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老江湖与小犊子

看着这个没有一点第一次出门打工人的觉悟，反而充满市侩奸诈气息的小犊子，杨三眼有些火大，必须得教训教训这小子，让他有点觉悟。

不过转念一想，杨三眼脸上立马露出自认为和善的笑容，这让抽着烟一直盯着杨三眼的蛤蟆有些警惕起来，这个猥琐的男人刚刚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现在脸上又挂着虚伪至极的笑容，更让蛤蟆坚定了心中的想法，这个邋遢的老男人准憋了一肚子坏水。

“小伙一看就是个精干人呐，多大啦？怎么称呼？上金州干啥去啊？”杨三眼热情和煦地问道。

车厢连接处冷风习习，整个车厢静悄悄的，加上昏暗的灯光，呼啸的风声，要是有个镜子，杨三眼绝不会露出这样柔和的笑意，因为加上他邋遢的造型，完全勾勒出了一幅恐怖片的场景。可惜当事人一点不自知，还想着从蛤蟆身上掏点货。

“叫蛤蟆，去金州见见世面。”蛤蟆抽一口烟，嘴里边吐着烟雾边说道，活像一只成了精的蟾蜍。

“见世面好啊！年纪轻轻就应该多闯闯，想老哥我这些年走南闯北，就没有我不知道的道，没有我把不清的脉，道上的人都知道我杨三眼这号人，一看小哥面相就是个成大事的人。”

蛤蟆暗暗撇撇嘴，自家老头那么神叨又神秘的人，也没说自个儿命有多好，这江湖骗子倒是信口拈来。

蛤蟆憨笑一声，挤眉弄眼道：“那老哥你说说我能成多大的事？”

人精一样的杨三眼知道这小伙是不信自己随口胡诌的，也是，杨三眼自己也不信，就那么一说，拉近拉近关系，好为下一步做个铺垫，但是看着蛤蟆脸上那揶揄的表情，杨三眼来劲了，虽说自己都是些坑蒙拐骗的江湖野路子，但是跟着那短命师父，这么些年下来，也是小有功力的。

往烟灰缸里灭了烟头，收敛脸上那虚伪的笑容，准备发功了，杨三眼知道眼前这个小犊子没有一点初出茅庐的羞怯，倒是像块炖不烂的滚刀肉。

于是对着蛤蟆说道：“小哥，借手一用，面相老哥我确实看不出个三六九来，但是看手相老哥我还是有点家底的。”

看着杨三眼那郑重其事，就差指天发誓的样子，蛤蟆有些不以为然，想看看这个就差把“我是骗子”四个字刻在脑门上的家伙能诌出个什么花来，伸出左手抻在空中。

借着车厢内昏暗的灯光，杨三眼用他那只粗糙的手托着蛤蟆的左手，被烟熏的焦黄的食指在蛤蟆左手的手纹上来回指着，就像小学生用手指着课本防止串行一样。

其实蛤蟆的手掌纹极其简单，就那么明显的两条线，杨三眼来回看了半天也不见说话，蛤蟆觉着这厮应该是还没想好措辞。在想着怎么编瞎话忽悠自己。于是故意略有惊慌的问道

“大哥，我这命理是不是不太好，麻烦您给小弟指点指点。”

杨三眼这会儿没功夫搭理蛤蟆，只是叫蛤蟆伸出右手。

蛤蟆慢吞吞的边伸出右手边说道：“大哥，你可别忽悠我啊，看手相男左女右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别表演的这么粗糙，不就抽了你一根烟吗，到金州了我给你买一包成吗，别折腾了，过道风这么大，赶紧回座位吧。”说着便准备抽出右手回座位去眯会。

可别看杨三眼瘦不拉几的，手劲贼大，蛤蟆稍使劲没抽出来，也就作罢，这会儿的杨三眼就像抓着小姑娘的柔荑一样，痴迷得很，蛤蟆索性就由着这老骗子折腾去了，于是便老实的靠在厕所侧门随着车身摇晃。

右手的手掌纹也是和左手一样，就两条，这可惊呆了三眼同志，呲溜靠着车厢慢慢蹲下去了，嘴里喃喃道：“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让我给遇上呢。”

“完了，这老犊子八成是失心疯了”，看着蓬头垢面、状若癫狂的杨三眼，蛤蟆心里想着。

此时蹲在车厢地上的杨三眼哆哆嗦嗦的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塞到自己嘴里点着，深吸了两口，算是平静下来了。看了眼蛤蟆，又看了看烟盒仅剩的一根烟掏出扔给蛤蟆，本来是一晚上的口粮，结果还没咋地就和眼前这犊子干没了。

不过此时的杨三眼没心思计较这些，把烟盒随意一揉撇到地上，狠狠吸了一口烟，开口第一句话就让蛤蟆差点暴走。

“按理说你活不过十二岁，可看你这样子，明显是挺过来了。”

接着不等蛤蟆开口言语就继续说道起来。

“你刚问为什么看右手，我说只是好奇，只是想试一下你信吗？”

“我信你奶奶个腿！”蛤蟆腹诽道。

“简单来说，你左右手都是断掌，很稀罕的那种，稀罕到什么程度呢，从概率上讲，星耀帝国单手断掌的约十万分之三，这其中包含假断掌。真假断掌咱后面再说道，单手真断掌的只有不到十万分之一。”

