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油头救星
第二天一早,张芊带着一背篼“战略物资”坐车出发,这一次她很幸运碰到去城里的顺风车,到达医院时,医院甚至还没多少人来上班。
病房在三楼,这时候没有电梯,张芊只能背着沉重的背篼一步步往上爬,很快便到达病房。
刚进屋,就看见二嫂毛苹正靠坐在床上喝汤,二哥张红文在一边撕猪蹄,撕好的猪蹄放在料水碗里蘸一下,再放进二嫂碗里。
看见张芊进屋,两人都热情欢迎,张红文毫不见外地上前接过背篼放在地上翻看起来。
张芊先接了杯水喝,然后才开口说话。
“家里知道二嫂你生了,娘立马去村里其他人家里换了红枣,这个补身体的。”她将一麻袋红枣拿出来放在毛苹手边,再将用油纸包起来的鱼拿出来。
“这个是小弟昨天去河里钓的,今天早上出发时还活着,正好是两大一小的三条鲫鱼,趁着新鲜,二哥你等会拿去做汤,对产妇身体好。”
将上面的东西拿出来,下面就是几根黑乎乎的山药。
张芊将这粗细不均大小不一的几根山药拿出来,眼神复杂,就这么三根东西,花了十个鸡蛋呢。
“这个炖汤时加一点,整锅汤的营养价值翻一倍。”张芊将山药递到目瞪口呆的二哥手里。
最下面是一个冬瓜,两袋山货,以及一些蔬菜,这些都是她爹张卫国四处寻摸,加上自家自留地的产出。
虽然放到后世轻而易举就能买到,在这时却要花上不少功夫,饱含父母亲人的一片拳拳慈爱之心。
张红文感动后便立马将东西都装了回去,然后将媳妇交给张芊照顾,自己回去给媳妇准备午饭。
在张红文离开后,原本安静的产妇病房瞬间活跃起来。
“毛同志,你丈夫对你是真的没的说,一个大男人还专门下厨房给你做饭熬汤。”左边床上一位差不多三十岁的产妇马大姐啧啧称奇。
“就是啊,我这都要出院了,我那口子也没来看我和女儿一眼。”右边床上的文弱女人柳大姐也感叹,话语间不免带上落寞。
这间病房一共就三个产妇,年纪最大的马大姐这是第三胎,男人在前两天匆匆来了一次就没了身影,柳大姐丈夫更过分,从生产到现在,面都没露过。
张芊不止一次在内心腹诽,这结了婚还不如不结,冒着生命危险生孩子,对方还不放在心上,简直气人。
毛苹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慰对方,正好这时候她妈江飞绿来了。
她眼睛顿时亮了,冲着母亲撒娇,“妈,我头发好痒,你帮我洗洗吧。”
从生产到现在,她头发早就被汗水浸湿,都凝成条了!头皮又油又痒,她本来想让丈夫帮忙洗一下,被丈夫严令拒绝,说是坐月子时产妇绝对不能沾水。
母亲对自己一向宠溺,她的要求一定会被答应的!
然而。
“不行!”江飞绿不假思索拒绝。
“为啥?我太难受了!我难受!”毛苹像是接受不了,居然哭了。
这把张芊吓了一跳,都说怀孕期间的女人情绪非常不稳定,严重点甚至会出现抑郁和焦虑状态。
担心二嫂出现产后抑郁症,她赶忙安慰起来。
“二嫂,女性刚生产完确实不能碰水,这是为了防止伤口感染,阿姨也是为你着想,担心会对你身体不好。”
毛苹哭得上气不喘下气,“我也知道我妈是担心我,我也不想哭,可我忍不住。”
“而且我头发真的好痒,我都闻到味道了!”
她是个爱美又爱干净的姑娘,自己如今脏成这样,一想到还要这样过至少半个多月,足以让她崩溃。
张芊思绪流转,缓缓道:“我听说,外国人以前生活的地方水源缺乏,为了节省水源,也为了避免生病,她们会利用面粉或淀粉类的东西洒在头发上,这样就能达到清洁的效果。”
“用面粉洗头发?这不糟蹋东西吗!太奢侈了,资本家才会这么干。”马大姐听完脱口而出道。
张芊心猛地一跳,赶紧弥补,“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咱不一定就真的用面粉,可以找些其他可以替代的东西,毕竟粮食多金贵啊,咱们吃都不够呢。”
“说的是。”
其他人附和道。
还好自己反应快,张芊心想,这可是粮食紧缺的时代,拿面粉洗头发,确实不合适。
不过,她也想到了一样替代的物品。
毛苹终于停止了哭泣,听张芊这么一说,迫不及待追问道:“那有什么东西能替代面粉?我头真痒的受不住了!”
