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认错人
水知景在这座荒废的大殿里，听着老人一会儿伤心的哭泣，一会儿对着旧主自言自语。
在老人家的絮絮叨叨中，她好像知道了很多事。
当今圣上康泰帝，与先皇之间，应该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发生。
他似乎囚禁了先皇七年之久，因为忌惮于先皇手里的什么东西或者势力，才不得不留着他的性命。
而那样东西被一个叫做红霞的人送出宫去，可是最终如何，老人家只知道红霞杳无音讯，下落不明。
估摸着时间过去了太久，康泰帝实在没有耐心再等下去，最终才要了先皇的命，自己取而代之，登基为帝。
知景唏嘘不已。
皇权作为封建专制体制“金字塔”的塔顶，被多少人热衷追逐，趋之若鹜。
但凡有皇权接近者，无不渴望取而代之。
皇权更迭，变换的是金字塔顶尖上的人，而不变的是必然伴随着血雨腥风和流血牺牲。
据知景所知，大昊建国不过几十年，传位至康泰帝，也仅是三代帝王。
而大昊太祖还是先帝追封的帝位，所以真正的开国皇帝就是先帝。
那老太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着床榻上的“人”道：“列王在那次北狄犯边作乱中，被奸人所害，战死杀场，全军十五万人，尽数被杀，独活了一个镇北将军。
回京之后，那镇北将军不但未被定罪，还摇身一变，成了康佳公主的驸马。
列王所部，和您当年的所率的‘破狼骑’战力不相上下，各个骁勇，可惜了啊，一夜之间灰飞烟灭，都做了古了。”
当年的镇北将军？
说的不就是水千钧，如今的镇国侯？
知景赶紧屏气静听。
顿了顿，老太监压低声音，对着床上的“人”道：“陛下，您说，列王和他的兵士，是不是被您那好儿子弄死的？”
“您呀，不说话，又跟老奴打官腔。”
老太监情绪起伏道，“当时您深陷囹圄，若是红霞把墨玉令送出去，‘破狼骑’集结起来，他已是无力应付，再有列王率部驰援，定能将他生擒了去。”
“所以，他便想法子，让列王和他的部众，全都埋骨沙场。这事儿，他能干得出来。为了那个位置，他已经疯了。”
“那镇北将军，当年是列王的副将，全军覆没，为何他能独活？老奴猜测，他早就被您的好儿子收买了，是列王部的奸细。”
“可惜喽，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当年‘破狼骑’未能及时集结起来，列王部又尽数覆灭，大昊才被当今皇上给篡了位。
知景听得错愕，她忽然感觉这座破败的宫殿，是如此的寒冷，冷得她的牙齿轻轻的打颤。
水千钧，自己那个好父亲，原以为，他只是对自己无情了一些，难道他还是个出卖同袍求荣的人？
那还配称之为人？
可是，他是这副身子的父亲。
那位叫红霞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在那种危机时刻，挺身而出，不顾个人生死？
那时大昊政权旁落，已经被现在的皇上所把持。
忠于先帝的人，必然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更何况还是身负为先帝求得援军的重要使命之人，必然是被围追堵截，不死不休的。
她在那样的境况下，奔走逃脱，又是如何艰难，孤苦无助呢？
忽然间，心蓦地一痛。
知景下意识的回过神来，她不知道是为先帝，还是为眼前的老太监，亦或是为那个红霞，总之，感觉心里郁堵的难受。
后来，外面鞭炮声震耳欲聋，夜空中绽放了美丽的烟花。
那老太监忽然站起来，叫道：“陛下，快看，外面的烟花，好看吧？老奴陪着您呐，到门口看看。”
说完，真的像搀扶一位病人一样，带着他向门口缓慢的，一步一步行来。
知景看着那老太监认真的模样，忘记了躲藏，忘记了反应。
“啊……”
忽然，老太监看见了知景。
他浑身一顿，下意识的搀扶别人的手臂收进，吃惊道：“红霞，你，你可是回来了！你也是回来看陛下的吗？”
“陛下，你看看，红霞回来了，她没死啊，陛下。”
老太监说着，激动起来，一下子泪如泉涌。
知景被老太监的反应惊到了，她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但她看着老太监如此激动难过，她也十分不忍，遂跟着眼圈一红，上前一步搀扶了老太监的胳膊，道：“您老认错人了，我不是红霞。”
“你怎么会不是红霞？”
借着外面点亮夜空的花火的光芒，老太监看了又看，十分肯定，道：“你就是红霞郡主。怎么会不是，模样一般无二，老奴一辈子也不会忘了红霞郡主的模样的。”
知景又道：“老人家，我过完年，十五岁。”
老人忽然愣怔了一下。
“过了年才十五岁吗？你跟老奴开玩笑嘞，你离开那年是雍景十八年，那年你只有十四岁。今年是……”
老人似乎在计算年份，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陷入挣扎。
对着知景道：“你，真的不是红霞郡主？可这模样，为什么这么像？
你是宫中的孩子？”
“不是，我是水千钧的女儿，被永安公主迫害，逃到这里来的。”
“水千钧的女儿？那不就是康佳长公主的女儿？高高在上，怎么会被人迫害？”
老太监明显脸色冷了下来。
“我不是康佳的女儿，是水千钧原配所生的，但是我娘在生我的时候就去世了。”
“那你娘是谁？”老太监又有了些兴趣。
“我自幼被送往庄子上抚养，没见过我娘，也没有人跟我提起过我娘，牌位上只写着水陌氏。”
“陌氏？陌氏……”
老太监嘴里重复着这句，搀扶着空气人，又回到了那张榻上。
就如同在伺候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一样，老太监细心的帮那榻上的人，盖盖被子，然后又跪在了那榻边上。
外面的鞭炮声变得稀疏起来，烟花也是偶尔照亮一下静谧的大殿。
“陌氏的丫头，你也过来，让陛下好好看看，看看你，他也能高兴高兴。”
知景听了，依言走过来，跪在老太监的身边。
“老人家，能跟我讲讲红霞郡主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