽深重的变态:“他现在只能半人不妖地活着。算是给你道歉了,为我说过的话。”
叶萝到底经历过了,这么一听没由来地红了脸。她别过头去磕磕巴巴开口:“谢、谢谢……我、我……其实没有想过……”
旅途后头好笑看着她。
冷不防对视上,女孩瞬间捂脸转身就进了屋:“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救了我!我会记得的!”
旅途笑着转过头不再理会,并未把女孩的道谢放在心上。方才不过是看在叶萝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忍不住想逗逗她而已。
叶萝没说,但旅途看她那样子就全都明白了。他不觉得女孩可悲,至少从女孩眼中他还能看到她对这些情情爱爱还是抱有美好的幻想的,这对她来说就够了,就怕她连幻想都不敢有。
缅甸这种地方,旅途就这么几天待下来,包括老勤在内的寥寥几人接触下来他感受到的也全是从一开始的冷漠慢慢转变。戒备似乎已经成为这里人们的生活常态,无一例外。
但许是他真的如少女说的那般,过于冷漠了。这般危险的环境里他竟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舒适和安心,好像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和生活模式。旅途不喜欢抱着期望的心里去看待问题,这样遇乱他才能泰然处之。但梵陨河和他不一样,,认识少女这么久,旅途发现她永远快乐在当下,哪怕有伤心也只是瞬间的事,一带而过是她的常态。
正思绪纷飞间,耳边悠然响起婉转空灵的埙曲,是他之前给少女听过的《江城子》。
旅途笑笑,回头见梵陨河倚门边,垂眸吹埙的样子认真而略带惆怅,不似平日大咧跳脱。
旅途听埙观雨,抽着烟,倒有几分身处江南古城的错觉。
一曲终,梵陨河来到他身边和他并肩坐下:“十年生死,这苏轼还挺深情的。”
“不睡觉了?”
梵陨河夹过他手里抽了一半的烟吸了一口,倒不介意:“睡不着,想起你给我听的这首《江城子》了。”她问少年:“你说这苏轼既然这么爱他妻子,又为什么要纳妾呢?一生只守一人不好?”
“古人大多是联姻,他也多半是日久深情。”旅途要笑不笑反驳她的话:“古人思想封建,娶妻是为家族事业,纳妾是为传宗接代。哪有什么一生守一人这么浪漫的说法?不过现代人过度解读罢了。”
梵陨河不赞同了,回怼:“你要不要这么直男?古人思想再封建也还是有自己的感情吧,如果都这么封建哪里来的社会进步,哪里还会有今天的我们?”
“专情也不耽误他们照样三妻四妾,制度之下没一个能熬的。”旅途毫无同情心理陈述一个事实。
梵陨河:“……”她很是无语盯了少年一瞬,轻轻一扬眉:“那又怎么样,现在是法治社会。”
旅途瞥她,笑得无懈可击:“一样的道理,法制之下一夫一妻制也没几个能逃过离婚。”
“……”少女点头,起身拍了拍衣服进屋:“毫无浪漫可言的机器人。”
屋里恰时传来温绵好听的女声:“开饭啦,都去后院吧。”
旅途进屋,看见一位中年妇女面带笑容围着围裙从病房出来,看见梵陨河很是温柔迎了上去:“小河来啦,好长时间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她有些心疼将少女从头到尾一番打量。
少女粘人贴上去抱住了妇女:“才没有呢,婶婶我想死你啦。”她想到什么,立马告状:“对了,我前天过来时老勤还赶我走呢!”
勤婶笑着抱住她,安抚:“好,婶婶回头一定说他,怎么能赶我们小河走呢?”
“嗯嗯嗯!”梵陨河愤愤不平附和:“就是!小河这么爱你们,老勤太不应该了!”
