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重惊喜

我看了一会儿老师们的比赛就溜出来了，出门左手边门框上，有一块阅览室的门牌。我早就听说过有关图书馆的故事。一直没光顾过。今天刚好看到牌子了。就拐进去看看。

这个房间比乒乓活动室更大。分里外间。外间摆放了十来张阅览桌，桌上摆放着《人民画报》，《解放军画报》，《民族画报》。还有一些省级画报。我信手翻看了一些近期的内容。便朝里间走去，隔墙开了一道没门板的门。用一张长条桌隔着图书室门。门的上方挂着图藏书室三个字。里边横着一排桌子，有几本厚厚的图书目录本和借阅单随意散放在桌子上。再往里看，有好多排图书架，每个架有五层。每层的书都排列得整整齐齐。

有个红光满面，面容慈祥，头发黑白间杂，身体有点像罗汉一样胖胖的老师在忙碌着。我听邱老师说过，这个图书馆是这位老师家族捐赠创办的。学校把图书馆交给他管理。可以说是最恰当不过的事了。

我怀着敬仰的心情，用注目礼的眼光看着他。对他和他的路氏家族肃然起敬了起来。心中默默祝福他一生平安，幸福。

我从目录中挑选了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书。班主任欧老师曾经给我们推荐过这本书。很多人都说这本书值得一读。我不妨也看看到底是什么内容。填好单子后递给了路老师。老师熟练的从书架上取下来递给我问道：“你是第一次来借书吧。”我说是的。

“记住了，借期是一星期，过期一天罚二分钱。第二，下次填单子时记住把书的编号写上。”我说路老师谢谢你的提醒。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些规矩。他说：“对面墙上有借阅须知，你去看看吧。”

我费力地看完了《借阅图书规则》后，只记住了三点。一是每次只能借一本书；二是过期不还每天罚二分钱，(当时两分钱可以买一盒火柴)；三是损坏图书照价赔偿。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个须知虽然不说话，但它起到了人们对公共财产的保护和敬畏作用。自觉遵守各种规则是每个学生应尽的义务。我从这个时候开始，我对各种规章制度比较重视了。养成一切按规章办事的习惯。更重要的是，在这里遵守制度就是对路老师及其家族的尊敬。否则就辜负了他们做善事的初衷。

小心谨慎的做事。说起来这是人的一种美德。应该坚持。但在现实生活中也因过于循规蹈矩会吃亏。为中规中矩办事得罪了不少人。由于当时受的就是这种教育。脑筋就是这么死板，教条。没办法改了。由于思想的襟固，僵化，在原则和灵活应用上不能得心应手，自由转换。在应得利益和可争利益面前总是克己奉他。对那些高喊弯道超车，遇到红灯绕道走的人嗤之以鼻。被笑的人反过来笑我们死板。真是应了那句“你笑我，我笑你”的歌词意境。

看了几页书，觉得很乏味。外国人取名字啰啰嗦嗦一长串，记不住。说话方式也是倒装句多。提不起兴趣。把书放在旁边准备出去走走，武俊杰手里提着一个布口袋摇摇晃晃走过来说：“我正找你呢。”

“啥子事？”我问。

“上星期从家里带来一把面条，我们今天把他消灭掉吧。”

“学校锅灶不让学生用啊，到哪去把它煮熟呢？”我疑问道。

“嘿！我早侦探好了，走，叫梁飞林去。”

从学校到河边的途中，有一条横穿的石板大道。是南来北往的官道。大道两旁有几处大小不一的民房。武俊杰带我们进了一家有几张方桌的店铺，其摆势好像是饭馆。他说这里可以帮我们加工面条，每斤面条给一角五分加工费。“啊！一碗糯米稀饭八分钱，煮一把面要一角伍分钱，怎么这么贵哟！”梁飞林说。

“人家要贴油、贴盐，要柴火和功夫呢”。武俊杰说。

“嫌贵，嫌贵你们去别的地方煮吧，我还没时间侍候你们呢！”

我们说的话被里间屋的阿姨听见了，她耳朵真尖。武俊杰立马往灶屋里进去准备解释。头一下撞在门框上，哎呦一声，蹲在了地上。我们跑过去一看，脑门上有个青包，阿姨也跑过来看了一下说：“门长武大的，进门也不看看门框有多高。冒失鬼。”

