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梦方醒,重回此生
“皇后,杀了,皇后!”
这几日醒来时还是会隐隐掺着些前世不堪回忆的片段。
临死前最后能发出的,也是如蛇信般嘶哑的声音,每每回忆起来,仍不免让安陵容脊背生寒。
还有……冰冷刺骨的冷宫冬日,嚼在嘴里苦不堪言的苦杏仁味,和甄嬛看向自己的无比怨毒的眼神。
上一世终究是自己对不住甄嬛,以为在后宫中依靠皇后这棵大树就能保住身家性命,甚至幻想着自己也能长成棵大树,为母家谋片阴凉。
却不晓得从一开始,就落进了别人的套子里,做了一世的棋子。
冷宫的日子虽然清苦,却有足够的时间让安陵容把这一生也细细咀嚼了一回。
原来她曾以为的那些委屈,并没有那么委屈。
原是她自己先动摇,是她自己向甄嬛发难,也是她自己亲手断送了沈眉庄的性命。
她当然知道她好恨,恨得咬碎银牙也不能解恨。可这恨哪是对甄嬛和沈眉庄的呢?
分明是对她自己的命啊。
对她从未能自己做主一回的命!
没想到,老天爷竟会重新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既然可以重新开始,那么菀姐姐,多谢你前世曾真心庇护过我,不论是恩情还是亏欠,就让妹妹用今世来还吧。
---------
甄府,厢房。
“陵容,快起来洗把脸,一会教习嬷嬷要为你和甄家小姐教习规矩了。”
姨娘轻拍了两下门板,却也没等安陵容答话,直接端着脸盆进来,肩膀上还搭着条雪白的毛巾。
进门的是萧姨娘,是自己母亲的远房表妹,也是江南有名的绣娘。
萧姨娘如今已过四十,但是长得年轻,肤色依旧粉白,脸颊上连处皱纹也看不出。只是现下一身粗衣,肩上还挂了条毛巾,看起来还不如甄府伺候的婆子更体面些。
安陵容瞧在眼里,不觉心中发酸。
萧姨娘对她向来不错,安陵容的父亲做了官后便另娶了几房妾室,新入门的妾室欺辱她母亲性子软弱,连带着也苛待着她的吃穿用度。萧姨娘看不过去,就一直偷偷用自己经营绣房赚的钱贴补她们娘俩。
如今安陵容有机会入宫参选秀女,她不放心安陵容一个女儿家赶路,便放下家中的子女,独自带着行囊陪她进了京。
进了甄府眼见着甄嬛身边围绕着的几个伶俐的侍女,姨娘肯定是怕她心里难受,才一力操办了所有的事。
这些年来,萧姨娘是唯一真心待她们母女的人。
看着萧姨娘进门的模样颇为好笑,安陵容心酸之中又不觉多了几分暖意,这样的亲人,从前她怎么从未认真想过,那些在后宫的日子里,只想着如何为人摆布,如何不能自己做主,徒自自苦,却从未认真的为家人谋划过。
想到这里,安陵容又不觉眼眶也有些红。
“还愣着干什么,再不下床一会迟了叫习嬷嬷准要说你。”看安陵容瞧着自己发愣,萧姨娘嗔怒道。
“嗯,好”,安陵容赶紧低头收了泪水,速速下床洗漱。心里却暗自下了决心,这一世她一定要竭尽所能为母亲和萧姨娘安排好余生,绝不让两位至亲被她那不争气的父亲牵连。
早饭的时候,流朱便在厅外候着,只等着安陵容用好早饭,才进来回话,说是甄嬛吩咐了,等着她吃好饭,便带着她过去听课的地方。
从吃饭的偏厅出来,走过一段抄手游廊后,穿过一个垂花门便是甄嬛所住的小院。
一路走来,院内景致优美,虽是北方,却仿若江南的园林一般。安陵容不禁心中赞叹,甄老爷确是文人雅士不假,宅子布置的清净雅致,凡有雕花处雕琢的都为梅兰竹菊四君子,就连游廊内侧的院子中,也种了不少梅树。
安陵容隐约记得,前世的时候也曾来过这里。只是两人的心境竟全然不同。
当时的安陵容只如乡下婆子进城,见什么都觉得新鲜,见什么都觉得美轮美奂,只觉得目不暇接,又总觉得是自己寒酸,因此什么都不敢细看。
安陵容跟着流朱进了门,今日教习嬷嬷授课的地方正是在这所院子的偏厅,也是官眷女儿们平日闺阁聚会的地方。
屋内有一道纱幕的屏风隔着,屏风内侧是个小小的书房,隐约能看到架子上摆放着许多书籍,墙面上挂着的字画安陵容虽不看不懂,却也知道必然也有出处。
屏风外侧,便是特意留着让嬷嬷给她和甄嬛授课之的地方。
小厅内早已准备好了瓜果茶点。
甄嬛见进来的是安陵容,赶忙笑着迎了上来,“早饭用得可好,我这个嘴皮子极快的侍女可有叨扰到你用早饭?”
还没等安陵容答话,倒是流朱最快,不依道,“奴婢哪有嘴皮子快,奴婢可是老老实实的等着安小主用好了早饭才进去回话的。不信,不信您问问安小主。”
甄嬛瞧着流朱着急的眼睛溜圆,笑着拉过安陵容的手说道,“你我可不肯再信了,我只信安妹妹的。”
安陵容这才想起,刚流朱却是等她吃好饭才来回话的,想来还是甄嬛细心,瞧出了自己之前的怯懦谨慎,担心早过来回话自己早饭也用得不安稳。
想到这一层,安陵容不觉心中一暖。看着甄嬛和流朱主仆二人一答一喝的,然不住噗嗤一笑,说道,“流朱姑娘可规矩呢,适才可是等妹妹将最后一口妥妥咽下,又漱了口喝了茶之后,才进门回话的。”
甄嬛心思一动,笑道,“流朱向来耳力极好的,想来当时在门外,不用竖着耳朵,也能将屋内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呢。”
流朱眼珠一转,跺脚道,“明明是小姐吩咐奴婢要在门口候着的,现下有要嘲笑奴婢在门口竖着耳朵听墙角了。”
安陵容和甄嬛两人相视一笑,都没想到,两人竟然心思如此相通,言语之间竟不觉想到一处。
又瞧着流朱鼓着腮帮子直跺脚的模样,都忍不住又畅快的笑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