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奴仆
“祖父，阿姐（妹妹），你们在说什么呢？”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哪怕在心里念叨也不行。方予怀和方予宁看见祖父抱着方予安在一旁嘀嘀咕咕地说悄悄话，很是吃醋，哼！
“在说……”方弘翊刚想说什么，方予安就着急的在下面拽他的袖子。对上方予安那镇静的双眸，方弘翊不禁老脸一红，差一点没绷住就要和盘托出了，还好还好。
“哈哈，祖父再说明天带你们去城里的牙行，看着给你们挑几个年岁相仿的小伙伴呢。予怀已经有自己的书童了，阿宁和予安还小，家里也没有多少小孩子，祖父担心你们觉得太无聊，给你们找几个小孩儿来，陪你们一起玩好不好啊？”
方予宁一听说是要找人来陪自己玩，顿时就忘记了刚才还在吃姐姐的醋呢，恨不得马上就回房里去，挑选明日要出府时穿戴的衣裳，配饰；高兴之意不用言表；方予怀却在听到方弘翊的这番说辞后露出一瞬的疑惑：祖父明明前几日还在说，两个妹妹年龄还小，担心心性尚未成熟，待几年后再为两位妹妹寻找合适的玩伴吗？怎么突然明日就要去牙行了？可是予安向祖父说了什么？
方予怀带着疑惑的眼神望向方予安，却看见方予安狡黠地朝自己眨了眨眼睛，那意思好像是说，等过段时间就明白了呢。
好吧，太复杂了，自己就算看了再多的兵书，可如今也只是一个小孩子呢，还是不要想太多了，不然老的更快了。
次日，方弘翊带着方予怀，方予安和方予宁兄妹三人，以及定北侯府的人，浩浩荡荡地朝城外走去；
原本他们是想去城里的牙行的，但是方予安提到，牙行里的人，有很多都是被偷来的拐来的，有被家人卖掉的，或者获罪的，总之出身背景都不是很好；倒不如去城外的慈义庄，里面有很多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残兵，还有一些在战场上失去父母家人的孤儿，或者是附近的乞丐等等；
方弘翊听到方予安这样说，哪有不赞同的？只是再次大力地抱了抱方予安，真是上苍保佑啊！
于是他们今日的目的地就是晖都城外郊区的慈义庄。
饶是在前世经历多次生死战争、见惯了世态炎凉的方予安，在见到慈义庄里的人生活的如此凄惨时，内心还是泛起了波澜。
战争从来打的都是人，伤害的也都是无辜百姓，上层的高官贵人从不管底层人民生活的困苦；普通人在这个世道想要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都已是如此艰难，更遑论这些本身身负残疾、或者因战争而带来死亡的孤儿呢？
方予安和方弘翊还好，可是方予宁已经被吓哭了，躲在云禾的怀里默默地抽泣着；方予怀虽然没有哭，但眼角也弥漫着雾气，眼睛也红红的；他身旁的小厮，那个叫方奇的伴读也不安的搓着衣裳，眼泪却也在眼眶里打转了。
方予安一行人来到慈义庄的一块空地上，有人认出来方弘翊，说是定北侯，又叫来了更多的人。不一会就把方予安他们围的水泄不通。
不过好在大家都看到方弘翊带着几个小娃娃，所以都很有秩序的并没有靠的太近。
这些人虽然没有说话，但表情都流露出渴望的神情。方弘翊知道，也会有其他高官贵胄喜欢来这个地方买奴才，这里的人大多都身有残疾，都是没有办法养活自己的一群穷苦的人，所以如果有人愿意花钱买他们，他们也是愿意卖身的。
“我们今天来这里，不是来买人的。”
听到方弘翊说不是来买人时，很多人眼里的光瞬间就消散了，也有很多人拖着病弱的身躯缓缓离开。
“我们是来给大家提供就业机会的。”这句话是方予安让方弘翊说的，其实就是雇佣，方家雇佣这些人，跟它们签订合约？条约？来约束被雇佣人的工作内容和行为准则，方家定期给他们支付相应的报酬，合约会有约定工作期限，期满后，如果双方不愿续约，被雇佣人就可以选择离开。
当方弘翊把这些给大家解释完之后，就已经有很多人跃跃欲试想要过来了。这定北侯说的这些可比签订卖身契要好很多啊！
世道艰难，可是如果可以自由的活着，就感觉还是会有希望的；如果卖身了，就是将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埋进土里，如果可以，又有谁不想有尊严的活着呢？他们是残疾了，可他们也曾是为保卫大启战斗过的军人啊！就算不是英雄，但也不该落个只能自卖自身才能苟活于世的下场啊！
方弘翊看着这些身残志坚的士兵，就觉得这一次是来对了，而且方予安说的没有错；这些士兵，宁愿来到慈义庄，也不愿沦为地痞流氓；宁愿自卖自身，也不愿自甘堕落，朝廷真不该忘记这些曾为大启流血流泪的战士！更不应让那些视人如草芥的所谓达官贵人来折辱这些人！
方弘翊让方予安兄妹几人带着伙计自己去挑人，而他自己就在这慈义庄的院中，将方予安之前让他准备好的告示张贴出来。
这些告示写的是“招聘启事”，主要就是方家需要哪些类型的人，提供哪些工作和工种，以及不同职位的大概工作内容、福利待遇以及工作年限等，还有就是合约中的一些约束性条款全部都明确出来，让慈义庄的人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来挑选适合自己的工作；
