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只是为了帮人一把
“这是好事呀,为什么不早说,绕来绕去的。这不差点误了你的前程大事,既然是这样的,这差事我应了。”原老师说。
“原来领导没明说,我以为只是有这方面的意向而已,电话上也说不明白,所以跟你也是含糊其辞的大概说了一下。现在是正式谈话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那你们先跟六处协商吧。如果他们同意我也没意见。如果他们不同意,我可是和尚的脑袋,没得法。”元老师狡黠地笑了笑说。
“好,说话算话,绝不能出尔反尔!”王主住一脸兴奋地说。
“就这样吧!我们回去了。”
“你还要作好思想准备。那篇《只有继续革命,红旗才能永远不倒》这篇文章。如果需修改。可能你还得来局里,甚至可能到北京红旗杂志编辑部去一趟,我可跟你说,那里面也有我们人大的同学哟。”
王主任给其他办公室打了个电话,一会儿有个科长送来两张火车票交给原老师。王主任说,给你们要了两张软卧票。这可是处级以上领导才能享受到的待遇。算是对你俩这段时间辛苦的一点犒劳吧!
“那就谢谢你的关注爱了!我怎么感觉有点受宠若惊地呀”!原老师哈哈大笑地回道。
“如果你能听我的那句话。保准你以后长期享受这种待遇。那时就不是受宠若惊。而是理所当然了。”王主任与原老师打着哑迷,弄得那个送票的科长一脸茫然。
软卧车厢服务员一口一个首长地叫,弄得我们十分尴尬。刚端上热茶,车长又进来问候并且让我们提意见,作指示。看哪些方面需要改进的。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
原老师考虑了一下说:“服务周到热情,做得细致完美,现在你们去忙吧。我们需要休息一会儿。”
他们退出去关上门,原老师说:“这就是法权思维的作用。如果到普通车厢。他们会这样热情地对待你吗!”
中午服务员送来四菜一汤。我是第一次在火车上享受这种美餐。一种既满足又愧疚地心情油然而生!
我问原老师,你真的要调到局办去上任吗?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不一定吧!”
作为下级,作为学生。最不应该打破砂锅问到底。他糊涂说。我就糊涂地听好了。
“你下一篇写什么有方向了吗?”
我摇了摇头说:“没考虑过。回去看看有什么典型事例再说吧!”
“听说四段有个铁姑娘班。事迹挺突的。你回去后采访一下。看能不能树个三八红旗模范集体出来。”
“好的,回去就从这方面着手。”我回应了他。
趁现在无事,人少,安静的环境。我想听听原老师他的双学历故事。这一直是我对他好奇的地方。
“原老师,别人有一个本科学历都不简单了,你为什么居然有两个大学学历呢?”我直来直去的问他。
他笑了笑说:“其实很简单,我和付文博都是北方交通大学校友。读完铁道专业后分配到基层当了工程技术员。后来当了处长秘书。处长身边先得月,听说有一名保送到人大读政治经济学的名额。条件是在基层干过两年以上,有共产党员身份,本科学历,身体健康,年龄在二十八岁以内。这些条件都相符。于是便报名了。当时符合这个条件的仅三个人。经过领导商量,同意了我的申请。在人大取得了硕士学位。事情就这么简单”
他好像说一件希松平常的事一样。惊得我张口闭气的。
“有这么高学历,那为什么后来当了老师呢,这不是人才浪费吗?”我不解地问道。
“本来是安排进局机关办公室当秘书的。昆局办公室主任王崇进从人大出来后,就是安排在局级机关当秘书的。只不过他是进地方铁路局,我是进的工程局,因为当时有条规定,从那来还回到那里去。”
“如果在局当了秘书,我就没机会拜你为师学艺了。”
