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仪式
而此时的亚布，正在光影界的夹缝中擦拭着手上的凶器。
他一直尽量避免直接进入影界，不光是生活在这里的影子识破他伪装的概率太高，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作为现界生物，他在影界无时无刻不在被那个位面侵蚀。混沌界虽然只是两个位面的中间层，但这种腐蚀依旧存在。他不知道一直被侵蚀下去会如何，但他本能的知道后果必定很糟。今天要不是遇到那个凶巴巴的女人，他是万分不愿用这种方法脱身的——这仿佛一个游戏高手在对战中使用作弊一样，让他很不痛快。但这也说明，不用这一招，他确实没什么信心从对方眼皮底下溜走。
这是亚布在战斗中第一次召唤并使用被驯服的影子，当莉莉丝认为那只是幻影的时候，影子散发出杀气吸引她转身。而亚布这个正主则是趁机用风花的侧面狠狠抽在对方的臀部上，算是报之前那割喉一刀的仇。
“巡察使……不行，对帝国的情报还是了解太少了……”
确认对方离开后，亚布出现在公爵府邸的一间厕所中。变化影鼠，飞速向帝都传送大厅窜去。
一方面认为有必要对帝国进行渗透，另一方面，巴纳大叔等战友的家人也需要保护，这让亚布有了在帝国建立势力的打算。
“人手有些吃紧啊，让谁去呢？”
公爵被刺杀，白金大街奔跑着一队队举着火把的帝国士兵，整条街已经陷入混乱。
“有贵族被刺杀了！关闭所有传送阵！”一名士兵快步奔跑到魔法师公会的传送大厅，正好看到一阵传送光芒的消失。
“被刺杀？怎么回事？”负责传送阵的工作人员和魔法师纷纷上前询问。
“哎，刚才那个就算了。”士兵拍了拍额头，“接下来任何人不得通过传送阵离开……”
通过传送阵回到伯伦希尔王国的亚布嘴角依然在抽搐，远距离传送实在太贵了。
“咱们这是要去哪喵？”察觉脱离了危险，罐头从亚布脚下钻了出来，重新趴回了自己的“宝座”。
“对了，”亚布拎着后颈毛将罐头提到眼前，“还有一笔账要跟你算……”
……
“快看，是玛拉大人！”
随着一声兴奋的叫喊，街上的行人纷纷驻足仰望高空。
一只闪烁着的灼热红芒的巨鸟从街道上空飞过，在这临近黄昏，光线已经稍有暗淡的时段，巨鸟飞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轨迹。
“凤凰飞过窗台，让你升官发财”。
在伯伦希尔王国民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大家相信凤凰是幸运的象征，并将能有幸目睹王国传奇玛拉大人骑乘凤凰视为好运将至。
亚布穿行在人群之中，没人知道，一位在王国中分量不亚于天上那位大人的家伙就在自己身边。
旅社庄严的大门两侧站立着全副武装的士兵，一位身穿医师袍的老人依靠在栏杆上，看到亚布后，他起身迎了过来。
“团长大人，欢迎您回来。”
“辛苦了，菲德内尔爷爷，裘卡呢？跟那些魔法师的谈判还没结束？”亚布与老人并肩而行，士兵拉开大门让二人进入。
随着大门打开，本是睡眼惺忪的罐头猛然抬起了头。
“是啊，据说有些魔法师很难对付，这几天裘卡大人一直在和对方扯皮……这是，您新收的宠物？”老人看向团长的头上，刚才在廊道内因为光线昏暗，如今进入大厅，立刻看到了罐头。
“哦，这家伙是……”亚布抬手想摸一下罐头，谁知道罐头猛一蹬他脑门窜了出去。
“好多，好多好多……”罐头四下嗅着，竖起尾巴开始吸收能量。罐头是一种以生物幸福精神波动为食的幻兽，而进入这个专门实现人们梦想的旅社，无疑让它有老鼠掉进了米缸的感觉。
“不用管它，旅社最近还好吧？”亚布无奈揉了揉额头。
“开设地上营业部之后，营业额有了很大增长。”菲德内尔点了点头，“虽然都是收费低廉的项目，但胜在量大，且可以给新入职的魔法师熟悉业务的机会。”
“有没有什么棘手的单子？”
“有，上个月我们退掉了一单。”菲德内尔叹了口气，“白忙活了10多天。”
“是什么样的单子？”
“格里侯爵的一位侄女去乡下探亲路上遭遇了匪徒……最后人是救回来了，但她已经被山匪折磨了12天。”
“这样……”亚布也跟着菲德内尔叹了口气，这种记忆通常过于深刻，甚至刻入灵魂当中，想完全遗忘依靠目前的魔法水平很难做到。
“对了……”菲德内尔似乎想起什么，“有个年轻人想见您。”
……
海格里斯几人这段时间参加了学院专门为精英班设置的加训课。上午是地狱一般的实战课，下午则是补充理论。
“不行……我要死了……”杰佛里耷拉着脑袋，“真羡慕鲁因啊……为啥他就不用参加特训？”