勤婶这才注意到一旁的旅途,冲他笑笑:“你哥哥没来吧?那天你睡得熟,他像是有急事,半下午你刚退烧就带你走了,也没留着吃饭。”
“他啊,没事,家里催他相亲呢。”旅途问心无愧黑他哥。
……
而此时远在老挝某处化工厂里搬货的旅畔打了个喷嚏,他揉着鼻子四顾看去,若有所思。
赵晋三给他的资料虽然有限,但意外比他在公安局找到的要全得多。相关调查人里面有一个叫片六儿的人是当年小丑案的意外受害人的儿子。
当年梵陨河父母在大理古城枪杀,其中误伤的不止孙思铭父母,还有一个八岁的孩子,也就是片六儿。
旅畔查到这个片六儿在父母死后不久就被人送到孤儿院了,不到两个月又自己从孤儿院逃出去,这么些年也没个正事儿干,一直在果敢一带混。几年前似乎得罪什么人在那边混不下去了,跑来老挝这边混了段时间叫人打惨了,开始找零工打打,偶尔混混日子,倒还过得安逸。
打听到片六儿在这里,旅畔特地跑过来蹲点逮人,不过来了好几天一直没看到那小子人,听这儿的工人说他大概又出去混了。
旅畔就是不死心,一个案件不会有这么多巧合,全是误伤?受害人之间还相互认识。他查到这个片六儿和梵陨河认识,且父母双亡的孙思铭与梵陨河关系也不浅。几个无关紧要的受害人都和这件案子的主要受害人有关联,未免太巧合了。
小丑案和“611”案件的导火索都是铜码,旅畔决定先从时间较短的小丑案开始查起。
正走神,不远处有工友冲他招手:“诺文!六儿那小子回来了,刚回员工宿舍!”
“好,知道了,多谢!”旅畔抬了抬手表示听到了。
……
第一眼看到片六儿时旅畔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已经二十岁的小伙子了,他坐在不大的床铺一头,一边喝水一边慢慢啃着馒头。留寸头,整个人显得又黑又瘦,面色憔悴,似是严重的营养不良。
旅畔扬眉,从身上找出两块压缩饼干递过去。
片六儿怔了下,抬头冲他笑笑,接住:“第一次有人见面不是给我递烟,而是吃的。”
“要来根吗?”旅畔在一旁椅子上坐下了,问。
片六儿:“不了,我在戒烟。”他再次看了眼旅畔:“你伪装成工人进来不会只是为了给我吃的吧。”
旅畔对他能一眼认出自己的伪装并没有感到多少惊讶,他这次出来得急,没有很认真刻意打扮:“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气质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优越感。”片六儿几口塞掉馒头:“再怎么装扮,一个人天生的气质是改变不了的。哪怕能遮掩,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也能暴露。”
旅畔若有所思:他遭受过不少冷眼,对……生来富贵的人有种歧视感?他笑笑,问青年:“想过找份正经工作吗?”
“东南亚这边,没权没钱的,有命好好活着就不错了。”片六儿不太走心笑笑:“可不敢奢望别的。”许是瘦得虚脱了,他的笑看上去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但眼前这个青年莫名给旅畔一种真实随和的舒适感,和他印象中对混混的刻板定义不太一样。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一会儿该搬货去了。”片六儿并不想和旅畔绕弯子。
“方便问一下你父母离世的具体时间吗?”旅畔也不磨叽,直接了当问。
片六儿一点避讳的意思也没有:“1998年6月11号。这个你还真查不到,他二老的死牵扯到当年一起巨大的走私案,相关信息全被警方封存了。”
日期对上了!旅畔见有头绪,立马追问:“具体到当天发生了什么你了解吗?”
片六儿摇头:“我当时才不到一岁,什么也不记得。”
还欲追问,手机在衣服里震动起来,旅畔正要挂断,瞥见来电显示及时止住。他起身走向窗边:“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hi,this is peter.”
旅畔扬眉,似笑非笑:“说cinese,oK?”
“oK。”旅途一秒切回:“手机死机好几天,一开机就看到你打来的十几个电话,怕你真给我准备了棺材,确认一下我还活着。”
旅畔看了眼Ip地址,问他:“还没回去,干什么了?”
