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众生牛马

赵长风望着一旁木桶之中热气腾腾的洗澡水，眼神清明了几分，舒了一口气，褪去衣物，便跳了进去。

“赵四”轻轻的走过来，将干净的衣物放在一旁，又将地上赵长风换下来的破旧衣物拿去灶膛之中一把火烧掉。

半个时辰之后，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的赵长风站在小院之中，沐浴着春风，如同又过了一场人生。

“赵四”将饭桌搬到小院 ，把刚炒好的几个小菜一一摆上。

“爹，吃饭吧。今天还打了两角酒。”

赵长风转过身去 ，颤颤巍巍的坐好，便端起碗吃了起来。

席间“赵四”说了不少话 ，皆是青牛村发生的各种邻里趣事，仿佛这只是父子间一场稀松平常的午饭，并没有什么特别。

听着赵四的喋喋不休，赵长风一直只是微笑点头，并未接嘴什么。仿佛是担心一说话，眼前的场景便会如幻境一般烟消云散。

饭吃得很慢，赵长风一边吃饭，一边喝酒。自己在江湖漂泊了这么多年，其实又何尝不想与家人像这样安安静静的吃一顿饭。少言语，有陪伴就好。

纵览前半生，年轻时崭露头角却被家族嫌弃，之后在青牛村厚积薄发，又去京城发展。一路磕磕碰碰，如履薄冰。但依然逆水行舟，奋进争斗。

不过，到头来也躲不过那些算计，那些明枪暗箭，依然折戟沉沙，蹉跎半生。

还真不如，当时就留在青牛村，与自己这天资不高的儿子，每日三顿饭，两角酒 ，平平淡淡的度过一生。

至于眼前之人，到底是真人，还是幻象 ，都不重要了。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只要自己觉得是真的，那便是真的吧。

赵长风慢慢的吃完饭，将酒也一饮而尽。

“赵四”拿出一把舒适的躺椅，将赵长风妥妥帖帖的扶了上去，让他舒舒服服的躺着。然后，赵四又去烧了些水 ，泡了一杯茶。

赵长风躺在椅子上，握着茶杯，春日午后和煦的阳光温暖的洒在小院，把一切都装点得恬静而舒适。

他开始对着旁边的“赵四”絮絮叨叨的说话，说起当年怎样在青牛村扎下根 ，怎样遇到赵仕的母亲，又怎样去的乘风镖局。

之后他又断断续续的对赵仕说起，他在京城中的家人，他们的音容笑貌，寻常趣事。

“赵四”只是在一旁笑着频频点头，除了掺茶，并未打断他的言说。

他的话开始越来越不连贯，声音也越来越低，他望着赵仕问道：“仕儿啊，你这三十年，怎么过来的啊？你可一点没变啊。”

“赵四”笑着答道：“爹，我修了仙，不愁吃穿，随便打个坐，便是几十年呢。爹走后，我打了个坐 ，您便回来啦。”

“咳咳。。哈哈哈哈哈，咳咳。。”赵长风一边笑着摇头，一边剧烈的咳嗽。

“真好啊，我家四儿修仙了。修仙好啊。。不愁吃。。不愁喝。。不会老。。。我自己是做了四十年众生牛马，可我的仕儿诸佛龙象啊。。哈哈哈。。好好好。。。”

赵长风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似乎这一生的疲惫终于积累到了顶点 。

随后，他又望了一眼赵四，眼中的神采渐渐消失，双眼也慢慢合上 。

之后，他把头颅放正，安然的躺在那把沙滩椅上，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如同睡着了一般。只不过，手中的茶碗滑落，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赵四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望着眼前刚刚驾鹤西去的老人，久久无言。

“老爷子走了，咱们这场因果已了。”易天向九拾弈传念。

赵四的外形闪了闪，九拾弈的真身浮现而出。

“易天，你说，这便是人的一辈子了吧。”九拾弈默默说道。

“他前半辈子过的怎样，我们不清楚。但至少，今天，他走的心满意足。”易天坦然道。

“易天，我若是不修炼，还在蓝星的话，算算日子，也该差不多了吧”九拾弈淡淡道。

“哈哈哈，差不多，按日子算，你今年也该80了吧。”易天笑道。

九拾弈笑了笑，不再出声 ，只是站在小院之中细细感悟。

和煦的春风吹来，小院之外阳光正好，溪水清澈 ，小树青绿，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忽然，九拾弈蹙眉，发现极远处有一道灵压正往这边赶来。

旋即又笑了笑，“是她来了啊。”

九拾弈将赵四的外形切换而出，又等了盏茶时间，柴门方被一下子推开。一个窈窕的白衣身影走了进来。

那白衣女子一下子看见了院中的九拾弈，大惊道：

“赵四！不，你是王放！你回来了？”

九拾弈笑了笑，转过身将王放的外形切换而出，也没忘找青姝将赵四的那张假面膜拿了出来，握在手中。

“车姑娘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九拾弈笑道。

车无恙很是吃惊，道：“王放，这么多年你去哪里了？无边城任务失败，我与车大人之后找了你好久，皆没有你的任何消息。没想到，快二十年了，你居然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

“哈哈，我逃去魔源海中，遇到些机缘，耽误了些时日。不知道 ，现在车大人怎么样？”九拾弈笑道。

车无恙眼神黯然了一下：“有些事情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当年伏击任务被叛徒泄露，导致你们一行人反被对方的高阶修士伏击。车大人后来侥幸逃脱性命，不过也身受重伤。

回到嘉园城之后，为掩人耳目，车大人便一直在这个小院之中疗伤。我也在这里照顾了车大人许久。不过，车大人终是因为受伤太重，跌了境界。”

九拾弈叹了一口气道：“车大人以前对我颇为照顾，没想到遭此一劫 。我这些年存了些丹药，希望对车大人有用。”说罢 ，便拿出一些丹药递给了车无恙。

车无恙接过丹药，说道：“王大人消失了这么久，我现在已经无法看出你的修为。不知接下来，王大人有什么打算。”

九拾弈摸了摸下巴道：“不知道，暗影殿对我失踪之事 ，是怎么处理的？”

“你失踪了这么久，大家都以为你遭遇了不测。在车大人的斡旋下，暗影殿以你因公殉职为由，抚恤了你的家人。紫霄盟也将你的铭牌祭放在英灵殿之中。”车无恙缓缓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