当然，方家作为主家，也需要对人员进行一定的筛选，其他什么都好说，方家作为武将之家，世代以守护大启为己任，是军人世家，最看重的就是忠诚和执行，这是最最重要的；所以这也是这次选人方弘翊最看重的地方。
这边，方予安独自一人带着芳月在慈义庄里走着，她希望能找到一些年龄不算太大，但是很机灵的人；
突然有一道目光落在方予安的身上，第一时间方予安就注意到了。侧前方隐蔽的角落里，有一双黑黢黢的眼睛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在发现方予安注意到自己时，那双眼睛的主人立马起身，向远处跑去；
有意思。看到自己被方予安注意到了，不再次隐藏起来，反而主动暴露，更像是希望带领自己去哪里一样。
方予安也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想要带她去什么地方，她相信她今天来的目的，这个慈义庄的所有人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希望这个人能给自己带来一些惊喜。
不知走了多久拐了多少弯，那个人终于失去了身影，但方予安知道，他就在这条道上的其中某一间屋子中。于是方予安反而不着急了，她慢慢悠悠的走着，心里想，她不着急，该着急的就会是对方了。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方予安就听到一些声音；“小妹，都是哥哥不好！是哥哥没有照顾好你们！自从爹娘去世以后，咱们兄妹四人艰难度日，还要辛苦你和二妹跟着春嫂去山里拾柴火拿去卖才能度日；小弟为此还摔断了腿，都是哥哥没用！哥哥对不起你们！更对不起已经死去的爹娘啊！”
方予安就站在门外，她很确定，这些话就是说给她听的。看来这个哥哥，挺有心机的，还知道卖惨啊。
方予安很想听听那个哥哥的兄弟姐妹都说了什么，可是奈何只能听到一片呜咽声。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方予安也不想等了，想想这个哥哥也就七八岁的样子，能想到卖惨把她吸引过来，估计也已经算是他的极限了吧。
于是方予安示意芳月上前去敲门。
芳月敲过门后说，“我们是定北侯府方家的，今日来慈义庄招工，请问你们有想去工作的吗？”
“招工？不是来买奴才的？！”芳月的话刚说完，门就被从里面大力的打开。开门的果然就是刚才引诱方予安一行人过来的那个小男孩。此刻他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看情况也并不全是做样子。
“对，我们不买奴才，我们是来招工的。刚才听你的话，你们有兄妹四人？”芳月看方予安并没有想要说话的样子，就代替她问道。
“是，我们兄妹四人，我是哥哥，我还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我们四个人不能分开的。”小男生把门打开，露出身后他的弟妹们。
只见两个眼睛都快比脸还要大的小姑娘，怯生生的躲在他的身后，而门旁边的铺着干草的地上，还躺着一个年龄更小一些的小孩子，应该就是他的小弟了。
“这位大娘，我们什么都能干，我弟弟虽然腿断了，但是他可聪明了，干过很多书，字也写的很好！我的两个妹妹虽然年龄也不大，但是身手灵活，常常跟着春嫂进山去拾柴火，偶尔还会猎到一些野兔野鸡什么的，体力可好了，您就要了我们吧！”
这位哥哥看着眼前主仆二人，想着这个小姑娘看着年龄不大，应该很好糊弄吧。只要自己嘴甜一些，一定就能带着家人离开慈义庄的。
不得不说，这位哥哥真的是很有想法的。有想法的人，可以说很聪明；但是想法太多，对于主家来说，也很危险；因为想法多，就意味着不可控的因素很多；
可是这些在方予安来看，都不是很严重的事；恰恰相反，她此时就想要这样的人，因为她已经为他安排了一个绝对适合的职位；但毕竟还不是很了解，所以她觉得把这些人都带走，回府以后再观察一段时间再决定。
于是方予安拽了拽芳月的衣袖，示意自己同意了。芳月原本也觉得这个哥哥有点太油滑，他的两个妹妹看着怯生生的，但是眼神纯净，倒是可以留下来的；他的那个小弟，如果真像他所说的那样，倒也可以用；不过看小姐的意思，是这四个人她都想留下。
也罢，多一个人而已，就算他有问题，府里那么多人，多管教一下就行了。
于是也不多言，就将提前准备好的合同拿出来，让这四个小家伙签订。
那位哥哥看到拿出来的文件确实写的是“劳务合同”而并非卖身契，才真正相信他们并不是要来买人的，而他们始终都是自由身，终于常常的舒了口气，看向方予安的眼神才真诚了起来；
“谢谢这位小姐，谢谢大娘。”说罢，就想带着自己的妹妹向方予安下跪叩头。
方予安赶紧一个侧身，示意芳月把人拦住，这才缓缓开口，“我不喜欢被人跪，而且你们也不是我的奴仆，我要的是你们能够有自己独立的意识，对我绝对忠诚、可以为我所用的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