她苦着脸说道。
“我有办法。”张芊轻勾嘴角,“等我回来,我出去一趟。”
“好,我等你。”
走出医院,张芊直接钻进一个巷子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闪身进入超市,找到货架上的干发喷雾。
喷雾的瓶身有许多字迹,好在超市也进了砂纸,拿砂纸磨了一会,确定将瓶身上的标记都消除干净,这才走出超市,顺便又拿了三十个鸡蛋。
干发喷雾里含有稻米淀粉,所以能达到去油蓬松的效果,但和二嫂她们肯定不能这么说。
“这个里面装着的粉类似爽身粉,它的作用就是控油,将这里面的东西喷到头发上,等待一会,再用梳子梳开,头发就一点都不油了。”
张芊站在几人床前自信解释完,用力摇晃几下瓶身,然后对着二嫂的头发就是一阵狂喷,同时叮嘱道:“你把眼睛和呼吸闭上,免得粉末飘进去。”
喷完头发,过了几秒,毛苹就迫不及待拿起梳子梳起来。
梳了几下,她感觉头皮明显轻松了许多,小心举起手掌放在头顶发丝上,挪动抚摸几下,能清晰感觉到头皮和刚洗过一样干燥,一点都不油腻。
其他人看得更加清楚,就梳了几下,那头发肉眼可见的变蓬了,根本看不出前一秒油腻的模样。
“这也太神奇了——”马大姐感叹道。
“是啊。”柳大姐简直羡慕死了,她头发也痒,浑身难受,可男人不露面,婆婆一天就来一趟,就算难受也没办法。
张芊就算没做过母亲,也能深深体会到她们的不容易。
张红文此时走过来,把她拉到门外角落里,神情紧张悄声问:“你是不是去黑市买的?”
“当然不是。”张芊否认,她是直接从超市里拿的,“黑市可买不到,我认识一位大婶,她儿子是干部,家里东西多,我说后面从老家给她带东西换,她就把这个拿给我了。”
张红文这才放心下来。
“千万别去黑市,那里危险的很,村里之前有一个家里没粮食去黑市换粮,被抓住判了三年,现在还没出来呢。”他神情唏嘘道。
“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两人说完悄悄话又转回病房里。
张芊举起喷雾看向众人,嘴角微微翘起,“还有很多,大家也来尝个鲜。”
这玩意不能卖出去,但可以免费给别人用,就当是做好事,为广大女性同胞减轻负担了。
柳大姐脸颊微红,不好意思道:“这东西很贵吧?要不还是算了吧。”虽然不能用很遗憾,可她不愿意占别人便宜。
“那...那我也不用了。”马大姐本来还有些意动,听柳大姐这么一说,也瞬间退缩。
“不贵。”张芊不容两人拒绝,“我朋友给的,她还有好几瓶呢。”
说完就直接给两人头发喷上。
“哎呀!真的干了!我头发一点都不油!”
“是啊,真舒服!”
两人激动完,再次给张芊道谢。
“不用谢,为人民服务!”张芊大手一挥笑道。
本以为事情就到这里结束,没想到,来巡房的护士去其他产妇病房时,顺嘴说了一句,顿时在产妇区掀起波涛骇浪。
张芊被邀请到各个病房给产妇喷干发喷雾,直到整个瓶子一点都挤不出来才作罢。
不过,好在这一番辛苦也不算白费,不少产妇的家人得知她朋友多,能换到许多物资,还有不少朋友能换到些市面上没有的东西。
能在这个年代到医院生孩子的,大部分家里条件都不算差,当天就有不少大婶来张芊这里下单,想换东西。
甚至就有一位周婶私下找到张芊,想问问有没有奶票,或者奶粉。
张芊眉心微蹙,疑惑问道:“嫂子是没奶吗?还是不够喝?”
因为二嫂,她还专门去打听过,城里新出的政策,新出生的婴儿会发奶证,凭证可以去领取鲜奶一瓶。
二嫂自己奶水充足,就没有去订牛奶。
“订了,可牛奶不够,根本抢不到。”周婶脸色愁苦,“现在就靠米汤和面糊糊撑着,可这哪里能行,孩子才刚出生,这些东西她不好消化啊。”
张芊此时才反应过来,这时候的国家奶业处于起步阶段,就连首都的牛奶也只能供应婴孩和六十以上的老人,更不用说他们这边的县城了。
奶粉,她超市里多的是,却不能这么轻易就拿出来,这时候可是有间谍的,万一被别人怀疑自己是敌国特务,那真是没地方喊冤。
之前给其他孕妇喷干发喷雾,她也是自己亲手操作,就担心那瓶子流了出去,被人发现不对找上门来。
看周婶这么焦虑,她轻叹口气,“承蒙周婶你相信我,我不敢说一定能换到,只能说尽力而为。”
“实在是找不到,有代乳粉也是好的。”周婶激动地握住张芊的手连连道谢。
代乳粉是没有奶粉的情况下的替代品,主要由黄豆粉、大米粉、小米粉、白糖及少许奶粉勾兑而成。
“那你等我消息吧,不过换到东西后,我要怎么去找你呢?”周婶的儿媳妇今天就出院了,她得知道地方才好送东西。
“我就住在县城玻璃厂旁边的职工宿舍,你上三楼左拐,尽头第一间就是了。”
“那成,不管找没找到,我都会和你说一声。”张芊给她打了个补丁,这样对方心里也会安定许多。
果然,周婶神情顿时放松下来,“那就拜托小张同志了,真是谢谢你!”
“不谢不谢,要真的找到了,你再说谢也不迟。”张芊笑眯眯道。
很快,周婶子就带着儿媳妇离开,张芊则继续待在医院里照顾二嫂坐月子,时不时还去国营饭店找李姐打点补汤喝。
一直到第三天,她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两袋奶粉带上,前往玻璃厂家属楼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