旅途另一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发生了点意外,暂时回不去。你呢?看你这来电显示还飞老挝去了?”
“你眼花了,什么也没看到。”旅畔道:“没事我挂了,你自己小心。”
“得嘞,你别挂了吧,弟弟我可没钱给您办葬礼。”旅途玩儿谐音梗:“我挂了。”
旅畔回到椅子上打算继续方才的话题,便听青年语气带着伤感和一丝羡慕问他:“有家人的感觉很好,对吧?”
旅畔微怔,没料到他会忽然这么问。顿了下,反问:“想离开这儿吗?”
片六儿摇头,嘲讽般笑笑:“我走不出这儿了,背负太多。”
“你的心理年龄超出同龄人太多。”旅畔淡淡评价他,点了根烟:“不否认有家人确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我也正是因为家人的事才不得不调查一些事情,找到了你。”
“打电话的是你什么人?”
旅畔吸了口烟:“我弟弟。”
片六儿点了点头,沉默一瞬,继续了方才的话题:“我后来调查过,当年……”
……
晚饭后几人一派餍足,昏黄的灯光下旅途四人围坐一桌打起了牌,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傅乐容贴了一脸纸条,对着一手烂牌走神。
叶萝哈欠连天,昏昏欲睡。
只有梵陨河十分精神,头上缠着绷带也不影响她发挥玩心:“四个八!谁要?”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看向了坐对面的旅途。
旅某人头也不抬刷着手机,很是敷衍甩出俩字:“不要。”
少女再看看一言不发的另外两位,这么一对比,嗯……旅狗好歹还敷衍了她。
“麻雀。”旅途忽然叫她。
梵陨河:“……”她选择不理。
旅途想了想,纠正了称呼:“北姐。”
“……”梵陨河投降了:“要么叫我大名,我宁愿你叫我麻雀,谢谢您嘞。”
旅途扬眉:“为什么?”
“你比我还大一岁。”梵陨河随便搪塞了他:“叫我干嘛?”
旅途将手机放到她面前:“我把你之前烧掉的铜码画出来,有新发现。”
少女看着他这实力有限的画工,静止半晌抬头:“看不出来。”
旅途提醒:“你用手描一遍加粗的地方看看。”
梵陨河伸手照着图在桌子上画着:“画一遍?我还是……”她指尖猛地顿住,有些意外看向少年。
“嗯?”旅途漫不经心笑笑:“没骗你吧?”
梵陨河不太相信微微皱了皱眉,眼神和口型同时向他确认:怒江北部山脉地形图?野人山?
旅途笑了下,点点头。
傅乐容一旁看得一脸懵逼:“哥,你俩眉目传情呢?”
“滚犊子。”旅途起身离开:“睡觉去了。”
梵陨河仍是不相信,忙跟了上去。不经意间语出惊人:“我和你一起!”
傅乐容和叶萝二脸震惊:什么?一起?!睡觉?!
梵陨河急着追问,没发觉有什么不妥。旅途步子有瞬间踉跄,很快稳住。他瞥了眼跟上来的少女,起了挑逗之心,搂过梵陨河肩膀:“想一起?可以,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觉得这是铜码的一部分吗?”梵陨河道:“还是说有可能是当年涉案人为了迷惑警方留下的错误线索?”
旅途想了想,道:“说不定是正确的呢?”
梵陨河思索住了,道:“你把图发给我,晚上睡不着我看看。”说着就要转身回房,却被旅狗反手楼住带进他屋。少女疑惑:“干什么?”
旅途戏笑:“不是说要和我一起睡?”
“……”后知后觉的梵陨河反应过来,反肘就是毫不留情的袭击:“旅途!”
听屋里传出的声音某狗显然没被打到,声音悠哉带笑:“在呢在呢,北姐什么吩咐?”
少女声音愤愤:“你个流氓!死狗!”
“过奖过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