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乌鸦
消毒水的味道飘在走廊里,温暖的阳光穿过大落地窗洒在办公桌摆放的绿萝上。
“姓名。”
靓丽的女医生摁了一下圆珠笔头,甩了甩飘逸的长发,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王姜生。”
王姜生老老实实的坐在桌对面的小板凳上回答,眼观鼻鼻观心。
“什么症状?”
“总是做噩梦,睡不好觉,偶尔会头疼,最近几天还开始出现幻觉。”
女医生听到这才抬头看了王姜生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从噩梦开始说,这个症状持续多长时间了?”
“嗡——”
王姜生的耳朵开始耳鸣,眼中的景象开始分出三重影子,不断地摇晃,王姜生轻轻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十岁那年,我的父母带着我和姐姐自驾游,在高速上出了车祸,只有我活了下来,从那以后……”
耳鸣声不断变大,吵得王姜生什么都听不见,轻轻的摁着太阳穴,记忆碎片的画面不断在王姜生眼前浮现。
“砰!”
天旋地转中,姐姐的尖叫不断环绕在王姜生耳边。
在驾驶位的父亲头颅被A柱贯通,座椅靠背不断的滴血。
副驾驶的母亲眼神空洞,半边脑花不断往外渗血。
不知从何而来的铁柱将身边的姐姐钉在后排,还有意识的姐姐艰难的喘息,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声音。
原本声音婉转动人,梦想是想成为歌手的姐姐声音变得嘶哑难听,可能是鲜血阻塞了她的气管,王姜生至今还能记起她的声音。
“活下去,姜生。”
“活下去,姜生。”
父母和姐姐的声音不断重叠交织,仿佛大当量的音响在王姜生的耳边不断轰鸣,一切都被耳鸣声淹没。
“嗡——”
“您好?”
声音收束,王姜生抬起头来看见女医生在关切的看着自己,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何时抱着头趴在桌子上痛哭流涕。
“不好意思,有些失态了。”
王姜生摸了摸脸上的泪水。
“不,是我的错,没想到你的过去这么悲惨,引起你不好的回忆真是抱歉。”
女医生关切的递来卫生纸,让王姜生整理一下情绪。
“这样一来你长期做噩梦的根源我可能找到了,亲人在自己眼前突然离世的悲痛,在你幼年的意识成长方面影响是很大的。”
“而且可能连你自己都没意识到,或许你的潜意识里有一种‘大家都去世了,我也不应该独活’的愧疚感,这种精神问题在经历战争创伤的老兵中十分常见。”
“这需要长期的心理辅导来改善,毕竟你的家人肯定希望你健康快乐的活下去,对吗?”
王姜生接过医生递来的纸巾,轻轻点了点头。
“现在来说说,幻觉是怎么回事?”
听完医生的提问,王姜生开始回忆起来。
“这个要从昨晚说起。”
“我目前的工作是在便利店当店员,我的同事昨天突然失去消息了,所以我临时顶替他上夜班。”
“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直到后半夜,有一个风衣怪人来买烟,戴着墨镜口罩,我看不见他的脸。”
“我回头在找烟的时候,从玻璃柜台的反光中,我看到他的身体有些不自然的膨胀……你看过烤箱里被烘培的面包吗?有点像那种情况……”
“可是当我回头时,一切都很正常,这时候又来了一位客人,同样是买烟的,我回头的时候却在玻璃反光中看到我的身后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而当我回头的时候,客人依然好好的站在那里,我重新确认了一下玻璃反光,也能映出客人的身影。”
“在这个时候我发现第一位客人消失了,顺便说一下,我们店门口有一个风铃,每次开门都会伴随一阵风铃声。”
“在我的记忆里风铃声只响起了三次,分别是第一位客人进门、第二位客人进门和第二位客人出门,我丝毫不知道第一位客人是何时离开的,如果不是他给我了买烟钱我都要怀疑到底有没有第一位客人。”
女医生随着王姜生的描述在笔记本上飞速记录,头也不抬的说:“或许是你没听到呢?毕竟目前根据我的诊断你有些神经衰弱,短时间的注意力丧失是很有可能的,也许他在你没注意的时候离开了?”
“或许吧……”王姜生拍了拍头,继续说道,“但我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越想越害怕,你也知道,咱们市最近有一起连环失踪案,可能是我联想过多吧,我总觉得第一位客人有些可疑。”
“然后我发现‘他’一直在跟踪我,可能这只是我的幻想,但我借着闪电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个怪物,没有五官,甚至没有皮肤,只有猩红的血肉在黑袍下翻滚……”
“我没敢多看,连忙往家里跑,‘他’就在身后一直跟着我,‘他’几乎抓住我了,就差一步,我关上了家门把‘他’关在门外。”
“最后我看到他,已经不能算是人形生物了,一摊巨大的血肉几乎像潮水一般挤满了整个楼道……”
“可当我在猫眼往外看的时候,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我这才意识到这些是我的幻觉,我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女医生随着王姜生的不断描述停下了笔,脸色逐渐变得严肃,听完王姜生的描述,她把笔记本推向王姜生:“你可以画出那个东西的样子吗?”
王姜生点了点头,在笔记本上勾勾画画了几下,黑袍下隐藏着翻滚的血肉,没有五官,只在相应的地方有几个深邃的黑色孔洞。
怪诞而诡异,像是精神病人的妄想。
女医生看着王姜生的简笔画,严肃地点了点头:“根据你的描述,你的情况可能有点严重了,我需要和专家联合会诊一下。”
她撕了一张诊断单,在上面写了些鬼画符一样的东西:“这样,你先去拿药,明天这个时间你再来,可以吗?”
“好,麻烦您了。”
王姜生收下配方,点了点头离开了心理诊所。
在王姜生出门之后,女医生蹑手蹑脚的关上诊室的门,把王姜生勾勒的简笔画摆正,拍了一张照片。
女医生在绿色聊天软件上点开一个可爱小狗的头像,把这张照片发了过去。
很快,对方发来一个“oK”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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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药的王姜生坐上回家的公交车,百无聊赖的盯着窗外,连续的雨天还没结束,虽然是白天但窗外还是有些阴冷。
车上的人不多,时间段并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只有一些游玩的年轻大学生和卖菜回家的老人。
在窗户的反光中,王姜生看见一抹鲜艳的红色,回过头去,王姜生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红衣女人正静静地盯着自己,脸上挂着机械僵硬的诡异微笑。
“神经病……”
女人的目光让王姜生有些不寒而栗,低声嘟囔了一句,偏过头不再看她,继续盯着窗外。
“砰!”
“啊!”
公交车突然停住,一只黑色的乌鸦撞死在王姜生面前的玻璃上,力道之大几乎把它自己拍成肉泥,黑色的羽毛和鲜血混在一起糊在车窗上。
突如其来诡异而血腥的一幕引得车上当初一阵尖叫,所有乘客的目光都看向王姜生附近的车窗。
王姜生看着脸前突然炸开的血肉有些呆滞,尖叫声把他拉回现实。
王姜生僵硬的回头,所有乘客都在看着死去的乌鸦。
除了那个诡异微笑的红衣女人,她在盯着王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