她跑进另一间屋里拿出一小瓶药酒，拧开盖子，倒一点在手心，盖在青包上就开始揉。武俊杰哎呦一下就再不作声了。我鼻子里好像闻到了一种糊味。阿姨一下子惊醒了。把瓶子塞到我手上，转身跑到灶口，把燃烧正旺的柴火全部退了出来。拿着一把大铲子在滚开的稀饭锅里不停地搅动。嘴巴嘟囔道，“几个丧门星，要是这一锅稀饭卖不出去，你们得赔我钱和粮票。”

梁飞林说：“阿姨，如果真的卖不出去，我发动我们班五十五个人每人来买一碗，说不定你这些还不够卖呢！

阿姨卟哧一声笑道：“这年头，别说一点糊味，就是酸了也有人买，有吃的就不错了。前两年这个时候你想吃也没得吃的。”

她问“你们的面呢？”。武俊杰从包里拿出来递给阿姨。好了你们去外面坐着，一会儿就好了。

梁飞林问道：“老二，我看你从图书室拿回一本书，是什么书呀？”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嗯，这本书不错，我也刚看完。我建议老大也看看。”梁飞林说。

“是！坚决完成学习委员布置的任务。”武俊杰笑着说道。

“我看不出有什么好，名字象串串糖，又长又难记，读起来有点噢口，准备明天去还呢。”我说道。

“你还没看进去，一旦看进去了你就会被保尔的英雄事迹所感动。说不定对你一生都有好处。你一定要耐着性子看完。”

阿姨将脸盆装的面条放在桌上。腊猪油的香味和红色的辣椒油，又香又好看，吃在嘴里滑溜稀软，一会儿连盆底汤都喝得精光。武俊杰把加工费给阿姨后，她又还回五分钱说：“只要一角钱，这五分钱箅我赔你撞门的辛苦费。”说完大家都哈哈笑起来了。

出来后梁飞林说：“我起先以为这老板娘跟孙二娘开店差不多，结果比孙二娘要慈善多了！”引得大家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一周后我读完了借来的小说，被苏联那场轰轰烈烈的伟大的十月革命战争所震撼。对保尔为了献身革命事业吃的苦，受的伤，最后眼残身瘫还写出一部伟大的传世着作而震惊了。我把保尔“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每一个人只有一次，这仅有的一次生命应当怎样度过，当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我整个的生命和全部的精力，都已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这两段话恭恭正正的抄在马钧钧送我而一直舍不得用的笔记本上。我心中暗喑吃惊，这不正是我苦苦追寻的人生境界吗！我也要像保尔那样为正义而奋斗终身！在我人生终点时，也要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那一代年轻人。都是把保尔这段话作为座右铭牢记在心。并且一直激励着大家奋斗在人生的道路上。

尝到读书的甜头后，起先是一周读一本小说，后来三天读一本，有时天黑了自己全然不知道，还舍不得放手。有几次实在放不下，在被窝里打着电筒看。被老师抓住过几次。在不知不觉中眼睛开始模糊起来了。有几次在球场上看不清运动员犯规动作。错判了，遭来白眼。上课黑板上的字模模糊糊看不清。我感觉眼睛有问题了。但不知道是啥子问题。

我和管图书的路远老师混熟了，没人时总是要跟我摆一会龙门阵。他发现我看人总是虚着眼，觉得眼睛有点不对劲，他拿出一张视力图，帮我一测，左眼0.3，右眼0.4。“哇！你眼睛近视了。你当不成兵了！赶快叫你爸配眼镜吧。”我心想，我本来就没有当兵资格，无所谓。配眼镜我家还没有这个条件。

他说：“你要加强锻炼，早上要起来跑步。我从小就跑步，每天至少跑五里路，打霜下雪都不停。你看我都快退休了，身体结实得很。要坚持做眼保健操，可能还能恢复一些视力。”

