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季子瑜(二)
窗帘半开着,外头的雪很亮,折射的光照在,映照的面前的人的苍白脸庞。
脸上也都是伤。
眼睛早早被他毁了。
一道伤疤从左耳上方一直划到右耳上方,狰狞恐怖地很。
季子瑜狞笑了几声,自言自语:“等你以后死了,成鬼了,来找我讨债,我估计都得被你这副样子吓到。真踏马丑。”
“所以,你先给我活着。我叫你死你才能死懂吗?”
昏迷的人听不到,季子瑜当他懂了。
冷风不知从哪里吹了进来,季子瑜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药香。
是从闻宴身上发出来的。
他身上的伤太重,用的药也多,各式各样,不重复。混着血腥味,莫名让季子瑜感到心神逐渐放松了下来。
他鬼使神差地爬上了闻宴的床,拽过了被子躺下。
一夜好眠。
他久违地,睡了个好觉。没有做噩梦,相反,梦到了那一段他生命中屈指可数的算是美好的时光。
他和那个救了他的小孩儿干完一天的活回到家没有饭吃,就翻来覆去地找,找到了一个红薯。
小孩儿悄悄生火,叫季子瑜在外头看着点,别把闻天东他们弄醒了,不然有他们好受的。
终于,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左右,红薯熟了。小孩儿用火钳把红薯挖了出来,把灰在地上滚干净了,撕开最外面的一层烧焦了的皮,露出内里烤的香喷喷的冒热气的红薯心。
他掰了两半,大的一半给了季子瑜,小孩儿说:“小哥哥长得比我大。吃的要比我多。”
两人用红薯暖长了冻疮的手,又细细地吃完了半个红薯,小孩儿看起来很幸福,对季子瑜笑的很高兴。
这是半个红薯给他带来的幸福感。
季子瑜因为他幸福的笑,也感觉到了久违的幸福。
二人吃完红薯后,偷偷把火灭了,然后又到了闻宴房间里。
闻天东自然不可能腾一间房间给季子瑜,所以二人一直睡一块。那时候很冷,洗澡只有冷水,所以二人选择隔几天再洗一次,大多数时候两人都是直接进被窝睡觉。
季子瑜看着小孩儿涂满了乱七八糟泥巴的脸,突然很想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想了很久,还是算了。小孩儿没给他看,还是不要自作主张。
他抱紧了小孩儿,把小孩抱进自己怀里的时候不要让寒风吹到。
慢慢也睡了过去。
他只在小孩儿身边这么平稳地睡着过。
陆今安回到陆家后自然不可能和他再睡同一张床。
季子瑜看了闻宴许久,眼底明暗交错。
许久他起身,走了出去。
他想见陆今安。
非常非常急迫的,想见他,想抱他,想和他睡一张床,以此来安抚现在焦躁不安的心。
“安安,我想来找你。”
“啊?子瑜哥哥……怎么了啊?”
那头响起陆今安的几声强压着的啜泣。
“安安!你怎么了?别怕,别怕,告诉我怎么了。”
“子瑜哥哥,你能不能救救我。北辰哥哥要把我关起来。他……他明明有那么多……小情人了……为什么还非要我和他在一起……”
季子瑜顿时什么都抛之脑后了,一瞬间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沉重了几分,他对电话那头说:“安安别怕,我这就来。”
那晚,北城和西城发生了一场火拼。陆今安被季子瑜从北城带出来又带回了西城。
在回西城的途中,季子瑜突然收到消息,有人带走了闻宴。
明明怀里已经有他心心念念的人了,可是这一刻他心头还是涌现出莫名的愤恨,明明是他的东西,明明唐北辰已经不要的东西,明明是被陆今眠他们抛弃的东西,怎么还有人和他抢?!
他还没玩够。
就算以后玩够了,也该是由他亲手销毁。而不是,被人带走。
季子瑜当即赶回了西城。
桥上起雾了。西城和南城交界的地方白茫茫一片,底下的喀折河依旧在不停歇的奔流。
大片大片奔腾的河水躁动着冲刷支撑着大桥的柱子,碎成一片又一片浪花。
洁白的浪花随着一声“扑通”被染红了,血液一滴,一滴如同一串珠子一般接连不断地地从桥的边沿坠落,被席卷吞噬。
“啊……啊!啊啊啊!”
“叔叔!!!”
瞎了眼浑身缠满绷带的少年没能抓住那中了枪掉入水中的人,只能一遍又一遍徒劳地尖叫着。
喉中咳出鲜血,染红绷带,末尾打了蝴蝶结的地方散开了,软趴趴地沾了一地泥泞。
彻骨寒冷的雨夹雪,砸在人的身上,像是化作了锋利的宝剑,万箭穿心,痛不可言。
他一直往前爬着,在那么多双眼睛下,在那么多枪口下,他闭着眼睛往前爬着,连十指都被磨坏了。
这一夜,实在是太冷了。
“我总觉得你很像我的弟弟。你……你可以叫我一声……哥哥吗?”
闻宴当时不愿意。
因为文斯在他受伤时从来只是听从唐北辰的命令。他虽然不认陆家了,但是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叫一个人哥哥。
文斯似乎有些意料之中的叹了口气,又笑了起来,他揉了揉闻宴的头,看着他错愕的表情一双柳叶眼温柔至极。
:“下次。下次,我一定会护住你的。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保护好你的。”
闻宴只觉得他在看开玩笑,一笑置之。
两人毕竟只是陌生人,有什么必要保护他。
“哥……”
这一声哥,你还听得见吗?
又是一声“扑通”,他终于像条蠕虫一般爬出了桥栏,翻身而下,只剩那一地的血迹蜿蜒开来,触目惊心,让季子瑜突然心悸起来。
“下去捞人!!!去!!!”
闻宴坠落在喀折河。冰凉刺骨的河水一涌而入,朝他的四肢百骸涌去。