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试探
肖家。
东厢房。
苏青青和肖慕言离开了有一盏茶的时间了,苏蔓蔓从厨房回来就一直坐在东厢门口的小竹凳上背对着李婶绣荷包,虽说一直绣着,可眼睛却老是往院门那瞅,好像在等什么人回来似的。
李婶一只手撑着脑袋,斜着身子半倚炕桌上,望着苏蔓蔓的背影回想起今日的种种来。
她不是不记得蔓丫头和苏家那两个老的一起欺负苏卿卿的那些日子了,苏卿卿这十六年来过的有多不容易,她都看在眼里。
她本以为,苏蔓蔓经过沉塘那档子荒唐事后终于转了性子,愿意代替那俩不懂事的爹妈来看他们名义上的女儿了,可是,从今天苏蔓蔓的种种行为来看,她感兴趣的好像并不是妹妹苏卿卿,而是未来的妹夫——肖慕言。
李婶心中一叹,头有些疼。她知道,惹事儿是他们家老苏家的传统了,这几日苏蔓蔓要是不在肖家闹出点什么不愉快,反而不正常了。但是,人毕竟是李婶带来的,她有义务阻止这种事发生,至少要敲打敲打苏蔓蔓。
思绪间,只听苏蔓蔓轻轻“哎呀”了一声。
李婶知道,苏蔓蔓这是心不在焉又频繁看院门,一不小心把手指刺破了。
苏蔓蔓含住食指,放下了手上的绣绷。
“蔓丫头真是勤快,怎么把绣活儿也带来了?”李婶扶着头斜睨着门边的苏蔓蔓,慵懒地开口道:“早点睡吧,明儿天亮了再绣也不迟。”
苏蔓蔓回眸,对李婶露出一个温驯的笑容,说道:“这是我为卿卿和肖公子准备的鸳鸯荷包,我绣了好几天,差几针就绣完了。再说了,卿卿和肖公子还没回来,这外面天黑路滑的我担心他们也睡不着,索性在这等一会吧。”
李婶望着苏蔓蔓无害的面容,冷哼一声,道:“你是为他俩准备的,还是为了阿言,不得已才绣的两份儿?”
苏蔓蔓的笑容一僵,露出疑惑的神情,问道:“婶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蔓蔓一脸无辜,好像完全不知道李婶在说什么。
看着苏蔓蔓无辜的又疑惑的神情,李婶忽然有些拿不准了。难道是自己想太多了,苏蔓蔓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回想起苏蔓蔓以前那矫揉造作会做戏的模样,李婶还是决定遵循自己的直觉。她支起身子坐直了,和蔼道:“嗐,没什么。婶子怕你想给卿卿绣荷包但是又抹不开面儿只送一个,所以点灯熬油似的赶两份工么?这样吧,你歇会,把两份儿都拿来给婶子瞧瞧,婶子给你补几针,过会儿你再自己绣。”
“好呀,我正有地方想向婶子请教呢。”苏蔓蔓起身将绣绷递到李婶手中,指着绣样上鸳鸯的眼睛道:“都说刺绣最难的是眼睛,蔓儿觉着也是。您看,这几针我总是绣不好,婶子可有什么好办法?”
李婶将两个绣样对着桌面上的油灯一照,只见两个绣绷都是在青色底缎上绣着一只五彩鸳鸯,两只鸳鸯一公一母,口含莲蓬,意味多子多福。
鸳鸯浮于水面,右下角是两朵莲花,左上角是一支寓意为相思的红豆,上下的空位用青色的绣线绣着两条弯曲的草叶。草叶与红豆枝、莲花将鸳鸯包围成一个圆圈,意味着圆圆满满,造型可爱。
这两个刺绣完成度都一样高,质量也一样好,唯一区别就是苏蔓蔓刚才绣的那张鸳鸯眼睛差几针。
这绣样太正常了,以至于李婶微微一愣,翻来翻去好几遍也没找到苏蔓蔓作怪的证据。
苏蔓蔓见李婶神色有异,轻轻唤道:“婶婶,有什么问题么?”