抽了一口烟，杨三眼继续道：“只说真断掌，按十万分之一算，这其中有一半多是天生体弱，活不过十二岁的，刨除这些你算算是不是只有个二十万分之一了。粗略按男女各一半、左右手各一半概率算，最后左手拥有真断掌又健康长到成年的男人概率应该是八十万分之一。”

“我没学过什么概率，你算算成功活下来的双手断掌的男人概率是多少，是不是个六千四百万分之一。”

“你也不用忙着算了，我直接告诉你答案得了，实际上真正符合这种情况的人要远远小于算出的这个数，没法用概率这玩意儿来衡量。”

“我再告诉你是为什么，星耀帝国总共有六亿人口，现在我知道的有两个人是双手断掌，一个是现任星耀帝国的大帝秦龙象，另外一个是你！”

看着终于有些呆愣的蛤蟆，杨三眼也没有露出得意的笑容，只是着急忙慌最后抽了一口烟屁股，扔到烟灰盒里转过头盯着蛤蟆继续道：

“帝国八千年历史，有记载的双手断掌的屈指可数，也就一个巴掌的数，最着名的莫过于星耀帝国开国大帝秦祖庭。”

“好了，从概率角度说完，再给你从命理角度分析，我刚才为什么惊叹你活过了十二岁。”摸一摸口袋，再看看地上皱巴巴的烟盒，杨三眼有些无奈，早知道上车前应该多顺一盒烟！

看着这会儿还盯着自己双手看的蛤蟆，从蛤蟆指缝里抽出那根还冒着烟的半截香烟塞到自己嘴里美美的抽了一口，又自顾分析起来：

“命理这个东西我研究的不透彻，我那短命师父比我强点，可惜被人给弄死了，要不然还能有机会给你好好说道说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只记得我师父说过‘左手断掌掌财运，右手断掌掌兵符，双手断掌鬼难断！’，而且断掌的人大多天生体弱，容易夭折，双手断掌的更甚，所以才导致双手断掌的人极少，但是成功活下来的无一不是天骄。”

说着杨三眼凑近蛤蟆跟前神秘地说道：“传言现任大帝也是从小体弱多病，当时各路神仙都断定活不过十二岁，可是帝国第一道师羊先生在秦龙象九岁的时候只身入中都，以一己之力化解其难，后来秦龙象一路高歌猛进，虽然大帝和羊先生双双都从不承认此事，但从那时起羊先生便坐实了帝国第一道师的名头，可惜后来逢乱世动荡，羊先生不知所踪。”

杨三眼正了正身子：“所以我说你必有高人相助，帮你化解了十二岁的坎。小哥，这个高人是谁？劳烦帮我引荐引荐如何？”

说着便恢复了之前猥琐的形象，涎着脸凑到蛤蟆跟前。

蛤蟆也不再纠结什么劳什子的断掌，反正他是对眼前这个邋遢男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没好气的推开杨三眼；“有个屁的高人，你也别费唾沫星子了！赶紧回去眯一会，净陪你在这扯犊子了。”

杨三眼看着眼前这油盐不进的主儿，有些跳脚，准备来剂猛药：“小哥你还别不信，双手断掌者不光先天体弱，而且父母缘薄。你知道当年羊先生是在哪找到秦龙象的吗？是在他母亲的墓地。你知道星耀帝国开国大帝秦祖庭父母是怎么个境地吗？是被秦祖庭亲手杀死的！”

此时的蛤蟆压根没听到杨三眼后面说的话，只听到了“父母缘薄”这四个字，翻译成人话就是克父母。

这让蛤蟆有些动摇，难道那个叫方山河的男人和叫陆闻絮的女人是被自己克死的？难道那个死前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皮肉的老头也是因自己而死？

不怪蛤蟆自己乱想，主要是杨三眼这货说的话太诛心，像一把刀子一样插在了蛤蟆心头，不敢拔，一拔就血溅三尺、当场毙命的那种。

蛤蟆木然的看了一眼凑在自己眼前咧着一口大黄牙还在叽叽歪歪的杨三眼，转身向着座位走去，后面跟着的杨三眼还在小声嘀咕着。

回到座位上，对面那对夫妻已经睡着，蛤蟆头靠着窗户也闭着眼睛，一点没有搭理杨三眼的意思，杨三眼从行李前面扯着脖子看了眼闭着眼的蛤蟆，摇摇头也闭着眼睛靠着椅子眯起来。

随着车身摇晃，蛤蟆慢慢地睡着了，迷迷糊糊中看见穿着军装站在界碑边不苟言笑的父亲、坐在中窑门口低着头纳鞋底的母亲，临死前紧紧抓着自己手的老头，还有那个背着巨弓走远的大熊的背影。

迷迷糊糊听到列车员的声音：“终点站金州站到了，下车的旅客请携带好随身行李从后门下车……”

蛤蟆睁开眼，看到天已大亮，对面先前坐着的那对夫妻已经随着人流背着大包小包艰难地往前挪动，旁边叫杨三眼的家伙已不见了踪影。蛤蟆也没多想，便拿起自己的布袋跟着人流缓缓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