他对我笑了笑说“一般人想都不要想进局机关工作。要吗是有革命的老资本。要吗是人中灵杰。其发展前景是不言而喻的。在上级机关当个弼马温,下到基层也是小罗卜头。当时庆幸自已命好,准备去局机关报到上班时,突然通知我到铁中去教书。我不知啥意思。几经周折才知道是因我叔叔出了点问题,改变了我的命运。”
你叔叔是个老地下党员。又是个大官。他还有什么问题吗?我不解地问他。
“这是一个政治笑话。在肃反运动时,有一个判徒被揪出来了。他交待判变人员中有我叔叔的名字。叫原克强。组织把我叔叔隔离起来进行审查。我叔叔一口咬定那只是同名同姓而不是自已。肯定是搞错了。这一审查就是几年。时间刚好卡在我从人大毕业,正在安排工作时,他受到了审查,我受到了牵连。被安排到铁中当了老师。”
后来又怎么到处宣传科了呢?我不解地问。
他续了一支烟。一副轻松的表情说:“后来,我叔叔有一个直接领导听说这件事后。把判徒捡举的材料拿来一看。大笑道,笑话,天大的笑话。根据他捡举的判变时间,地点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那个判徒被抓时,我叔叔和他的领导正在新疆边境送一位中央领导到苏联去。他既没被敌人抓去过。更没有时间去判变。”
我高兴地拍手道,终于得到救了。那你可以解脱了吧?
“我的警报解除了,让我当了铁中教导主任。后来调到处宣传科,给我安了个副科长职务。我前后出来的同学,大多数已是副处以上了。昆局办公室王主任马上要提副局了。人家已当上方仗了。我才是个刚入道的撤拉弥。你说这差距有多大呀!”他幽默地一笑道。
“那您吃大亏了。不过现在机会已经来了。有伯乐引荐,只要你愿意,估计马上就会一飞冲天,一鸣惊人吧!”
“他们可能有个认识误区。我们处只是受他们代管。不是直管。调人恐怕没那么容易。为什么我说让他们与处协商呢,就是这个原因。”
如果调不成,机会太可惜了。对他的前程损失太大了。我叹息道。
“凭你跟领导的关系,加上你那三寸不烂之舌,稍作周旋,我估计别说调到运营铁路,就是调到地方去也是轻而易举之事。你为什么不争取一下呢?”
“我学的是铁路建设专业,昆局是运营铁路单位。专业不太对口,别说风马牛不相及,至少业务上也会产生生疏感。上次王主任来电话时,我就跟他说过这种忧虑。他认为都是没有离开两股道作文章。根本不存在什么跨界的生疏。所以他还是盯着我不放。”
“这次估计十有八九会成功。我提前祝贺您终于被适得其所了。”
我真心希望他这个金子,不再被埋没了。不至于大材小用,浪费了人才。
“再说呗!”原老师淡而无味地说了一句。
他一调走,我们写作组也该解散了。这个写作组是没有机构编制的。我为自己下一步去向有点担忧。最怕又回到二段,任由孙友仁鱼肉。
我还是初心不变,希望找到一个技术工种,好好地钻研技术,与写作这个行当脱钩。远离政治这个是非之地。白菜萝卜保平安。我的这个愿望是一件稀疏平常之事。如果有人助一臂之力。肯定会如愿以偿。
有些人一直认为我有野心。这个年代,对有野心的人,人神恨之。如果实现了我的愿望,这种误会就会自行烟消云散。拿破仑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觉得我们应该改成,幻想当干部的工人就不是一个好工人。国情不一样。这才是符合当前实际的结论。
我的愿望能否实现,在此一举了。我心里忐忑不安。不知求那尊神才能帮我实现梦寐以求的技术大门。
他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一样。对我说:“你放心,对你们写作组人员去向都有安排。我为什么希望你们尽快成长起来。都是基于进入新的工作环境,才能担得起新的责任”。
我心里好像有点平衡些了。希望得到点消息影子。但又不好明说。只能把自己的愿望向他诉说了一遍。
“如果你非要走技术道路,我可以考虑介绍你到处工会去放电影。不过我觉得这是人才浪费。也辜负了领导对你的期望。
以后很少有机会崭露头角了。提拔提拔,人家提你,自己不努力爬,恐怕没有什么机会向前发展了。你要三思呀!”
