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惩治

芳景苑里，迎春，夏荷，丹桂和腊梅四个丫鬟，在院子里一字排开站在那里。

迎春是四个丫鬟里，年岁最大的，今年十六岁。她也最为稳重，在知景的印象中，她也是最为勤快的，平时做事情，手脚麻利。

丹桂，是四个里面最为跳脱的，性子活泼，话也多。知景觉得，这丫头有点话痨潜质，也稍微有些马大哈。

平时最为沉默的，便是腊梅，而长得最好看的是夏荷。

四个丫头被叫过来，站在知景面前，知景细心的观察着她们的脸色，神情和小动作。

知景面色冰冷，语调低沉。

“不求你们对本小姐忠心耿耿，但求大家相安无事。

但是，是我自作多情了，对你们的宽容忍让，全被当成本小姐软弱可欺。

竟然不知死活，吃里爬外！也罢，时至今日，你们与我的主仆缘分到此为止。”

迎春吃惊的抬头，眼里尽是吃惊和疑惑之色。

另外三个，有的低头不语，有的垂头看着眼前半尺的地面。

知景又继续道：“我决定，把你们四个都发卖到醉春阁，签死契，就是死，你们也给本小姐死在那里。”

这下四个丫头全都露出惊惧不安的神色，齐齐跪在知景面前，纳头就拜，连连求饶。

丹桂抬起眼眸，眼里蓄着泪，向着知景的脚下，跪行了两步，语声哽咽道：“奴婢做错了什么？求大小姐责罚奴婢，掌嘴打板子，奴婢都不敢有半句怨言，求大小姐不要发卖奴婢。”

另外三人也跟着丹桂一起，不断磕头求饶，哭喊着冤枉。

知景看着几人，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幽幽说道：“不想被卖去醉春阁的，本小姐就再给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每个人都好好跟本小姐交代交代，你们是谁的人？最近在芳景苑都做了什么？

本小姐劝你们想好了再说，不要妄图敷衍，若是有一个人交代的本小姐不满意，那就四个人同时发卖，本小姐耐心有限，懒得跟你们磨心思。

机会就这一次，能不能把握得住，就看你们的态度。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想好了就进堂屋来找本小姐。”

知景眼尾余光，瞥见郑妈妈已经从几个丫头住的厢房走了出来，便抬脚进了屋。

郑妈妈趁着知景给几个丫头训话的时候，把她们住处都仔细都搜了一遍，可惜并没有什么收获。

进了堂屋，知景转身道：“可有什么发现？”

郑妈妈苦恼的摇摇头，“没露出什么马脚。”

郑妈妈感觉既心疼又愧疚。

都怪她，没有把银子放好，没有好好提防着这几个丫头。

只是大小姐信任自己，不忍苛责。

但是，她却不能不吸取教训，以后做事，可要心明眼亮才行，再也来不得半点糊涂。

以前有想到大小姐的日子不会好过，但是这几日所经历的事情，又再次刷新了郑妈妈的认知，那怎么是不好过呢，简直就是非常难过！

在这侯府里，大小姐面对的危机，让人防不胜防。

每天都生活在阴谋算计中，要时时刻刻提防着，而大小姐也才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要她一个人面对这么多事情，实在是难为她了。

郑妈妈看着大小姐一张小脸，虽然美艳如花，可毕竟还稚嫩，她还是个孩子啊，这么一想，郑妈妈不自觉的心疼起来。

为了老太君的嘱托，为了护好大小姐，自己这个老奴，以后少不得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才行。

“嗯，没事，狐狸尾巴，总归让她露出来。”知景说着，在堂屋随意的走动着。

郑妈妈有些担忧道：“刚大小姐说让她们自己主动交代，她们会交代吗？”

知景一时站定，脸上的表情十分玩味，透过房门，盯着外面几个丫头。

“交代？除了银子这一桩，别的事情我们现在也判断不出真假，她们即使胡诌，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我那么说，不过是一个幌子。”

郑妈妈还是有些不解，知景看了她一眼，又道：“妈妈看着吧，做贼的熬不住心虚，很快就会露出马脚。”

知景压根没想真听她们交代什么，她知道，她们交代的真假，她无从判定。

用这个幌子，不过是一种心理战术。

所谓做贼心虚么。

除非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或者那种具有强大心理素质的。

不过，这几个丫头，知景不是看不起她们，她们真的还都有些嫩。

她们害怕自己不交代，别人交代了，自己就成了那个出头鸟，定会被大小姐卖了；她们也害怕，自己交代的不真实，被别人揭发举报了，自己又成了撒谎，欲盖弥彰的那个，还是得被大小姐卖了。

所以，怎么做怎么选择，都是她们的事情，反正大不了，真的就全都发卖了，知景也无所谓，她很有耐心，慢慢耗着呗。

在堂屋里，不动弹，也感觉冷飕飕的。

于是知景开始动起来，伸伸胳膊，压压腿，又左右旋转了一下腰，然后就开始有节奏的跳动起来。

她嘴里一边哼唱着《走天涯》，身体跟着节奏，欢快的跳动。

嘴里节奏铿锵，她跳动的欢快舒畅，看得郑妈妈眼神发直，愣在了那里。

一帘之隔的内室，一双黑如墨染的眸子，紧紧盯着知景的身影，半晌未动，然后缓缓的，笑容爬上了他的脸。

他没想到，这一天里，发生了这么多事，这丫头还有心情唱歌跳舞？

而且还……唱得开心，跳的好看。

她脸上的光，自由自在，自信又张扬。

这样的她，果然跟帝都里那些高门贵女完全不同。

那些高门贵女，从小受到严苛的规矩礼教，满口的妇容妇德，面上均是一副内秀温莞，贞顺淑雅的形容。

好像所有的女子，都是按照一个装憨守拙，温婉和顺的画像长起来的，无论美丑，都失去了个人独有的特色。

眼前的女子，却不同于他所见过的那些画像女子，既生动又鲜活。

院子里，几个丫头，个个心弦紧绷，半分不敢松懈，或是心里觉得有些委屈，但也不敢随便做声，就怕祸事会沾到自己身上来。

半炷香燃完了，整个芳景苑静悄悄的，几人靠得近，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头顶上的冬阳，将她们跪在地上的半截身子，拉出长长的斜影。

寒冬腊月，刺骨的冷意，如同刀子一样，刮着几个丫头的脸颊。脚底和膝下，像猫咬似的疼，各个面色煞白。

沉默的腊梅，鼻尖上渗出细密的汗。

她的大脑飞快的转着。

她心里清楚，水知景这番发作，定是那包银子的问题。

但是，无论如何，她不想被卖出去，她绝对不能被卖出去。

可是现在谁能救她？她们的身契，早在管家送她们来芳景苑的时候，便已经交到大小姐手中。

对于她们这种奴婢来说，身契在谁的手中，命运就掌握在谁的手中。

奴婢身份卑贱。

主子不高兴，哪怕没有原因，随便惩治了奴婢，也是常有的事。

现在能救她的，唯有大小姐，她必须要讨大小姐的欢心，得到大小姐的信任。

想到这里，腊梅转动眼眸，偷偷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丹桂。

忽然，她脑中有了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