“别抱怨了，你忘了老师怎么说的？这比赛是会死人的……”坐在一旁的海格里斯用冰袋敷着自己的右眼眶——那是被宝拉铁拳正面击中的后果。
“好啦好啦，注意听。”宝拉站在讲台上拍了拍手，“下一个对手我给你们讲讲帝国军学院，谁对这个学校有所了解？”
艾尔莎举起了手：“老师，我听说帝国军学院已经连续6年霸占新生组冠军了。”
“波曼帝国是一个存在残酷竞争的国家，在那个环境成长起来的对手都非常难缠。”说着，宝拉从怀里掏出一枚留影水晶。
水晶被魔力激活后发出光芒，一段影像出现在2班众人面前。能看出那是一场对决，能看到身穿圣格雷尼校服的队伍。
“不对啊，为什么对面10个人？咱们这边只有5个啊……”胖子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这就是上一届学院大比时，圣格雷尼出现学员死亡的比赛。”宝拉叹了口气，“他们的对手，是帝国军学院的控尸班。”
“控尸班？就是说，对面是5个亡灵法师？”海格里斯盯着晶石展现的影像。
控尸人，在亡灵法师中也属于比较偏门的一个流派。相较于以无穷无尽不死大军淹没对手的传统亡灵法师来说，控尸系的亡灵法师将强者的尸体做成傀儡并指挥其战斗。相对于脆弱的骷髅和僵尸，经过改造的尸傀战斗力无疑更加强悍。但对于很多提倡人文主义与骑士精神的国家来说，尊重对手——包括尊重对手的尸体是风俗也是共识，所以控尸系亡灵法师受到很多人——甚至是同行的唾弃。
在正规比赛当中，召唤师可以召唤魔兽进行战斗，那么控尸人携带尸傀参战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这就形成了十打五的局面。历年来，许多学员针对这种棘手的组合设置了专门的战术——比如安排弓箭手远程狙击控尸法师，比如让战士拖住尸傀，以刺客职业对敌人后方进行偷袭，比如派5名召唤师学员上去试图以数量取胜，但这些均没能打破控尸班不败的神话。
影像中，圣格雷尼这边出场的是2战士、1法师、1弓手加1牧师的阵容。尤其是领队的女战士，精湛的剑术，加上她巨剑上炽热的火焰斗气，一个人就扛下了两只尸傀的攻击。和传统的亡灵召唤物不同，尸傀并不像骷髅、僵尸这类低级亡灵生物需要召唤师分出心神去指挥，它们大多保留着一定生前的战斗本能，可以自行战斗。影像中，帝国军学院一边的控尸人让5只尸傀先行冲锋之后，有人掏出重型权杖，有人取出弓箭，居然自身重新组成了两近战两远程一治疗的小队。面对相当于两队敌人的夹攻，圣格雷尼学院一方很快开始左支右拙，露出败相。
最终，领队的女战士被三名敌人围攻，脖子被一只尸傀咬住。圣格雷尼队另一名战士救援不及，自己腿上反而中了一箭。阵型最终崩溃，裁判宣布比赛结束。让海格里斯几人在意的是，圣格雷尼那名女剑士的尸体被几只尸傀抬走，回了帝国学院那边。
艾尔莎犹豫着看着宝拉：“老师，这是……”
“按照波曼帝国那群亡灵法师的习俗，他们击败对手的尸体是他们的战利品，所以当时军国军学院拒绝归还那名学员的尸体。”宝拉眼中明显露出哀伤的表情，“当时咱们参战队伍的那两名战士是姐弟，来自伦纳多王国，据说最后是王室出面将事情压了下去。”
“太过分了，实在太过分了……”一直没说话的塞西莉亚开始祈祷，“他们如何能做出如此恶行？”
“这是文化差异了，据说帝国那边还很不理解咱们的抗议，认为这属于正常的战利品。”宝拉收起了影像水晶，“好了，这些跟你们都没什么关系，你们要关注的是如果遇到控尸班应该怎么办……”
……
亚布坐在一间布置很低调的办公室里，此时他幻化成了一个威严的中年人。办公室中央，站着一个身材不高的年轻人，眼神中偶尔会闪过一丝狠戾，而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则说明了他生存的环境。
亚布幻化的中年人冲年轻人点了点头：“好了，年轻人，说明你的来意吧。”
“回大人话，我叫灰鼠，目前暂为贫民窟老虎会的把头。”年轻人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微微鞠躬并用手比划了一下，“我想找一个孩子，大概这么高，不超过15岁，金色头发，应该是余烬福利院的孩子。”
“我很好奇，不知你能否为我解惑。”亚布将双手支在下巴上，“连城卫军都没能调查出什么东西，你是如何找到线索的？”
“我们这些混在底层的家伙总会有些其他渠道，不过这次也是比较巧。”灰鼠耸了耸肩。