“我厌倦了在政治道路上求生存。从家庭背景来看不适宜走从政道路。既无学历,又没资历。生来具有的刚直秉性,都不适合走仕途之路。所以我下定决心学一门技术。希望原老师助我一臂之力。我会记得你一辈子的。”
“那你有个写本小说的梦想就放弃了?”他问我。
“没有,我正是基于这个愿望,才孜孜以求地向技术方向发展。才有充分的时间来学习文学知识。才有可能完成自己的小小的心愿。”′
“前面我说过了,任何文学艺术作品都会印有时代印证。脱离当时社会,绕开政治的影响,走纯文学道路是不存在的。你主观是不想介入纷纭复杂的政治旋涡。但客观上任何人都是逃不脱这个激流的。即使你想成为一个洁身自好的人。但是很多时候,很多人是被时代裹挟着前进的。”他的开导让我清楚了原来思维定式的谬误。这堂小灶课是花钱都买不来的。点拨指导性太强了,让我弄明白了文学与政治是姊妹一样的血缘关系。
“你最崇拜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和主人公保尔柯察金这个人。从头到尾,字里行间,全部情节都是一个‘斗’字。与敌人斗,与资产阶级思想斗,与大自然斗,与疾病斗。满本书就是写的一部‘斗争史’!只有经过烈火金钢的锤炼,才能产生保尔柯察金这样的民族英雄。才有千千万万的青年人把保尔视为心中的榜样。想从平淡无奇的生话,没有激烈的时代印记,从纯艺术角度出发,创造出有价值的文学作品。那几乎是一种幻想。有几个神童作家是坚持到底的。除非他后来不间断地融入社会的浪潮中去的。不在急流中锤炼,怎能踏浪前行!”
对于写小说,我总认为只要掌握了各种技巧,站在冷眼旁观的位置,多积累一些表现思想的物质——语言。就可以写出好的书来。现在看来是太幼稚了。太小瞧写作的艰深了。如果没有原老师这番开蒙启智,我恐怕一辈子也不明白,为什么至死进入不了文学城堡的原固。我敬重地看着他。他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处变幻无穷的风景。不知他那知识富矿似的脑袋里此刻在想什么。
我和原老师回到机关散落的楼房时。一堆人在宣传栏围观一张红纸写的大字报。我们一边跟人打招呼,回答着回来了,一边走过去看红色大字报写的什么内容。人们纷纷让开一条道。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我。我心里一紧,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这事好像与我有关。走近一看,一行醒目的样题“当代的刘英俊——汪月明”。脸顿时就红了,心跳加速,浑身发热,我知道这是在写我在松林火车站救人的事。他们这个评价也太高了点吧!我有点被架起来被火烤的感觉。
“汪月明,这上面写的事是真的吗?”
“汪月明,这下你出名了!”
“汪月明,你成英雄了!”
“舍己救人,品德高尚啊!”有几个面熟的人向我伸出大拇指说。
不知是出于真心或是出于讥讽,各种赞扬声不绝于耳。机关有二百多人,大多数我不认识。在众目睽睽之下,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迅速地回到了办公室。
“怎么回事?”原老师问我。我只好一五一十地把救人经过讲了一遍。
他习惯性的爽朗笑声又响彻了办公室。“月明,我没看错人,你笔下写英雄,实际行动学英雄。你算一个言行一致的人。你为广大青年人树了个好榜样。”
我觉得是不是这年头做好人好事的人太少了。就这点事值得这么大张旗鼓地宣扬吗!“原老师,我没那么高尚,只是眼见车站那个服务员拉不住那个老大爷。再不出手马上就要出事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我只想帮人一把,没想到受表扬,更没想当什么英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