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相士神算子(上)
虽然有墨清砚的陪伴,宋绾玥晚上没再做噩梦,人稍微精神了些。
但心中积压了太多的仇怨,让她始终沉浸在阴郁中,显得特别落寞,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
墨清砚看着心疼,却也无奈,心知小姑娘现在需要的是时间。
宋家覆灭的真相一日不查清,没人能帮她走出内心的囚笼。
众人在客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准备离开泽尤城,继续往北。
为了加快脚程,墨清砚与小姑娘商量后,决定舍弃马车,只保留基本的衣物盘缠干粮,轻装上路。
宋绾玥再一次骑上追月,甚是怀念,摸了好一会它的皮毛和鬃毛以作安抚,追月也异常兴奋,踏了好几下蹄子,鼻子不断拱着她的脸。
看着追月,那股悲伤又突然袭来,上一次骑追月,还是中秋夜市的时候,之后……
她晃了晃头,试图将心中的杂念摒除。
墨清砚在一旁看着,也不言语,只是默默抚上她的肩膀。
两人带着影卫骑马狂奔,速度加快了不少,晌午时分便到了淄别城,明天应该可以离开东陈境内进入草原地界。
刚进城门,便看见街上热闹非凡,人们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他们不得不控制着马儿,缓慢穿插其中前进。
到了主街,人更多了。
他们挤在人群中间进退不得,且一行人都在马上,太惹人注目了,便决定到偏僻的小巷找个茶寮稍作休息,派陈潇单独外出打探消息。
约莫半炷香时间,陈潇回来了。
“主子,夫人,现在是淄别城特有的扫鬼节,连续七天,城里百姓都会在大街上搞庆典,晚上还要点篝火,意为驱除怨鬼邪神,连附近村庄城池的百姓也会过来。”
“淄别城的影卫驻点就是城里的迎风客栈,”陈潇轻声问,“主子,要不还是到客栈歇息?那里更安全。”
宋绾玥也说:“所有人都往城里跑,我们带着人和马往城外挤更容易引起注意,还是等到晚上看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出城吧?”
淄别城西边是一座南北走向的高耸山脉,东边临海,是他们离开东陈国北上的必经之路,只能穿城而过,别无他法。
见小姑娘这么说,墨清砚便同意了。
让影卫带着马儿绕郊外前往客栈,两人带着陈潇和碧映装作城外进来过节庆的百姓,顺着拥挤的人流往目的地逐渐靠近。
终于进入客栈,从用完早膳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大家早已饿得不行,干脆在一楼大堂用餐,顺便观察一下街上的情况。
街上十分吵闹,连店里也被阵阵喧哗声掩盖。
即便如此,宋绾玥还是被身后隔了两张桌子的谈话声吸引了过去——
一道略显苍老的男子声音正说着东陈和北辕两国的局势。
她稍微侧头,用眼角余光看向那桌客人。
有旁听的食客熬不住了,起身往掌柜走去准备结账走人。
“怎么天天都能遇到这个神算子,总是在各个茶楼逮着人就说。”
“什么神算子,就是个蹭人茶水的老伯,总有傻子爱听的,走走走,我们去别处……”
宋绾玥低头听着路过他们这桌的几位食客的话,又转头看着那位“神算子”——
只见他一身灰布衣,下摆有些破烂,灰白的头发用一根木簪子卷成发髻固定在头顶,稍微有些歪。
桌子旁边斜靠着一根竹竿,上面挂着一块破布,单一个“相”字。
两鬓有些许长发掉落,随着主人越说越高昂的动作摆动,可它的主人并未理会,仍然在大声说着话,而在他身边坐着的人脸上全是轻蔑和不信,显然对他的高谈阔论不以为然。
隐约听见宋、陈这些字眼,宋绾玥转回来,用指尖沾了些茶水在案面上写了一个字,抬头微笑看着墨清砚。
他出色的耳力早就注意到那位老人,见此便轻微点了点头。
陈潇意会,起身往掌柜那边走去。
小二过来上菜肴的同时,用抹布擦掉了桌面上的水迹,包括那个半干的“邀”字。
那个老者若是刻意来此引人注意,就得好好查清楚了,不能冒险。
宋绾玥和墨清砚又坐了会便起身上了楼上雅座等候。
很快,小二将那位看相老伯请了进来。
陈潇关上门,递给老伯一小锭银子,“老人家,掌柜说这附近就您称得上是讲话本子的一把好手,正巧我们家夫人爱听,您且好好讲,若真讲得好,我家老爷继续有赏。”
墨清砚半躺在软榻上,手摇折扇,一副纨绔模样,不耐地看着宋绾玥,“满意了?好好的来庆典玩,非得听这劳什子话本。”
“哎呀,妾身就是想听嘛!”宋绾玥捏着声音说,转头看着老伯,“老人家,尽管挑您擅长的讲。诶!刚才楼下讲的就不错,继续继续。”
怎知这位老伯并未伸手接过银子,反而斜眼看了一下墨、宋二人,语气十分淡定。
“老夫并非说书先生,所讲之事皆为事实和推理,绝无弄虚作假。”
他扬起下巴看着宋绾玥,“这位夫人若要看相,五文钱一卦,问家宅姻缘子女缘均可,若无此意,还是别浪费老夫时间为好。”
“好一个老头,口气不小啊!”墨清砚一把扔开扇子,端正坐在榻上,“那就讲讲你口中的事实和推理,只要讲得好,照样赏。”
“只怕老夫讲了,阁下亦未必听得明白。”老伯并不在意,反而在原地整理起自己那块招牌。
“老人家,楼下的人也未必能听懂,您不也照样放言高论吗?怎的到了这儿,听众少了,您反而收敛了?”宋绾玥一针见血,“刚听您说起宋家,是否指北辕的青玄军宋家?”
“青玄军威名在外,宋家家主宋魏信贤德兼备,堪为一代名将,可惜一朝枉死,实在可惜、可叹。”老伯背过双手,摇头哀叹。
宋绾玥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绪,语气平静道:“枉死?青玄军叛变,北辕皇室早已昭告天下,敢问老伯何以笃定宋家是被冤枉的?”
老伯冷笑一声,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不屑。
“哼,北辕宣帝并非出自正嫡,因过继当今太后抚养,年仅十三登基为帝,此后全靠墨、宋两大家主辅政方能稳坐龙椅,否则,他早被北辕三大贵族世家推翻,还轮得到主政之日?
“如今,他眼见宋家守卫京城深得民心,墨家镇守北边又与草原各部落交好,便动了歪念,此举无疑是自断双臂!
“为君者,心思手段如此上不得台面,老夫能看透其中又有何难?只是世人被虚无的王权蒙蔽了双眼,或是没有敢说真话之人罢了。”
老伯神情又显露出一股自信。
“宋家历来与北边部族联姻甚多。老夫可断定,宋家一灭,草原部落与北辕的姻亲之交自此断裂。宣帝此后便会让剩下的三大北辕贵族世家军挺进北边,好继续分割镇北军势力,阻隔墨家与北边部落的历代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