达菲，那个卖取暖卷轴的小女孩并没有向询问她的任何陌生人透露这枚神迹一般卷轴的来历，只告诉了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而他这位小伙伴的哥哥刚好是老虎会的成员。灰鼠顺藤摸瓜，查到了余烬福利院，并在一位名叫斯普内尔的看门老人的指引下来了这里。
“所以，你的来意是……”
“有恩必报，这是我们这行的规矩。”灰鼠用大拇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那位小少爷的卷轴确实不是送给我的，但却救了我的命，不管是从道义还是我个人来说，这个恩情必须偿还。”
“你特意找到这里，我相信你的诚意，但你有没有想过，这种举动会让你重新陷入危险？”亚布不紧不慢的问道。
“瞧，如果不是天使大人及时赶来，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灰鼠摊了摊手，“能多活这么久，我甚至已经算是赚了，更让我有机会能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情，反正我们这些地沟里的老鼠全部家当也就是烂命一条，大家都做好了随时交出去的准备。”
亚布左眼的金色光芒一闪而逝，随后轻声喃喃低语：“居然是实话……”
“那么，我这位小恩人，真的在这里吗？”灰鼠搓了搓手，“我真的希望当面感谢他。”
“不得不说你来得很是时候，”亚布轻轻笑了笑，“我正为一件事发愁，你就来了，这不得不说是命运那家伙的安排。”
灰鼠露出疑惑的表情：“大人，我听不太懂您的意思。”
“你的感谢我收到了，灰鼠先生。”
在灰鼠惊讶的眼神中，他面前那个充满威严的中年人瞬间变成了一个孩子，金色头发，穿着余烬福利院的衣服。
“这……这是……”灰鼠的大脑陷入了短暂的宕机当中。
神秘人在他面前变化着各种外形，一会变成耄耋老者，一会又变成王国士兵，甚至还变化成灰鼠的样子。
“您，您是索亚先生？”灰鼠的激动溢于言表，紧跟着他一拍大腿，“我就说，一个生活在福利院的孩子怎么可能有那么高级的魔法卷轴，如果说是捡到的也太巧了。”
“哦？”亚布停止了变化，又变成了小孩子的样子。
“是啊是啊，您可是很多人的偶像！”灰鼠激动地搓着双手，“传说您是最伟大的侠盗，挑战最严密的金库，然后将金币分给穷人。”
“哦？是嘛？”亚布露出了饶有趣味的表情。
“传说您单枪匹马就干掉了一支兽人小队，拯救了撤退的士兵。”
“嗯。”
“传说您正面对决，干掉了盘踞在阿东山脉的土蝎盗贼团？”
“嗯。”
“传说您变成国王的样子，每天晚上都跟王后……”
“停！”
“啊……”灰鼠立刻意识到，因为太过激动好像说了不该说的事情。
“那啥，刚才这条是听谁说的？”
“呃……是……”灰鼠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那我就当是你说的好了。”
“等等！不是的！这个我是在酒馆听老奥德莱说的！”
“咳哼……”亚布整理了一下表情，“正好有件事，我认为你可以胜任……”
……
余烬城重新修建好的教堂内，一场仪式正在举行。
本尼面色凝重，他念诵着冗长的祷文，地面上，一个庞大且繁复的魔法阵散发出一阵阵光芒。
玛丽索尔等人站在一旁，紧握的双拳使得在场任意一人都能看出这位曾经能止小儿夜啼的血雾魔女非常紧张。
“放心吧，鲁迪大人一定能成功的。”加希亚在一旁拍了拍血魔女的肩膀。
玛丽转向一旁，向小幽灵露出一个感谢的笑容。再望向法阵当中的白衣身影，她情不自禁的双手合十。上一次虔诚的向神祈祷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玛丽自己也没有答案。自鲁迪死后，她就已经放弃了对神明的幻想，甚至放弃了自己的一切，用来换取能够复仇的力量。但如今，她似乎切实体会到了神明的眷顾，她甚至有机会和自己心爱的人再度重聚，而眼前则是最后一关。
武见抱着肩膀靠在墙边，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会长带回来的小家伙。当然，说看也不准确，武见双目失明，他是通过对气的感应来判断的。每个人的气不同，会散发出不同的气场，有的人自信且骄傲，有的人内敛且有野心，有的人胆小且怯懦——这些东西在武见的心眼看来一目了然。而当他感知本尼时，却什么都看不到，他看不到欲望——甚至看不到情绪，仿佛那个位置是一团光，一团纯粹的光。
“至少说明，此人定非邪恶之徒……”武见兀自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