路老师说的做眼保健操没坚持下来，但早上跑步已经成了习惯。冬天草上结了冰碴，我赤着脚跑，脚趾被划破流着血也从没停止过。想想保尔在零下几十度的温度下，穿着破裂的皮靴，在冰天雪地里挖土，抬枕木，还有白匪随时来袭击。为完成领导交给的艰巨任务。为巩固刚刚建立起来的苏维埃新政权。为保障莫斯科全城老百姓能顺利取暖过冬。他们吃尽了苦头。与寒冷和疾病顽强的斗争精神相比。我吃这点苦算得了什么呢！至此以后。除条件不具备时外。基本上坚持了天天早上跑步的习惯。对于我这个从小体弱多病的身体，起到了意想不到的补益作用。我体会到，是老师都是有学问的。只不过是方向不一而已。所以尊师重教已成为中华民族的一种美德。

学校有位朱老师买了一台熊猫牌半导体收音机，轰动了整个学校师生。好多人晚自习以后都来到操场听收音机。在这个在偏远的乡村，它是了解外界消息的最好途径。这个老师很慷慨，每天晚上在蓝球场中央放一个方凳，把音量开到最大。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人，都能听得清楚收音机播报的内容。

1964年10月16日这天晚自习后，学校召集全校老师学生在球场集合。校长宣布有重大新闻播放，请大家认真听收音机。朱老师站在高台上，手托起收音机，一打开就听到播音员用高亢嘹亮的声音宣布：“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全场师生顿时欢呼雀跃。本来排列整齐的队伍一下子就像炸了窝一样，有的在拥抱；有的在高呼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祖国万岁；有的在奔跑；有几个少数民族的女孩跳起了她们节日的舞蹈。校长高声喊安静，他可能有话要说，但疯狂的人群和各种喧闹的声音根本就停不下来。他只好笑笑地摇着头走了。本来每天晚上十点要吹熄灯哨的。可今天十一点也没听到哨音。学校可能是有意让大家尽情的去欢乐吧！毕竟这是一个值得中国人民永远记住的伟大日子！

没过几天，全县中学生运动会开幕了。青泉中学代表队由教导主任和体育老师带队。有五十多人参加的队伍，浩浩荡荡步行六十七里来到了县城。武俊杰不但是篮球运动员，而且还是全队旗手。马钧钧是乒乓球运动队员兼裁判，梁飞林是田径运动员，我被指定为篮球裁判随队进城。我的主场裁判地在县一中。县城中学就是不一样，球场是水泥铺设的，划线用的是白色油漆，篮板是淡蓝色油漆刷边，中间是乳白油漆的刷的板。篮圈是带网罩的。计分台是有桌有椅有遮阳棚的。裁判员必须避开本校球队。开赛前由主委会组织抓阄。彭老师知道我眼睛近视，从戴眼镜的同学那里借来一副给我戴上。刚开始头有点晃。适应一阵后觉得一切都清晰了，脚下穿着从学校借来的运动鞋，身上穿着学校奖励的运动服套装。我像一阵风一样随着运动员在场上轻盈的飘来飘去。真的好惬意。在我不经意之间发现了莎莎的身影。我定睛一看又没见到人。心想可能是幻觉。我不能分心，把每一次裁决争取做到准确无误是当务之急。

在半场休息时，我绕场转了一圈，并没发现莎莎，确信自己是出现了幻影。又一想，莎莎不是最喜欢看我当裁判的风格吗，怎么今天没有来呢？是不是不知道我来当裁判的事吗！也许她趁运动会休息到她妈那里去了。心中有一丝欠欠的感觉。

下半场我更加卖力的奔跑，尽量与球保持在同一水平线。

每个裁决手势做到准确，标准，优美。球场上没有发生教练员，运动员与裁判员纠纷。当总裁判吹响比赛时间到的口哨时，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我不知道这掌声是献给谁的。我对今天的表现是比较满意。

我们住在一中教室里，每人两张课桌一拼，就作为睡觉的床。我签完裁判员字后往教室里去。感觉后面像有人跟踪一样，我转过身一看，顿时眼睛凝住了，这是莎莎吗？人长高了一头，差不多和我一样高了。乌黑油亮的头发齐肩散落着，刘海刚好在眉额之间，上身穿一件白色的衬衣，下身穿一条浅灰色过膝的裙子。脚下踩着一双羽毛球运动员的球鞋。配上白色带蓝边的袜子，如果配上围巾，手里再拿本书，活脱脱一个“五.四”运动时的青年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