李婶恍然,这才想起苏蔓蔓正盯着自己。
她将绣绷还给苏蔓蔓,咳了两声,道:“嗯,你绣完的鸳鸯就挺好的,没什么问题,按照这个绣就好了。蔓丫头,看不出来,你手艺不错呀。”
“我的针线粗陋,哪有婶子厉害。”苏蔓蔓接过荷包,不好意思地夸道:“婶子的嫁衣做的才是真的好,我还要向婶子多学习呢。”
李婶没找到苏蔓蔓作妖的证据,讨了个没趣儿,讪讪一笑道:“行了,蔓丫头。你去忙吧,婶子就不打扰你了。你也多注意休息别熬坏了,卿卿见了也是会心疼的。”
“哎。”苏蔓蔓应声,又坐回了门边开始绣花。
李婶收回了审视的目光,倚着炕桌闭目养神起来。或许是今儿赶路实在太累了,不一会儿,苏蔓蔓背后就传来了李婶均匀的呼吸声。
苏蔓蔓绣完最后两针,将线绕在刺绣背后打了个结,然后咬断绣线,举着绣绷端详起来。
她抚摸着鸳鸯上方的绿色草叶,目光微微一沉,露出了一丝阴骘微笑。
*
*
戌时一刻,枣山。
今晚的枣山格外热闹,炭坑边上的人围地里三层外三层的,有点赶集般的趋势。
这些人是枣山劳作的枣农和没有轮班的守夜人,听说有人出了主意拯救庄子的财政危机,特意点着火把和油灯赶来枣山围观,就想见见从未听说过的、稀奇的枣核炭。
苏青青临走前吩咐了吴管事说她会回来开窑,所以吴管事也没有在苏青青不在的情况下先开,一直等到炭坑已经凉下来了才从竹棚里出来。
夜晚的风有点儿冷,吴管事搓着手站在人群最里面,踮着脚往人群外面望,赵安民和梁叔站在他身侧,一直盯着炭窑。
赵安民蹲下身,摸了摸炭窑顶部的土,抬头对吴管事道:“吴叔,炭窑的温度和温水差不多了,青青姑娘怎么还不来?”
吴管事蹙了蹙眉,有些不安,道:“她会来的。”
“吴管事等谁呢?”一个刚来围观的枣农小声问旁边的人。
旁边的农夫窃声道:“听说是惢娘儿子的未来儿媳妇。”
“那个肖慕言?”枣农问道,
“对。”农夫回答道。
枣农瞪大眼睛,道:“真的假的,肖家那小子说亲了?谁家姑娘啊?”
农夫道:“这我哪知道去,只听说个子小小的,但是脑瓜子不错,要不怎么会想出拿枣核烧炭这法子呢?”
枣农露出怀疑的眼神,道:“不会吧,现在还没来,怕是知道没戏先跑路了吧?”
吴管事本来就担心枣核炭的成功率,现在被他们这么一议论,心里更烦了。他低声呵斥道:“好了!别说三道四的!人家本来就没有义务为枣山做事,现下有法子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吧!你们有嚼舌根的闲工夫不如抓紧时间把烧山的人逮出来,省的让这王八蛋逍遥法外,以为我们陌野的个个都好欺负!”
众人停下了议论,纷纷不敢作声。
几个梁叔手下的守夜人互相看了一眼,偷偷瞄了一下站在吴管事身侧的梁叔,梁叔意识到有人看自己,立刻回以一个冰冷的眼神,那几个守夜的看见梁叔阴骘的眼神立刻吓得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了。
“来了——!”
蓦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爆发出一阵喊声,人群忽然又骚动起来,往路口涌去。
“来了?”吴管事心下大喜,推搡着人群挤出去,道:“哎呀,阿言,你们可算是来了!”
只见路口处,肖慕言正背着苏青青往这走,苏青青环着肖慕言的脖颈,一手替他打着灯笼,灯笼晃悠悠的光线在漆黑的夜色里飘飘忽忽地,显得有些单薄。
吴管事赶快迎上去,道:“哎呀呀,你们可算是来了,再晚些,这炭窑怕是要凉了。”
肖慕言蹲下身放苏青青下来,然后起身搀扶苏青青,头也不抬地对吴管事道:“抱歉,天太黑了,路上有些事耽搁,稍微晚了点。”
吴管事见苏青青疼得龇牙咧嘴地,关切道:“这是咋了?”
“没事儿没事儿,”苏青青左手搭着肖慕言,右手挥了挥,道:“天太黑没看清路摔了一跤,言哥哥怕颠着我所以走得慢了点,我们没有来迟吧?”
吴管事连忙颠儿颠儿地跟在苏青青身边,道:“没有没有,这炭窑啊刚好到你说的那个温度,青青啊,咱们是不是可以开窑了?”
苏青青搀着肖慕言走到窑前,就着围观群众的火把检查了一下土坑表面的开裂程度,土坑表面几乎没有看到裂纹,铺上去的湿泥早就烤干了。她蹲下身,摸了摸窑坑土面,只觉得触感温热,差不多就有个四十度的样子,看来她来的刚刚好。
“怎么样?”吴管事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说道:“能开吗?”
苏青青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目光如炬,道:“时辰刚好,开窑!”
“得嘞!”吴管事挥了挥手,招呼早就等在一边的枣农,道:“乡亲们,开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